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一旁兩個丫鬟的慌張,連灩熙此時相當的沉穩,趙梓昕瞧着她嬌小身量,知道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這樣的年歲能夠品的出雲山雪霧,其家事必定不凡。
“你是榮欣侯府的小姐?”他問道,這莫城之中,除了侯府之外,哪裡還有這樣見識的姑娘?
“正是。”連灩熙語調不卑不亢,平緩和煦。
趙梓昕想了想,恍然大悟,俊美年少的面容之上展露出無邪的笑容:“是了,你便是那個故意彈錯琴的六姑娘。”
那天……這人居然看出自己那次是故意的?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復過來,轉頭對端着茶盅的碧月說:“趕緊給世子爺端過去。”
碧月年紀到底還是小,猛的見了這神面孔的男子,心裡就緊張的很,此時向前走路,腳步都有些發顫。
海棠這時候過去,接過碧月手中的茶盅,笑盈盈的走過去,對着趙梓昕福了福,言語溫柔的說道:“世子爺,請用茶。”
連灩熙微微挑眉,隱在帷帽之下的美眸瞟了海棠一眼,卻沒有說話。而就在這時,她又瞧見趙梓昕的身邊忽然憑空多了箇中年女子,她滿面的焦急,叮嚀的說:“我的爺,這不知是誰泡的茶,你也敢喝!若王妃娘娘地下有知,可怎生得了……”
哎,又是個心存牽掛不肯歸去的。連灩熙心裡如此想,但是卻什麼都沒說。
趙梓昕喝着茶,連灩熙福了福,道:“世子爺,請原諒六孃的魯莽,未經您的允許,就喝了這麼名貴茶。”她前世雖然沒參加過那種茶話會,可是因着當初李氏是想要將她送去王府當侍妾,所以那時候可是特別請了宮裡頭出來的嬤嬤好好的教她規矩和才藝。
因此,雖然當年只嘗過一次雲山雪霧,今生卻還是記憶猶新,也曉得此茶的名貴。
而這樣的茶出現在這簡陋的尼姑庵裡……
她不經猜想,這茶許是這位世子爺帶來的了。
“不礙事。”趙梓昕滿不在乎的說,他並沒有問爲何她知道這茶是他,大家都是聰明人,蓮月庵看着可是一點兒也不像能夠提供雲山雪霧這種貢茶的地方。所以連灩熙如此猜測,也是情理之中。
這時,那過去通報緣慧師太的小尼姑過來了,“施主,庵主說了,請您過去。”
“多謝。”連灩熙雙手合十,對着小尼姑鞠躬,之後又向趙梓昕福了福,就離去了。
趙梓昕略帶好奇的看着那瘦小的背影,直到自家的兩個小廝靈丹、妙藥尋到了他。
“爺,奴才可算是把你給找到了,您不是說要去逛月老廟的嗎?怎麼又回這破爛地方來了?”小廝靈丹疑惑的問道。
趙梓昕面色一沉,很是不悅的說:“爺的事情,你問作甚。”說罷,他甩了甩衣袖,大跨步的向前離去。
靈丹跟着他離開,而小廝妙藥則是入了那耳房收拾。“咦?這雲山雪霧,怎麼好像少了些……”
連灩熙跟着之前的那兩個小尼姑一直向蓮月庵深處走去,待到走到一間門前種了棵老槐樹的房間,方纔停下。
個子略高的小尼姑向前走過去,敲了敲門,道:“師父,那位女施主過來了。”
“進來。”緣慧蒼老中帶着沙啞的聲音緩緩從房間裡傳來。
連灩熙走在最前方,等要跨過門檻的時候,緣慧又說道:“女施主,我這屋子小的很,還望多多體諒。”
“海棠、碧月,你們且在這兒候着,倘若四姐姐派人來詢問,你們就和他直說我正與緣慧師太一同吃茶便可。”連灩熙細細囑咐着。
“是~”
兩丫鬟退下,連灩熙這才跨入門檻,就如緣慧師太說的那樣,這房間實在不算大,正中間放着一個蒲團,那緣慧師太正坐在上方,她的後方牆上掛着一幅略帶發黃的觀世音圖。前方的案几上擺着香爐和幾盤時令水果,而那香爐裡此時正燃着檀香,青煙徐徐上升,在房間內緩緩縈繞。
連灩熙多瞧了那觀世音畫像幾眼,只覺得有些眼熟,琢磨着大抵觀世音都畫成這個模樣。
“女施主,請坐。”
連灩熙摘下帷帽,跪坐在緣慧師太對面的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慎重的向她鞠躬,這方纔面帶微笑的看向與緣慧,道:“小女子連六娘,今兒是特意來此尋師太您的。”
“聽我那小徒兒說,施主是爲了個髮飾?”緣慧師太笑的慈祥,伸出有些乾枯的手,去拿茶壺。
連灩熙瞧見了,連忙伸手拿起茶壺,爲緣慧倒茶。
一股沁香瞬間在房間裡蔓延開來,混合着屋內原有的檀香,倒是組合成了一組極其獨特的氣息。這茶,居然也是雲山雪霧?
內心略帶詫異,不過連灩熙卻沒有表現出來,這茶的出處此時還不是自己需要考慮的,當務之急,是完成靜慧師太的遺願:“小女子幾年前,曾在家門前遇見一位法號爲靜慧的師太。”
緣慧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晃盪出來,落在地面發出滴答的聲響。那雙渾濁的眼瞳略帶詫異的看向連灩熙,“施主,這兒可是佛門禁地,莫要胡言。”
“小女子話還未曾說完,師太您怎麼就認爲我是在胡言?說來這也是我極其年幼的時候,好些我也不記得了,還是我娘說的。那位靜慧師太,只說我與她極其有緣,倘若有一天她若是圓寂歸西,那邊將一樣她曾經的髮飾贈送與我。且倘若我有什麼事兒,還可來着蓮月庵尋一位法號爲緣慧的師太,據聞,是她的師妹。”
緣慧聽到這兒,面容之上依舊淡定如初,好似坐定一般。
“想來,小女子的這番話,師太您定當以爲是胡言亂語。”連灩熙淺笑。
緣慧瞧着面前這看似稚嫩的小女孩,只覺得她臉上那種沉穩和淡然,與她的年齡極其的不相符。
“施主說的這些隨看似尋常真實,可緣慧實在不敢信。”緣慧有些無奈的說,“那髮飾雖然尋常,不過貧尼猜想那必然不是一件凡物。你是不知,這些時日,已經有人尋了。所以貧尼是決計不知那物件究竟在何方。”
連灩熙並沒有因此而生氣,她從懷中取出一張輕薄的宣紙,“想來庵主您看了這個,就會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