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妾室中最有眼力的三姨娘薛氏便趕忙湊上去,拿出絲絹替他擦着額頭的汗珠道,“老爺,您可得仔細着身子,這相府還指望着您呢……”
說話間,眼淚恰當好處的在眼圈裡打轉,這看的夏昀深深舒了口氣,順勢捏住她的柔荑道,“還是三兒你最貼心!”
“老爺……”薛氏都這大把歲數了,竟也撒起嬌來,將頭靠在他的懷裡,“您回妾身的屋吧,一會妾身給您唱首曲解解悶。”
“好。”夏昀聞言,再也懶得在大廳多呆,便拉着薛氏的手走了。五小姐夏芳草趕忙含笑的跟上。
三人一走,五姨娘華氏就呸了一口,“真真不害臊,這麼大歲數了,還當着小輩的面撒嬌!”
說完這句話,她又轉頭看向周素雲,直言道,“二夫人,以後你可就是這府上位份最高的夫人了,可得好好管管這些不檢點的女人。”
周素雲輕咳一聲,淡然道,“五姨娘見笑了,我是二房的夫人,豈能管得了大伯後院的事?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先回去了。”
周素雲可不想將自己和女兒牽扯到大房妻妾的明爭暗鬥裡去。她唯一的心思,就是安安穩穩的將女兒養大,再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話末,拉着還盯着被擡到門外的趙姬看的夏思雪,領着二房一干丫鬟離開了。
她們一走,五姨娘就白了眼她們的背影,拉着自己女兒的手道,“雲霞你瞧見沒,這夏府後院越發的精彩了。不過,她們斗的越歡,我們越得利!”
說話間,也離開了大廳處。
至此大廳內只剩下站在帷幔後方的四姨娘,她慢慢的擡起頭,平凡普通的臉上,浮上一抹嘲諷的笑意,“在這個夏府,誰都逃不過做棋子的命運!”
夏府二房的院落位於府內最西面,是相府大圍牆內的一座獨立的四合院。這裡算不上豪華,但卻清淨。
正門西頭最大的那間屋子,是周素雲的明義軒,裡面又隔了三間,正對門的是大廳,左邊是書房,右邊是臥室。
夏思雪的觀雪閣在四合院的左邊,也是隔了這三間,但是空間略小一些,並且屋子也不是那麼高。
她對面則隔了四間,一間最大的是下人們住的通鋪,隔壁是洗浴房,洗浴房的隔壁則是二房自己的小廚房。還有一間是倉庫。自從二爺夏醇犧牲後,周素雲母女幾乎沒有出現在大房的飯廳用過膳。
院內四面長廊處種了不少花卉盆栽,這個時節,菊花是開的最豔的時候,所以,長廊邊各色菊花便是最搶眼的。院中擺放了大理石的圓桌圓凳,上面還放着曬得半乾了地瓜條。
周素雲拉着夏思雪一進院,捧着竹篩子準備來收地瓜乾的蓮嬤嬤便將篩子遞給身旁的綠竹,提裙疾步迎了上來,“二夫人,行了這麼長的路,這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周素雲怕她擔憂,忙回道,“無礙。”
“這相爺也真是的,明知道您身子不好,還非讓您去接旨。平日裡,有好事的時候怎麼不想着
您?嗷,他女兒封后了,他就非讓您去。明擺着想炫耀!”蓮嬤嬤一見周素雲沒事,便伸手挽着她的細胳膊,一邊嘮叨一邊朝院內的石凳走去。
看蓮嬤嬤細紋密佈的臉頰上,露出關切的表情,夏思雪替周素雲微微感嘆,有這樣一個忠誠的乳孃,她可真是幸福。不過,連周素雲身邊的蓮嬤嬤都誤會這聖旨是夏彩荷封后的聖旨了。可見,這些人心裡都認爲夏晴雨一死,夏彩荷便是接替後位的不二人選了。
外人都這麼覺得,何況是夏彩荷本人呢!那她就讓夏彩荷多做幾天美夢,讓她感覺自己即將登上雲端時,她再一腳將她踹到地下,那樣她纔會摔得更痛!
“蓮嬤嬤,你也以爲是淑妃封后的聖旨呀……”周素雲還沒開口,她身後膽大細心的粉黛就舉起手中的聖旨朝蓮嬤嬤眼前晃了晃道,“這次您可是猜錯了!”
“怎麼你這丫頭手裡拿着聖旨?”蓮嬤嬤見狀,着實疑惑了。
“這是皇上給咱二夫人的聖旨。您可猜不到上面的內容!?”
粉黛和蓮嬤嬤賣起了關子,這讓蓮嬤嬤又急又怒道,“啊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蓮嬤嬤掃了一眼夏思雪,稀疏的眉頭頓時緊緊皺起來,“難不成,是四小姐又闖什麼禍了?”
