“來,喝杯茶!”楊瑜霖親自給敏瑜倒了一杯茶,輕聲安慰道:“你也別太內疚了,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你也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狠,這般不把人命當回事。”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又怎能安心呢?”敏瑜輕聲嘆氣,她剛剛從善堂弔唁回來,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她多了一份自責,她接過茶杯,卻無心喝茶,將茶杯順手放到一邊,道:“我還是急功近利了些,如果我再小心謹慎一些,對董夫人的瞭解更多一些再出手的話,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慘劇了,唉,希望王老爺子能熬過這一劫,要不然的話我的罪過就更大了!”
敏瑜的自責並非沒有由來,她決定從善堂入手的之前,仔細的研究過董夫人爲人處事的風格,覺得她的手段雖然算不得光明磊落,但卻存有善念,極少將事情做絕,更不會傷及人命,說得不好聽,就是有婦人之仁,難成大事。正是有了這樣的判斷,敏瑜纔會從善堂入手,做這樣那樣的安排,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只要這一次送去的吃食沒有出問題,那麼就再接再厲,等到董夫人和善堂的人習慣之後,再進一步。至於讓秋霜在駱夫人面前說的那些話,更多的其實還是未雨綢繆,並沒有指望派上用場。
但是,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意料,出乎意料的順利,也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結果,但想到這樣的成果是用人命換來的,敏瑜的心就有些沉重——她不認爲自己是心軟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也不介意自己的手上沾血,但是在可以避免的情況下,她還是希望不要禍及無辜。
“大夫不是說了嗎,王老爺子雖然元氣大傷。但卻不會傷及性命,好好的將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楊瑜霖輕聲安慰道:“你送去了那麼多的補品和藥,又有人專門照看,他會好起來的。”
“希望是這樣,要不然的話,我就更難安心了!”敏瑜輕嘆一聲,道:“不過。這件事情也給我提了一個醒,我以後再對上董夫人也會更小心的。我想,她現在心裡定然恨極了我吧!”
“她恨自由她恨去,反正就算沒有這件事情,她也不會喜歡你的!”楊瑜霖不在意的冷笑一聲,道:“當務之急,是將善堂穩穩的掌握住,不能再讓她找理由藉口搶走。”
“那是州府的事情,我不會插手的。”敏瑜搖搖頭。道:“善堂原本就是朝廷下旨,讓州府開辦管理的,都指揮使司原不該插手,現在將它交還給州府管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不能像董夫人一樣,爲了一己之私,個人名聲,就不講規矩。”
“這樣也好!”楊瑜霖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勉強敏瑜,道:“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沒有必要在善堂上浪費太多的精力。只是,我覺得齊大人也好,駱夫人也罷,定然不會這麼想,他們一定會分你一塊的。”
“我可以出主意,也願意出銀錢,但是我不會親自出面也不會派人過去。”敏瑜知道楊瑜霖說的是事實。但是她卻肯定不會涉足太深,她笑道:“董夫人管理善堂得了些什麼好處,大家可都看在眼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裡羨慕嫉妒,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打過分一杯羹的主意,只是董夫人護食的厲害,不願意和人分好處,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人染指。現在。善堂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董夫人想讓也得讓。不想讓也得讓,而早就虎視眈眈的那些人,定然會一窩蜂的撲上去。善堂就那麼大的一塊餅,還不見得有多美味,我還是不摻合的好。”
“還是你看得透徹!”楊瑜霖讚了一聲,爲敏瑜的理智而自豪。
“不是我看得透徹,而是我清楚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我更清楚,一個人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事給佔全了,想要把所有的好事都佔全的人,到最後只會落得一無所有。”敏瑜搖搖頭,不期然的想起董夫人,她就是那個覺得自己能把好事都佔全的,卻不知道爲了佔那麼多的好處,給自己留了多大的隱患,而她,只要將這些隱患一一挑破,就能讓董夫人摔得鼻青臉腫,甚至再也爬不起來。
正說着,秋喜進來,輕聲稟告道:“少夫人,駱夫人來了!”
“看吧,我就說他們定然會投桃報李的,這不就來了嗎!”楊瑜霖笑了起來,一邊讓秋喜請駱夫人進來,一邊起身,道:“我去書房看一會兒書,你們慢慢聊。”
“嗯!”敏瑜點點頭,又道:“小叔那邊你也別忘了關照一二,雖然說讓他多吃點苦頭是好事,但也要掌握好分寸,別幫了人出了力,最後還落抱怨。”
“我知道了!”楊瑜霖點點頭,楊衛武被他直接丟進了新兵營,和新兵一起接受操練,這段時間應該已經脫了一層皮了吧!
“這件事情可真的是大快人心啊!”駱夫人臉上洋溢着笑容,自從善堂出事之後,她就這幅神清氣爽,揚眉吐氣的樣子,心頭那口忍了近五年的惡氣終於一吐爲快,讓她彷彿都年輕了好幾歲,她拉着敏瑜的手,笑道:“這多虧了丁夫人,如果不是丁夫人神機妙算,哪能把善堂從那個女人手裡給要回來啊!”
“夫人別隻會誇我!!”敏瑜笑着將手抽了回來,道:“如果不是夫人行動快,衙役們去的及時的話,還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呢?說不定丁勤手上的單據就會被人搶走,到時候稻香村矢口否認,說丁勤沒有去他們那裡買過菊花糕,更沒有送貨的事情,那下毒害人的罪名,說不得還會被人給我戴上呢!”
