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來接她,雲鷲吃醋了
梅園的牆頭上,此刻趴着三道不易爲人發現的黑影,時有沙沙的聲音響起,像是夜風颳過牆頭髮出的聲音,若是內力高的人,便能聽得出這並非風聲,而是有人在低聲悶語。
“這憑什麼啊,爲什麼聽風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爺身邊!”每每一到這種時候,暗月就十分看聽風不順眼,此刻她正一臉憤憤不平外加嫉妒地遠遠瞪着與百里雲鷲一同走進梅園的聽風,那聲音怎麼聽怎麼都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不公平,不公平!改天我要去和爺說,我要和聽風換幾天王府的管事來做!”
“暗月,你的性子不適合做王府的管事,王府會被你掀翻的。”在暗月右邊的黑影冷冷,說出的話完全不給暗月面子,不是冷冰冰像木頭人一樣的望月還能是誰。
在望月身邊的暗夜只是無奈地瞟了暗月一眼,不說話,繼續看梅園中的情況。
“好吧,我相信望月姐的話,纔不稀罕幹聽風那種整天忙裡又忙外的管事活兒。”暗月倒是沒因望月的話生氣,只是朝園子裡的聽風撅了撅嘴,然後在窄窄的牆頭穩穩當當地盤腿坐了下來,睜着一雙好像擦得晶晶亮的眼睛盯着梅園中的百里雲鷲,擡手扯了扯望月的衣袖,一臉八卦道,“望月姐,夜夜,你們說,爺會不會和那個病秧子打起來?”
沒人搭理她,暗月卻仍舊能夠一臉興奮地自言自語道:“萬一真打起來,你們覺得是爺贏還是那個病秧子贏啊?我覺得啊,應該是爺贏,那個病秧子我一掌就能拍歪的,爺不應該搞不定。”
“不過話說,這可是爺人生第一次爲女人出馬啊,我還沒有真正地見過咱們未來的女主子呢,我倒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居然能逼得爺親自出馬,嘖嘖,絕對不是一般女人,和我一樣與衆不同,嗯嗯,一定是這樣!”
“哎哎,望月姐,夜夜,你們別走啊!你們不看爺怎麼和那個病秧子打起來嗎!?”
暗月撓撓腦袋,一臉不解地看着兩道黑影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轉回頭時正覺一道涼颼颼的眼神向她的方向飛來,不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老老實實地從牆頭挪下去,而後也往望月與暗夜離開的方向跑去,不忘叫道:“望月姐,夜夜,你們等等我!”
她可不敢獨自挑戰爺!
百里雲鷲收回微微瞥向梅園牆頭的目光,繼續往梅閣走去,沒有人在前引導,抑或說沒有人敢來爲他做引導,只有聽風恭敬地跟在他身後,彷彿他不是進了別人的府邸別人的園子,而是像回自己的府邸一般自由。
梅閣前,君眉一臉陰沉地站在廊下,見着緩步而來的百里雲鷲,強壓下心頭的怒意,向他做了一個往裡請的動作,冰涼涼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待客之意,反是帶着濃濃的厭惡,“白家主正在爲我家公子施針,還請雲王爺先到廳中坐下飲茶,公子稍後便出來接待王爺。”
“蕭少公子回府了嗎?琉璃正在裡邊爲蕭少公子施針嗎?”百里雲鷲並未介意君眉的態度,卻也像視君眉於無物般,跨進門檻後徑自往裡屋的方向走去,“既然琉璃在裡邊,本王就更應該進去纔是。”
君眉眼見百里雲鷲非但無禮地闖進梅園,此刻竟還要無禮地闖進裡屋打擾白琉璃醫治公子,眼裡騰地漫上殺意,擡手握住腰上的佩劍,毫不猶豫地擋到百里雲鷲面前,冷冷道:“還請雲王爺自重,這兒是蕭府,不是雲王府。”
君眉的話聽在任何人耳裡都是對百里雲鷲的大不敬,只是未見她眼裡有絲毫畏懼之意,倒有一種誓死也不讓百里雲鷲再往裡走一步的味道,彷彿在保護所愛之人一般,無所畏懼。
有她柳君眉在這世上一日,她就決不允許任何人對公子不敬!人人懼怕的鬼王爺又如何?便是當今聖上若對公子不敬,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向他舉劍!
