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驊箏鬧騰了那麼久,本來宇文璨在她喝醉的時候就可以帶着她回宮的,但是他到底是不放心自己的兩個孩子,在吩咐人領一輛馬車前來的同時讓人通知宇文翟,讓他將兩個孩子帶到這裡來。
宇文璨點了榮驊箏的睡穴,她到底是安分了,在馬車到達後,不顧四周好奇的目光他抱着榮驊箏在夏侯過等人的簇擁下離開。恰好的,他們剛踏出酒樓門口,迎面就走來了一大兩小的身影。
宇文翟一手牽着小王子一手抱着小公主,對上了宇文璨的視線。
小王子和小公主一看到宇文璨眼睛就亮了一下,想叫,但是兩人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老師的教導,想到四周人雖然不多,但是‘父皇’二字叫起來委實敏感,張了張小嘴巴,卻怎麼也沒有叫出口。
宇文翟朝宇文璨微微點頭示意,正要欠身行個近禮,宇文璨便道:“王兄,莫拘這等小節了。”
宇文翟點點頭,小公主這時候正好湊近他的耳朵,細細聲的纔敢叫出母后兩個字,“母后怎麼了,是睡着了麼?”
“嗯,是睡着了。”宇文翟分明是嗅到了酒味的,不過這些不宜喝小孩子說,摸摸她的腦袋將她放下地面,“時候不早了,要回宮了呢。”說時,拉着兩個孩子的手將他們帶回宇文璨身邊。
兩個孩子乖乖巧巧的跑回了宇文璨身邊,都仰着頭想看榮驊箏。
看着眼前一家四口,距離他們不過兩三步距離的宇文翟不知怎麼的眼睛閃過一抹什麼,當他的眼睛看到乖乖巧巧枕着宇文璨手臂,臉蛋通紅的睡着的榮驊箏的時候,宇文翟的眼睛竟然有些移不開。
宇文璨興許是感受到了宇文翟的視線,摟着榮驊箏的臂膀緊了一些,讓她的身子更加貼近自己才淡淡的道:“王兄,今兒麻煩你了。”
“不麻煩。”宇文翟不着痕跡的移開視線,“弦兒和竹兒都很乖巧。”
宇文璨點點頭,也不多說,抱着榮驊箏,一家四口上了馬車。
“王伯再見!”兩個小屁孩從車簾鑽出腦袋,不停的朝宇文翟揮手。
“再見。”宇文翟溫和的笑着和他們揮手,然後看着馬車一點點的遠走。
“爺?”
馬車早已經隱沒在黑暗之中,宇文翟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了,一旁一直替他撐着傘的侍從忍不住開口喚他。
宇文翟的眼珠子動了兩下。
“爺,時間不早了……”
宇文翟也不出聲,就這樣看着那個方向,好久之後他突然開口,“你說江南那個地方怎麼樣?”
“……挺好的。”侍從道:“綿延水鄉,蒹葭蒼蒼,白雲綠水,最是自在。”
宇文翟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是啊,挺好的,不如過完年我們便去那裡定居如何?”雖是問句,但是他也不等侍從回答,最後瞟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就轉身穩步離開。
他的侍從也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微微嘆了一口氣。
王爺他……這又是何必呢?
而正在行駛着的,高大精緻的馬車上。
“父皇,母后怎麼睡得那麼熟啊?”小公主問道。
宇文璨淡淡勾脣,睜着眼睛說瞎話,“她等你們太久,累了。”
小王子眼皮動了一下,想說什麼的,宇文璨瞟了他一眼,小王子垂下了腦袋,眼珠子卻光芒老成。
“你們今晚玩得開心麼?”
“開心!”一說到這個小公主就笑眯了眼,小嘴巴不停的說着自己今晚經歷的事情,說完嘟起嘴巴道:“本來以爲父皇會和母后也過來的,誰知道你們都不來!”
“……”總不能說他們是特意不去的吧?
小公主看一眼被自己父皇抱在懷裡的母后,在瞟一眼旁邊鋪着狐裘的,軟綿綿的小榻,忍不住道:“父皇,母后都那麼大了,爲何還要抱着她啊,讓她躺着不是更好?”
此話一出,四周的空氣顯得特別的安靜,馬車的前端卻傳來了一聲類似被口水嗆到的咳嗽聲。
“母后這樣會不舒服吧?”小公主不理會小王子拉扯她的衣襬,天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王兄,繼續對自己父皇道:“要是我,我就寧願躺着也不被抱着。”
“……”
小王子不忍再聽下去,對宇文璨道:“父皇,這馬車裡有書麼?”
“櫃子裡。”宇文璨容色平靜的答道。
小王子離開自己妹妹幾步遠,去翻櫃子拿出一本書捧着就在燭光下看。
小公主不死心,“父皇。”
“嗯?”宇文璨臉色平靜的擡眼看女兒。
小公主笑靨如花,巴拉巴拉的走到宇文璨身邊,小身子挨在他腿上,“父皇,我輕一點兒,不如你抱我吧?”