“如果沒有丁夫人的先手,我的行動再快,衙役們跑得再快,又能有什麼作用呢?”駱夫人呵呵一笑,卻也認可了自己的功勞,她笑着看着敏瑜,道:“不知道丁夫人現在有什麼打算?”
“駱夫人是指……”敏瑜輕輕挑眉,帶了一絲不解。似乎不知道駱夫人話裡的意思一般。
“我們不是外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駱夫人原本沒有想過和敏瑜直接說,只是她來之前齊守義仔仔細細的交代了,說讓她不要和敏瑜玩心眼,別看人家年幼,但就人家隨便露的這一手,就把她比趴下了,還是直接一些比較好。不但能少繞彎子,還能得到她的好感。
駱夫人笑着道:“出了這樣大的紕漏,董夫人就算不願意,善堂的事情一時半會她也不能再插手了,更別說像以前那樣,把善堂當成了自家的私產一般。我有意把善堂接手打理,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就那麼一點點本事,所以就想請丁夫人出手。你爲正,我爲輔,一起打理。”
“駱夫人的好意,敏瑜心領了!”駱夫人的坦然直接確實讓敏瑜大生好感,但敏瑜卻沒有因此改了主意,她輕輕搖頭,道:“只是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
“丁夫人的意思是……”駱夫人心微微一跳,難不成她不想佔這個最容易賺名聲的位子?不會吧!
“善堂有需要的話,我願意出錢出力,但是我不會出面。”敏瑜微微一笑。看着興致高昂的駱夫人道:“我建議夫人也不要輕易插手善堂的事情。”
“我也不要插手?那讓什麼人打理善堂?”駱夫人皺緊了眉頭。心裡有些不滿,如果敏瑜沒有強調她自己不會出面的話,她說不定就會認爲敏瑜和董夫人一樣,也想把善堂當成了自己的私產。
“善堂原本是朝廷下旨,州府設建的,自然應該有州府派人打理。府臺大人身邊應該有好幾位辦事得力的師爺,將善堂交給他們打理最合適。”敏瑜輕聲建議道:“夫人想打理善堂。無非不過是想賺點好名聲,爲齊大人的仕途出一份力,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不讓齊大人直接派人打理呢?這樣一來,既不會讓人背後說閒話,也避免了善堂再次淪爲某些人爲所欲爲的地方。”
敏瑜的話讓駱夫人有茅塞頓開之感,她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是我急功近利了,只看到了眼前的好處。卻沒有想到隱患。”
“不是夫人的錯,夫人不過是落入了慣性思考,善堂一直都是由董夫人管理,所以夫人習慣性的認爲,善堂就該由女眷出面打理,卻忘了在董夫人之前,善堂從來都是州府派人管理。”敏瑜微微笑着,爲駱夫人開脫。
“那麼,管理善堂,丁夫人可有什麼好的建議?”駱夫人虛心的道,這下她算是真正認可了齊守義說的,她不及敏瑜的說法了。
“我不清楚董夫人這些年來是怎麼管理善堂的,也說不上有什麼好的建議,只有一點,董夫人管理善堂這麼多年,雖然養成了許多不好的風氣,但卻極少出什麼紕漏,那證明她的管理方法必有獨到之處。州府接手之後,需要的不是全盤否定董夫人以及那位孫主事的功勞,而是肯定他們的功勞,然後再仔細的找出不足之處,一一補充和改進,讓善堂的各項規章制度更好更完善。”敏瑜輕聲道:“當然,善堂的某些風氣也該殺殺了,別讓善堂成爲給某些人養小妾的地方,也別讓善堂成爲爲某家人培養班底的地方。善堂的宗旨只有一個,那就是撫養失去了依靠的孤兒,贍養失去了謀生能力孤寡。”
“我明白了!”駱夫人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又道:“董夫人管理善堂少說也有十年了,就算出了這檔子事,善堂的人也定然忘不了她的好,說不準會給接手的人制造麻煩,那該怎麼辦?”
“接手定然不會很順利,這就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忍耐力,面對挑釁的時候一定要沉得住氣,該做什麼要做什麼,不要受情緒左右和影響。”敏瑜微微沉吟,而後又道;“董夫人是個聰明人,現在在風頭上,她一定不會讓人出頭挑事,那些出頭挑事的,不過是些心思單純的。他們鬧事挺好,既不會有預謀的擴大影響,也不會在事後揪着不放,不妨因勢利導,讓他們將心頭的怨氣發泄出來,然後讓他們慢慢地認識到州府接手善堂的無奈。等把這些人的毛給捋順了,向着董夫人的人想跳也跳不起來了。”
“我明白了!”駱夫人點點頭,對敏瑜的敬佩越發的深了,她想了又想,暫時卻想不到什麼了,笑着道:“我先回去和我家老爺說這件事情,以後要是還有什麼不明白或者想不通的話,可還得過來請教你。”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夫人開口便是!”敏瑜笑笑,又道:“還有一點,夫人都忽略善堂原本應該有州府管理的事情,想必和夫人一般想的人也不少,現在在觀望,希望能夠的些好處的夫人應該也不少。夫人還得多費心思,找點事情,把那些人的視線給引開,要不然的話,讓人誤以爲夫人和董夫人一樣護食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