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寶顏帶着信隼回來了。
這是一隻成年的,很奇異的信隼。莫家人還都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成年信隼,於是都圍上來問東問西。
“爲何要給它的眼睛蒙上黑布?”
“這鳥看起來就是厲害,你看看它的腳爪和翅膀,難怪能飛到京城去!”
“這毛的顏色竟與天空的藍灰一樣,難怪不易被人察覺。這樣飛過去,萬一京城的人看不到它可如何是好?”
莫家從長輩到晚輩,都在對着寶顏帶來的信隼提問或者評價。
而汝寶顏,則是在一旁耐心地解釋着大家這些問題。
若離用餘光偷偷看了汝寶顏一番,他臉色還算沉着,與走之前沒有什麼不同。可是若離畢竟是早就知道些什麼的人,這時候看着寶顏,難免就能看出這廝表面的平靜下,透出一種詭異的情緒。
這種情緒,說不上來是喜是悲,但若離覺得寶顏此時充滿了鬥志,這一點也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
還有他一直背在身後的手,若離若無其事地踱到汝寶顏的身後,趁着大家都在看信隼的時候,歪着腦袋觀察了一下那隻手。
果然!
不出若離所料,汝寶顏的手確實有些問題!
他雖然將手放在身後,但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的手背卻並沒有緊貼着衣物。若離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進了這一道縫隙。只見寶顏的手背至小臂上,赫然血紅的傷口……不正是鞭子抽的?
噗!若離差點當場噴了出來。
汝寶顏這是忘記了伯雅言傳身教的斯文。又對人家姑娘動手了?
卜笑語可不像若離一樣,被人抓着的時候全無反抗之力……
若離自己在腦中幻想了一下他們二人之間的‘激烈’,不禁嘖嘖驚歎。這寶顏捱了鞭子,回來以後居然看起來還挺高興!他這個愛好還真是不大好理解呢!
汝寶顏還不知自己的神色早被若離看出端倪,仍舊面色沉靜地跟莫家人說完信隼的事情,這才昂首闊步地走了。
衆人一散,伯雅湊近若離,順着若離的眼光看着寶顏的背景,酸溜溜道:“都走遠了還看?剛纔你在寶顏身邊轉悠什麼呢?”
若離被伯雅小聲輕喚,這纔回了神。但眼中仍是神神秘秘的揣測。
“寶顏有秘密。你沒發現他回來之後就怪怪的?”若離眼睛仍是不離寶顏遠去的方向。
伯雅重哼一聲,對若離這個表現很不滿意。
“你最好乖一點,否則要是再惹上寶顏,哼哼!”伯雅在一旁用陰森森的口氣。像畫外音一樣。暗示着若離。
伯雅狹長的眼睛如不笑時。很是有幾分冰冷。再加上他這是情緒不高,瞬間就造成了一小團局部低壓。
若離聽了這話猛的一個激靈,瞬間感覺頭皮發麻。伯雅說得沒錯!
雖然自從卜笑語出現之後。寶顏似乎就轉移了對象,並且對若離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含情脈脈了。但保不準他跟卜笑語的感情黃了,萬一一個想不通,又掉頭回來?
若離越想越怕。努力搖搖頭,想要搖走剛纔那些可怕的想象。完全忘記了這只是伯雅的一個假設!她一直撮合寶顏跟卜笑語在一起,其實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寶顏是朋友,若離當然希望自己在過得好的同時,他也能過得舒心。最起碼不要因爲自己而難過。卜笑語的及時出現,可以說是直接拯救了這個悲劇。現在若離一心盤着這兩人早成佳話,的確應該跟汝寶顏保持一點距離。
若離想了想,朝伯雅身邊靠近了一點。還是跟伯雅離近點比較好!
對於若離這個表現,伯雅這纔在一旁表示出滿意的神色來。自從住進莫家,他們幾人都分了院子。伯雅和若離的距離,跟寶顏隔若離的距離幾乎相當!這讓伯雅一下失去了優勢,在衆人眼裡,更加連他們的關係都搞不清楚。
這怎麼行?
伯雅早就想借機宣示一下,沒想到若離竟然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這麼主動靠過來。
小若離這樣懂事,雖然對寶顏的事情好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對寶顏沒有一點意思。伯雅心裡十分高興。這才心滿意足地拉着若離道:“聽聞你這兩天學弩箭?不如帶我去瞧瞧你可有精進。”
提到弩箭,若離瞬間忘記了方纔的事情,忽然臉上一紅。拉着伯雅的白色廣袖,一直將他拖到路邊,這纔開口道:“你小聲點啊!我就怕祖父問起這個呢!寶萱和莫婉已經盡力教我,可能是我臂力不夠,所以至今不得要領!”
若離一方面有點做賊心虛,想要逃避現實。另一方她也確實有點愧疚。
老將軍連自己親孫女都沒送的手弩,都已經大方地送給了她,她就算不能像男子那樣百步穿楊,但最少也要能用才行啊!
當然這個能用的標準,在莫家滿門習武之人的眼中,有可能會稍微高一些。可寶萱莫婉都能做到,若離覺得她應該也能做到。
伯雅見若離這驚慌的小樣兒,一隻爪子伸向她的頭頂就想揉亂她的頭髮。若離警惕彈開一步,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想幹嘛?揉亂我的頭髮,我一會怎麼往院子裡走?”
伯雅的手是不自覺地伸出去的,因爲若離簡直太像一隻賊溜溜的額狸貓,讓人忍不住就想揉她。現在她機警地彈開,伯雅一隻爪子懸在空中,心裡卻更加欲罷不能了。
“我只是看你髮絲上似乎有東西,現在發現是我看錯了。你想多了,我絕對沒有想弄亂你頭髮的意思。”伯雅狐狸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不等若離反駁就緊接着道:“其實弩箭我算是懂一點,不如讓我去看看,興許能給你點啓發!”
若離本來聽見前半句,正想跳腳指責伯雅說謊。誰知這後半句實在太抓心,正正說到了若離的心上。
建元國是個講究謙卑的國家,這裡人時常精通某種學識時候偏說自己對此一竅不通。若離一開始與人閒聊交友還上過幾次當,後來慢慢了解了大家謙虛的習慣,這纔不再相信別人的一無所知、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