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因爲黎夫人誹謗若離,又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足足丟夠了黎府的臉面。這一氣之下,幾乎背過氣去。爲了不驚動黎老爺和其他賓客,老夫人也是硬撐着,被下人攙扶回到了五福堂。
老夫人躺在榻上歇息,又塗抹了若離專門備好的薄荷膏。這才順了氣,稍稍好些了。她心裡正惦記着若離的好,就見守門的鬆兒慌慌張張跌進屋子來。
“老夫人,不好了。”鬆兒連腳還沒站穩,就開口說道:“有一個外男,不知是何人,居然跟若離小姐同行往這裡來了!”
黎府上下,就屬老夫人身邊的婢女最守規矩。鬆兒這樣魯莽,也是破天荒頭一遭。老夫人知道事情重大,猛然從榻上起身,整了整妝容,便扶了鬆兒的手,向廳裡迎了出去。一邊問道:“你說清楚,什麼外男?”
也不用等鬆兒回答,因爲老夫人已經瞧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戎裝公子,一臉嚴峻之色,就緊緊跟在若離和問月身後。三人已經進了院子,朝五福堂正廳走來。
老夫人此時反倒鎮定了,她眯起雙眼,將三人打量一番。若離妝容完好,衣着絲毫不亂,只是步伐有些急促。問月則像是受了責難,髮髻衣衫都不整齊。這兩人明顯是被身後那男子脅迫而行。老夫人眼神一冷,對鬆兒說道:“你速將老爺請來,勿要驚動賓客。”
若離進了院子,遠遠就看見老夫人端坐在正廳。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纔有了着落。不爲別的,只因老夫人看見這麼不正常的場面,沒問任何是非緣由,卻看着她的眼神卻一如往常,絲毫沒變。這已經是莫大的信任了。
三人進了廳堂,若離問月雙雙跪下,若離眼中一抹悲色:“若離給祖母請安。原不該驚擾祖母。只爲一事不明,特來請祖母爲若離做主!”
老夫人並未答話,先是將若離身後那人看了一遍。適才遠處只覺其高大。現在近看,此人相貌衣着皆是不凡。再覈對着年紀,卻不難猜出他的身份了。
老夫人將手重重擱在座旁高几上,手上戴着的翡石手釧佛珠磕出一聲輕響,她也不看跪着的若離,只對那男子開口說到:“你可是汝國公府上的汝寶顏公子?這樣凶神惡煞地押着我孫女前來,莫非是欺侮我黎府無權無勢!?”
老夫人此話一出,若離立刻硬氣了不少。看來到五福堂來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這事要是換了黎老爺來,一定是要先臭罵自己一頓,然後便是討好寶顏公子了。
寶顏在長輩面前。到十分守禮。收斂了自己的暴躁,也並不拿什麼架子,老老實實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晚輩正是汝寶顏,專爲侯府壽宴而來。”
“既然是來賀壽,爲何會與我這孫女糾纏不清?”老夫人見寶顏也並不是全不懂禮。於是好言詢問。
寶顏卻不回答這個問題,低眼看了跪在地上的若離,對老夫人說道:“事關終身婚事,寶顏想請黎侯爺一敘。”
老夫人早叫鬆兒去請,此時黎老爺恐怕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老夫人點頭:“事關終身婚事,確乃父母之命。的確不是我能做主的了,你請我兒過來。也屬應當。只是……”
“只是你既要談論婚事,卻爲何拉扯着我這個孫女。她與你又何關係?”
老夫人斟酌了半天,說出這麼一句話。
她本想若離或許與寶顏有什麼衝撞誤會,被寶顏拿住不放。現在既然要說到婚事,就沒若離什麼事了。頂多也就道個歉了事,千萬莫要影響了若露。
老夫人這句話就像一個火星。瞬間就將寶顏點燃了。他大聲說道:“我要求娶她,她與我怎會無關?先前媒人來時,你們黎家是怎麼答應下來的?”
“什麼?你說要求娶若離?”老夫人要不是坐着,估計就驚到地上去了,“媒人過府時。可並沒提過你要求取庶女啊?”
老夫人起身將若離扶起來:“既然這事與你有關,你不能在這裡跪着。去屏風後頭站着吧,問你話的時候,你再開口。”
“我要求取的從頭至尾就只有她一個。”寶顏眼看着若離在老夫人的掩護下,撤退到屏風後面,這纔不舍地收回目光,“我從沒說過要娶什麼嫡女。”
寶顏的意思,雖令人難以置信,但卻不難聽懂。老夫人一聽就明白了。
可是就算搞錯了,也不用這樣氣勢洶洶的。媒人上門只是先探個口風,尚未問名納吉,此時就算悔婚都不爲過,私下調換個人也並不是什麼大事。爲何寶顏怒成這樣?
“賢侄這是怎麼了?怎麼立着說話?快快請坐。”黎老爺正從門外趕來,用袖子擦了額上的汗,訕笑道:“許久未見賢侄赴宴,只當賢侄今日不來了。”
黎老爺一開口,若離就知道事情不妙。聽他這口氣,跟盼望夫君的小媳婦似的。口中雖喚作‘賢侄’,但哪有一點世叔的樣子,分明就是上趕着巴結寶顏的料子。
若離在屏風後着急,忽聽另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傳來:“我當是誰鬧事,原來是寶顏兄弟!”
這聲音!狐狸男伯雅!
若離用手扶着額頭,這場面還能再亂一些嗎?
果然,接下來若離就聽見大家互相行禮問好。將原本公堂一般的氣氛,瞬間就變成了家宴。只不過是不太友好的家宴。
大家都坐定之後,寶顏這纔開口,將自己進府之後遭遇的種種都講了一遍。並且再三強調,自己真的不要若露。
也不知是寶顏太過直率,還是因爲他真心厭惡若露。總之,對於若露的所作所爲,寶顏是絲毫沒有隱瞞。說道激動的地方,還用手比劃了兩下。別說老夫人聽不下去,連黎老爺這般厚臉皮的,也愧得想一頭撞死。
黎老爺都啞口無言,羞愧得只差沒趕緊把若離送給寶顏,權當封口費用了。老夫人只能開口:“我那嫡親孫女確實嬌橫,可也不至於如此吧……她的事情暫且不提。只說說寶顏公子現在的意思是?”
若離在屏風後着急的直轉悠,聽這個口氣,恐怕連老夫人都要鬆口了。她那知道事情居然發展成這樣,若離真想推翻屏風,衝出去請大家考慮一下自己的感受!
寶顏正要開口,只聽到伯雅低磁的聲音再度傳來。
伯雅狹促地看了一眼屏風:“此事如果單聽一面之詞,是不是顯得汝國公府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