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袖中的手緊握着,這黎夫人還真是會挑時間。
陪着若離回去上藥的問月,剛想上前一步說明情況,就被若離用眼神制止了。原因沒別的,就是不能在這些人面前示弱!
“若離給孃親請安,給衆位夫人請安。”若離忍着手腕的疼,停住了腳步,用得體的笑容回敬了所有人。
若離話音已落,衆人卻都鴉雀無聲。黎夫人盯着若離半晌,才閒閒地叫她起身免禮,就是想在衆人面前,給若離個難堪。
可是若離的禮數,那是初娘子手把手教導的,後來由經過了老夫人和王嬤嬤的‘檢閱’。算得上是黎府裡最標準漂亮的。對於黎夫人這一小會兒的冷落,若離連睫毛都不曾抖動一下,更別提什麼皺眉臉紅了。
黎夫人這一招落空,也不在乎,反正好戲在後頭!她看了一圈,似乎沒找到合適的位置,指了自己身後的位置:“站到這來吧!過來陪我們說說話!”
黎夫人指的那個位置,正是一般婢女或是姨娘所站的位置。若離若是站過去,顯然是不合適的,更不要說站着陪人說話這種規矩了。這分明就是丟了整個黎府的臉,就爲了往她自己身上貼金。
若離向前一步,笑盈盈地盯着黎夫人的眼睛,微側了臉孔對身後問月道:“去請王嬤嬤來!在母親身後另添置一桌宴席。貴客在此,莫要叫人笑我黎府寒酸!”
若離連‘孃親’也不叫了,只開口叫母親!所說的一句話裡,又是字字霸道!彷彿她纔是黎府之主一般!
若離只用一句話,就使黎夫人落了下乘。衆位夫人都像見鬼一般看着若離。暗暗覺得這庶女相貌柔弱,卻是好大的火氣!
若離能沒火氣嗎?手腕上還疼着呢!要不是自己費心費力,她柳梅珊能坐在這跟人裝高貴嗎?總是被她這樣莫名其妙地咬住不放,若離當然會生氣。
“王嬤嬤還要伺候你祖母呢,也是你能使喚的?”黎夫人尷尬地咳嗽一聲,裝作不耐煩道:“你隨意挑個座位坐了吧!”
問月如果真的去請王嬤嬤,王嬤嬤是一定會來的。因爲這次壽宴,若離可是出了大力氣的。王嬤嬤的原則就是,只要誰對老夫人好,她王氏就對誰好。但是黎夫人本來就不存心使壞,哪敢讓王嬤嬤知道。於是不得不在座位這事上,做出了讓步。
這四周都是外人,若離見好就收。見幾位夫人中間有個空位,落落大方地走過去,微微行了禮,打了招呼就坐下。而問月也十分有禮地跟在若離身後站着。
與若離同席地一位滿臉油光的夫人‘哼’的一聲,顯然是看不慣若離的言行。而另一位瘦小黃臉的夫人,就有心計多了:“你就是黎夫人說起的庶女?你母親說你多才,我們都未見過,這才請你過來看看!”
若離壓制住內心想要掀桌子的慾望,謙虛道:“是母親謬讚,若離不敢當。”
若離淡淡的態度,和從骨子裡透出的驕傲,都讓這幾位夫人心裡不爽,一齊看向黎夫人,等着她來發話。
黎夫人平時關係不錯的,正是這幾個臭味相投的女人。幾人倒也默契得很,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黎夫人見姐妹們都等着她發話,皺眉頭道:“你平時那些能耐都到哪去了!?叫你給大家展示一番,你又這樣小家子氣!”
“我已經命人去取琴來,今日你就爲衆人撫上一曲。”反正這裡沒人會反駁她,黎夫人乾脆不講理起來,“權當爲你父親祝壽了!”
不等若離推卻,那幾位跟黎夫人有交情的,全都紛紛說好。連遠處席面上的夫人,也被吸引着看過來。
早知要彈琴,若離剛纔說什麼也不會停下。她想起瑾夫子要她學琴棋歌舞,看來果然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是這琴若離也才學了三五天,至多能分清音階,又能彈出什麼呢?
若離剛要將手腕上的傷亮出來,作爲一個遁逃的合理藉口。就見蒲兒領着兩個下人,擡了一張古舊的長箏,從園外而來。
這蒲兒十分懂得黎夫人的心思。擡着長箏兜了好大一個圈子,賺足了各處人的眼光,這才朝若離這邊走來。正園子的人都知道有人要彈箏,眼光全都向着這邊掃來。
若離總不能對着所有人大喊:“我手腕叫野蜂蜇了!所以我今天不能彈箏!對不住了各位!”
現在這種情況,無論是多麼合理的藉口,若離要是不彈上一曲,只會讓所有人掃興而已。
蒲兒已經手腳麻利地將長箏架好,離女席不遠,男席也恰能看見聽見。一切準備就緒,就只等若離登場。
早在若離發現自己非上不可的時候,她心裡就快速地構思各種方案,使勁回憶,有沒有什麼簡單好聽的旋律,可以讓自己度過眼前這一關。
“小姐,這能行嗎?這連個琴譜都沒有,況且你的手……”問月急的不得了,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若離擡手製止了問月的擔心,她已經想到了一個勉強可行的辦法,卻不知結果會怎樣。
若離受傷的手仍攏在袖中,可是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之下,只覺得心跳加速,也不覺得疼了。她款款走到箏前,婀娜而坐。將單手放置琴絃之上,輕輕的撫摸着。
自若離從白紗帷裡走出,兩面席上的目光就全落在她一人身上。若離的美貌再次引起了一陣讚歎,也勾起了大家聽琴的興致。
“咦?怎麼回事?若離不是回去上藥了嗎?”貴女席上有人發覺了不對勁。
“適才看見若離跟她母親說話”一小姐開口道:“應該是她母親叫她撫琴吧?”
“可是她的手傷了!怎麼能去彈琴?”那綵衣小姐最是激憤“你們看!她那隻手還藏在袖中呢!”
花園裡混雜着知情的人,與不知情的人。可無論他們怎麼說,若離現在都只能依靠自己,來擺脫眼前的困境。
一陣和風吹過,若離的髮絲微動。髮梢隨風飄過她精緻明媚的臉龐,似乎在若離的眼中留下一點憂傷。若離旁若無人一般,單手輕輕在琴絃上一勾一撥,發出‘錚’的一聲沙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