隔着面具,沒人知道此刻的百里雲鷲面上神情如何,聽風卻知,眼前的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在找死。
僵持只有一瞬間,蕭安心溫和的聲音從裡屋傳了出來,“君眉不可無禮,雲王爺既然已經到了蕭府,就是蕭府的貴客梅園的貴客,雲王爺若是不覺敝閣簡陋,進來瞧瞧也無妨,君眉方纔失禮了,請王爺允許在下待其向王爺陪個不是。”
君眉擰眉,眸中有不知名的光閃過,隨即退到一側,低頭向百里雲鷲恭恭敬敬道:“君眉方纔失禮了,還望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蕭少公子既已開口向本王賠了不是,本王若是再計較,豈不是顯得心胸狹窄小肚雞腸了。”百里雲鷲似乎輕輕笑了一笑,看也不看君眉一眼,不疾不徐地走進了裡屋。
只當他一腳才跨進裡屋時,腳步幾不可見地頓了頓,繼而繼續往前,走到了白琉璃身邊。
只見蕭安心白皙的背上,自頸椎到脊椎底端都扎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白琉璃依舊只是專心致志地爲蕭安心施針,彷彿沒有發現到百里雲鷲的到來一般,只專心於她手上的事,似乎她的眼裡只有手中的銀針與蕭安心,便再無其他。
“還請雲王爺原諒在下此刻不便招呼王爺,還請王爺隨意坐便好,稍後在下再好好款待王爺。”蕭安心在聽到君眉方纔說百里雲鷲來蕭府找白琉璃時,璀璨的眸子便瀰漫上淡淡的哀愁,然自白琉璃聽到君眉的話後到現在百里雲鷲來到她身邊,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像百里雲鷲沒有存在一般,他眸子裡的哀愁便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溫和的語氣裡都不由自主地帶了不易爲人察覺的欣喜味道。
百里雲鷲似乎並不在意白琉璃對他的視而不見,只是拖了一張椅子,走到了蕭安心的對面,面對着蕭安心也面對着白琉璃坐了下來。
“其實本王沒有夜半三更到別人府上做客的喜好,本王今日含冤得雪,本欲到白府告訴琉璃這個好消息的,但卻聽聞琉璃這幾日的這個時辰都在蕭府做客,本王擔憂夜裡不安全,故來接琉璃回府,倒不想琉璃是在蕭少公子房裡。”百里雲鷲沒有稱白琉璃做白姑娘,而是一口一個琉璃,尤其最後一句,若是讓不知事實的人知道,定然會想入非非,只是百里雲鷲的口吻很淡很淡,彷彿毫不介意白琉璃呆在蕭安心的房裡一般。
說者似不介意,並不代表聽者不在意,不過在意的倒不是隻淡淡瞟了百里雲鷲一眼的白琉璃,而是蕭安心,只聽蕭安心道:“在下生來便體弱多病,幾乎是以藥石續命,家母偶聞白姑娘得了白夫人醫術的七八分真傳,遂求了白姑娘來爲在下續一續命,王爺此刻也是瞧得清楚的,白姑娘來蕭府只是爲在下施針,別無其他。”
蕭安心雖未見過百里雲鷲,但也聽過不少百里雲鷲的傳聞,卻從未相信過鬼王爺眼睛會殺人的傳聞,只當是無稽之談罷了,因而此刻面對着百里雲鷲,他不驚也不懼,一如既往地溫和待人,只是當他聽到百里雲鷲對白琉璃有誤會時,不由爲白琉璃辯解。
與此同時,蕭安心也端詳着百里雲鷲,彷彿要透過他臉上的無臉面具看到他的內心,似乎想要看他究竟配不配得起她,能說出這樣話的男人,明擺着不相信她,這樣的男人,豈配得上朗朗如清風的她?
“看來蕭少公子挺關心琉璃。”百里雲鷲輕輕一笑,淡淡的笑聲在面具後發出低低的迴音,面具下他那一雙無人看到的眼睛,此刻卻如鷹一般銳利,緊緊鎖在蕭安心蒼白的臉上。
他不過只是說了一句話作爲試探而已,沒想到蕭安心明知是試探卻還忍不住爲她辯白,可真是關心她比關心他自己的名聲還甚,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只是——
百里雲鷲微微擡眸,看向仍舊正在落針的白琉璃,那抹淺淡卻又令人覺得溫馨的淺紅色,竟讓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還請王爺稍等琉璃片刻就好。”白琉璃沒有擡頭看百里雲鷲,只是不冷不熱地對他說了一句話而已,態度與和蕭安心在一起交談時可謂是有着大大的差距,令蕭安心溫和的眼眸瞬間璀璨而亮。
其實並非白琉璃沒有察覺百里雲鷲的到來一般,她不過是不喜歡在給患者施救時被人打擾打斷,且她與百里雲鷲之間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關係,又何必在別人面前表現得那麼熱切。
百里雲鷲沒有應白琉璃的話,蕭安心靜靜地看着百里雲鷲,白琉璃則是依舊低着頭,整間裡屋瞬間只聞三人輕微的呼吸聲。
只是,突然地,有誰的呼吸聲忽然變得異常急促,困難的喘息聲像隨時都可能斷氣一般,蕭安心斂了斂眸中的溫和之意,眸光沉沉地看着面前正捂着心口向下深深躬身似乎很是痛苦模樣的百里雲鷲,關心道:“雲王爺!?”