宇文璨挑眉。
“我輕一點,抱我的話父皇你不會那麼累,母后也可以躺在小榻上,這樣更舒服,一箭雙鵰啊。”
這丫頭!宇文璨失笑,看着她賊兮兮的小臉,不答反問,“竹兒不累?”
小公主小肩膀一蔫,扁嘴,“累。”
宇文璨分一隻手出來摸一下她的腦門,“乖,去躺着吧,到宮父皇叫你。”
小公主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卻想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撓撓腦袋就真的踢了鞋子爬上那一張小榻睡了過去。
唉,小王子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忍不住想道:是不是女孩子都那麼好哄的?
當然,到最後回到宮裡的時候宇文璨沒有叫小公主,而是讓夏侯過抱着她下了馬車,連帶着小王子,宇文璨都讓人先送他們回去。
就像是經過精密的計算似的,他們一羣人剛離開,榮驊箏的眼皮動了幾下。
他彷彿是意料之中的,黑眸看着她的眼皮動了幾下,眼睛正好要睜開,他便出聲,“醒了?難不難受?”
榮驊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眼睛睜得迷迷糊糊的,眼睛水濛濛的向四周,只見四周都是黑兮兮的一片,只有一排排的燈光在寒風中搖曳着。
“箏兒?”這個時候宇文璨正橫抱着她上他宮殿門前的臺階,他一手拍着她的臉,再一次問道:“感覺怎麼樣?難不難受?”
宇文璨也沒有用力,但是榮驊箏好像有了點兒感覺,迷迷糊糊的蹙起了眉,張開嘴巴說了些什麼,她說得很模糊,宇文璨根本就聽不清楚,垂頭下去問道:“箏兒,你說什麼?”
結果,他得到的是榮驊箏伸手軟綿綿的將他推開,宇文璨蹙眉,正要開口,榮驊箏的臉卻皺了起來,雙手繼續抗拒的推他,“……放,放我下來!”
她身子軟綿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站起來,外面寒風瑟瑟,雪花飄零,宇文璨怕放她下來就跌倒在雪地上,當然不可能將她放下來,想要安撫她讓她乖些,就見榮驊箏的臉部皺巴得厲害,喉嚨發出一股怪聲,他想到了什麼,但是還來不及細想,只見榮驊箏的胸口一動,然後嘴巴一張,嘔的一聲就吐了。
她是被宇文璨橫抱着的,腦袋擱置在他的手臂上,她微微側頭往外吐,但是大多數卻還是吐在了宇文璨的手臂上或者是他步行着的腿上和鞋子上。
衆人呆住了。
“嘔……”
在衆人還來不及反應中,榮驊箏又是一吐。
“皇上!”
衆人總算回過神來了,這會兒連夏侯過的臉色也明顯的凝重很多,他知道自家主子有多愛乾淨,“皇上,要不讓……”
他建議性的話還沒說出口,宇文璨的身軀竟然就驀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衆人驚呆了,眼裡全是崇拜,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返回這裡的夏侯過亦然,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皇上出手了……
夏侯過爲自己再一次目睹宇文璨的能力而滿足,眸眼卻冷靜的掃一眼衆人,在衆人領悟的冷靜下來才提腳趕緊的往前面的宮殿走去。
他走到門口,纔要走進去,裡面便傳來了他家主子冷冷清清的嗓音,“出去!讓一個人進來清理,其他人後退到方圓三百米之外!”
夏侯過趕緊的頓足,遣一個人進宮殿進行清理可能會出現的混亂和污跡之後,迅速的領着其他的宮人離開,並下令守衛的禁衛軍後退至方圓三百米之外。這等命令,其實夏侯過鮮少接到,而每次接到都是榮驊箏在的時候,至於爲什麼,夏侯過是連想都不敢想一下的。
榮驊箏喝了整整一壺純度濃度都極高的杜康酒,吐得真夠嗆,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才消停。在吐停了之後,她整個人就奄奄一息,眼睛都沒睜一下,連指尖都不會動了。
看着宇文璨身上一片殘跡,宮殿裡都是眼前這個這兩天才出現在這裡的,不明身份的女子吐完之後的酸臭氣味,被派遣進來的宮人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放,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自己的存在過高會引發天子之怒。
他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也沒有生氣,只見他眉宇微微的皺着,卻摸帕子親自替女子擦拭髒兮兮的嘴角。宮人想要說些什麼的,但是他還來不及開口,宇文璨便再度橫抱起全身無力的榮驊箏往沐浴池的方向走去,轉過身後才留下來一句:“讓人送醒酒湯過來,一刻鐘後將這裡都收拾好。”
宮人呆呆的,但是眼前哪裡還有皇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