“好了,別再賣關子了。”周素雲朝粉黛搖搖頭,隨即,見粉黛低下頭,她才笑着對蓮嬤嬤說,“是皇上封我爲一品誥命夫人的旨意,我估摸着,這一定是他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給我們的恩賜。”
“呀,這皇上不是一向不怎麼喜歡咱小姐嗎?”蓮嬤嬤顯然還是不太敢確信。
“你不知道啊,皇上有多喜歡大小姐,他這麼做,無疑是愛屋及烏。”粉黛說着說着就落下淚來,“只是大小姐紅顏薄命……”
夏思雪見粉黛胖嘟嘟的臉上,晶瑩滾落的淚珠,很想去安慰,可是,卻終是在伸手的一霎那,又將手縮回了髒兮兮的袖子裡。
“哎,大小姐保護雪兒算是費盡心思了……可我卻連大夫人都護不住……”周素雲在蓮嬤嬤的攙扶下,走到石凳邊上坐下,隨即,拿着帕子掩着臉跟着痛哭起來。
一時間,二房的院內哭成一片。
夏思雪卻強忍着流淚的衝動,掃着院內哭泣的衆人,心中滿是感激。
她沒想到自己死後,最痛心的人,居然是二叔房裡的人。
“二夫人您仔細點身子,切莫太過悲傷。”哭了一陣後,蓮嬤嬤首先回過神,擔憂的朝周素雲勸道。
周素雲聞聲,深深嘆了口氣,然後拉着夏思雪的手遞給一旁的粉黛道,“帶四小姐沐浴更衣去吧!你們也都退下,我還有話和蓮嬤嬤說。”
“是。”粉黛點點頭後,就拉着夏思雪進了浴房。隨後,其她丫鬟們也都退下了。
“蓮嬤嬤,一會幫我送封信去國舅府。”待院內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後,周素雲擡起頭看向身旁站着的老嬤嬤。
“二夫人您這是要……?”
“對,今
非昔比,是該請孃家的人出來幫襯了,以往我是庶女,嫁過來又成了寡婦,她們自是不待見。這會我可封了一品誥命夫人!在當朝臣婦中,目前可只有我有這個殊榮。她們固然對我不會不恭敬。”周素雲說話間,將置於石桌上的聖旨緊緊捏住。
“可,您爲何非要剛被封就去通知國舅府,請他們來幫忙?況且您被封了一品誥命夫人,試問在這相府,誰還敢欺負您了?”
“在外人面前,他們自是不敢。可背地裡,難保不下黑手。我一個病婦倒是沒什麼,可雪兒……”周素雲掃了一眼浴房方向,深深嘆了口氣,“哎,她可是醇哥唯一的血脈。我萬不能讓她出什麼意外。你也知道我的身子,時好時壞,保不準哪天就……我若是去了,她可怎麼辦?我不趁早請國舅府幫助,還等到什麼時候?”
“二夫人莫要胡說,您身子好得很,哪能說去就去了?這樣的話,您以後萬不能再說!”蓮嬤嬤一聽她這樣說,淚水又忍不住滑出眼眶。
“好好,我再不瞎說。奶孃莫要哭了,你的眼睛本就不好。”周素雲捉住蓮嬤嬤的 手,柔聲哄道。
周素雲的親孃死得早,這些年一直靠蓮嬤嬤照顧,她和蓮嬤嬤早就形如母女了。
蓮嬤嬤也是個寡婦,剛生完孩子,夫君就被徵兵入伍了,結果戰死沙場,屍骨不存。孩子也早早夭折,這纔會進了國舅府簽了終身契。
浴房內的夏思雪此時被粉黛拉進浴桶裡,好一個搓洗。她看着挽着袖子,認真給自己邊洗澡,邊嘮叨的粉黛,眼中已經浮上了水汽。
“四小姐不是奴婢說你,你怎麼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這番狼狽?她們欺負您的時候,您不會躲着點啊?”
粉黛拿着面巾布擦了擦夏思雪的臉,就發現她今日出奇的乖,不禁有些納悶。若是平日她給四小姐洗澡,她不是大喊大叫不配合,就是在水裡玩木鴨子,濺得她一身水,故每次給她洗完澡,自己也得跟着洗。
這會她停頓着動作,看着浴桶內洗乾淨臉的四小姐,不知怎麼的,總是覺得她越發像大小姐了,不禁又忍不住落淚,“如今的四小姐越發像大小姐了……也不知大小姐可否過了奈何橋,記不記得還有我這個丫頭惦念着她……”
“記得,記得!”夏思雪抓住她的手,一副認真的模樣道,“粉黛姐姐對大姐姐那番好,大姐姐當然記得。不但是她,我也念着你的好呢!”
看着四小姐酷似大小姐的臉上,認真的表情,着實讓粉黛驚了半晌,這一瞬間,她有種錯 覺,彷彿她就是大小姐。
“粉黛姐姐,我其實沒那麼笨的,前幾日我吃了蟈蟈,感覺聰明瞭好多。所以啊,以後你就放心跟着我,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看着眼下四下姐一臉真誠的模樣,想到她之前護她,狠咬趙姬時的畫面,粉黛感動的淚水流的更加洶涌,“四小姐別人都說你傻,可奴婢覺得,你卻是最天真無邪的人了,也最是重情重義的人了。奴婢跟着你,一輩子都不覺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