然蕭安心的話才一出口,他眸中溫和的光便完全沉到了眼底,只因本是專心致志在爲他施針的白琉璃,此刻已丟了手上的銀針來到了百里雲鷲的面前,正背對着他蹲在百里雲鷲的身前,毫不猶豫地將百里雲鷲壓在胸膛下的手扯了出來,把上了他的脈搏。
蕭安心看着白琉璃的一舉一動,忽然覺得心口彷彿被人用力捶了一拳般,生疼生疼。
“百里雲鷲?”白琉璃號着百里雲鷲的脈,不由蹙起了眉,又是這種情況,與那日他在牢裡的情況一樣,脈象並無任何大的異常,但是他的手卻如火燒火燎一般滾燙,也顧不得還有蕭安心在旁看着,擡手便貼上他的雙頰,隔着面具將他的臉慢慢捧了起來,語帶關心道,“又是臉疼?”
他的臉在發燙,便是隔着面具,她也能感受得到他左臉滾燙的溫度,那曾在他眼中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東西在她的腦子裡愈來愈清晰,令她不由自主地在想到那些東西的時候便想要關心他,因爲這世上,只怕再沒人像他過着如此揪心的生活。
她前世雖是個殺手,可心卻不是像機械一樣完全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她不是沒有憐憫之心,只是她從未遇見過真正值得她去憐憫的人,對他,是第一次。
或許說憐憫並不大正確,只是她還暫且想不到用別的詞來替代這個感覺。
當白琉璃的雙手貼上百里雲鷲的雙頰時,他的喘息明顯平復了不少,就像她的雙手是他苦楚的良藥一般,只聽百里雲鷲淡淡應了一聲“嗯”,聲音黯啞。
“能走麼?”百里雲鷲黯啞且略帶虛弱的聲音令白琉璃又蹙了蹙眉心。
“嗯。”
白琉璃本是想揭開百里雲鷲的面具看看他左臉的情況,奈何有蕭安心在場,於是她只能轉過身向蕭安心略帶歉意道:“蕭少公子,王爺身子不適,琉璃便不便留下打擾了,針已施完,兩刻鐘後讓君眉爲您取下就好,琉璃要與王爺先告辭了,三日後琉璃再來看少公子的恢復情況,告辭。”
白琉璃說完,不待蕭安心說話便走到蕭安心身後開始收拾她的醫藥箱,似乎很是急着要離開的模樣,與此同時,百里雲鷲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動作雖慢,卻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適的模樣,甚至彷彿他放下所表露出的痛苦完全沒有存在過一般。
蕭安心眸光沉沉,眼神未離開過百里雲鷲,明顯地,百里雲鷲方纔痛苦的模樣是裝的,裝給他看的。
爲何裝給他看,只有他們兩人心知肚明。
蕭安心覺得百里雲鷲在笑,雖然他臉上戴着面具他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面具後那近乎幾不可聞的輕笑聲,他不會聽錯,百里雲鷲的確是在笑。
似乎是在笑他,輸了。
只聽木箱蓋子扣上的聲音響起,百里雲鷲瞬間又變成了一副喘息急促渾身虛弱的模樣,只聽白琉璃喚了一聲聽風,百里雲鷲立刻道:“我方纔讓聽風去牽馬車了,琉璃來扶我一把如何?”
白琉璃想也沒想,走到百里雲鷲的身邊,讓百里雲鷲將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擡手便握住了百里雲鷲垂在她肩膀旁的手,以讓自己能更穩地扶着他,最後再向蕭安心道一聲告辭,便扶着百里雲鷲出了裡屋,出了梅閣。
蕭安心因背上扎滿銀針不便起身相送,便讓君眉代他送白琉璃一程,白琉璃沒有推拒。
只是蕭安心雖沒有到屋外相送,卻是推着輪椅到了窗邊,看着白琉璃一路扶着百里雲鷲往月門的方向走去,看着她無所猶豫地握着百里雲鷲手腕的手。
直到白琉璃的身影消失在月門處,蕭安心才收回目光,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
被她的手握住,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屋裡的炭火在嗶嗶啵啵的燃燒,使得仍袒露着上身的蕭安心完全感覺不到深秋的寒意。
君眉送走了白琉璃和百里雲鷲,重新回到裡屋,往火盆裡添了些炭火,拿了件外衫走到蕭安心身邊,披在了他的胸前,眉目間流露着溫柔,與她對待旁人的冰冷態度完全不一樣,生怕蕭安心涼着。
“君眉,你說,他們的婚期會在何時?”蕭安心仍舊看着月門的方向,雖然那兒早已沒有了他想見的人的身影,忽的冒出一句話,讓君眉眼中的溫柔有些龜裂。
君眉握了握拳,而後鬆開,垂眸冷淡道:“君眉不知。”
“她似乎很在意雲王爺呢……”這一句,蕭安心的聲音很輕很輕,不知他是在說給君眉聽,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蕭府外的馬車裡,白琉璃正將百里雲鷲臉上的面具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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