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爺的絕世毒妃 037、哭了嗎
茶館裡,穆沼支手撐額看着正在幫小鳥兒擦嘴角的糕點沫子,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百里雲鷲彷彿當穆沼是空氣,不瞧他也不與他說一句話,待兩個小傢伙吃飽喝足後輕輕拍了拍阿淵的背,示意他帶小鳥兒到外邊玩兒,阿淵點點頭後拉着小鳥兒的手往外去了,臨出門前不忘凶煞煞地瞪穆沼一眼,兇道,“不許欺負爹爹!”
穆沼哈哈一笑,忙道:“不敢不敢。”
阿淵這才放心地拉着小鳥兒出去了,百里雲鷲不忘叮囑:“別跑太遠了。”
“知道的爹爹!”阿淵這才說完,轉眼便不見了人影。
“你變了。”穆沼收回看着阿淵的目光,將視線重新放到百里雲鷲身上。
“阿沼何嘗不是?”百里雲鷲淡淡一笑,反問,將兩個小傢伙弄出的一桌狼藉整理乾淨後纔給穆沼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哦?是嗎?”穆沼擡手搓搓自己的臉,笑道,“我倒覺得自己和從前一樣,無甚大的變化纔是。”
百里雲鷲擡眸,靜靜地看着一臉笑意的穆沼,而後道:“自欺欺人。”
“哈……”穆沼忽然輕輕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盞昂頭便喝,“或許吧!”
穆沼將手中茶盞放下時,面上少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冷漠。
“這個地方,不適合阿沼來。”百里雲鷲爲穆沼將他一口喝空了的茶盞滿上,淡淡道。
“照你這麼說,什麼地方纔適合我去?”穆沼往後一靠,翹起了腿,嘴角又掛上了笑意,“這次出來,是來吃童涯那小子的喜酒的,可不是特意來瞧你的,你可別自個兒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爲我是專程來瞧你的。”
“我知道。”百里雲鷲表情不變,似要再說什麼,穆沼忽地坐直身擡手橫在百里雲鷲面前,一副緊張的表情道,“停,你個和尚不要再對我叨叨什麼,我難得出來這麼一趟,拒絕你在耳邊唸經!”
百里雲鷲靜默地看了穆沼少頃,忽而輕輕笑了,“好。”
穆沼吁了一口氣重新靠回椅背上,撈過百里雲鷲重新爲他滿上的茶就喝,百里雲鷲依舊端端正正地坐着,輕啜着杯中茶汁。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曾經在溯城雲王府裡的日子,他們一個是玩世不恭的紈絝少爺,一個是世人懼怕的鬼王爺,一起坐在鬼厲閣外的亭子飲酒品嚐,一個總是開着各種玩笑,一個總是隻靜靜地聽着,偶爾搭話。
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穆沼喝完第二杯茶後不說話了,只是微閉着眼將腦袋枕在椅背上,似假寐般。
半晌,百里雲鷲淺聲問道:“留幾天?”
“三天。”穆沼並未睜眼,像一個出門遊玩的少爺般晃着腿說着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這半年來西邊似乎不大太平,我需要親自去看看,三天後拐到那邊去。”
“西邊?”百里雲鷲微微蹙眉,“那邊常有蠻夷肆虐,的確不太平。”
“嘖嘖嘖,真是好久沒有聽到你這麼拐彎抹角地說關心我的話了。”穆沼搖搖手中的摺扇,笑吟吟道,“我說,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要是關心我直說不就得了,倒還是像從前一樣說話只愛說半句。”
百里雲鷲微微一笑,“阿沼不是說我變了?”
“那不一樣好吧!”穆沼睜眼,不給面子地白了百里雲鷲一眼,見百里雲鷲只是淡淡笑着,笑意更濃了,“鷲,看來你這幾年過得很好。”
“是。”百里雲鷲並不否認,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覺的揉進了幾抹溫柔,“全是託了阿沼的福。”
“你倒學會客氣了?什麼福不福的,你是我最好的弟兄,你我二人必要有一人過得好不是?”穆沼微斂眼瞼,“看到你過得好,我才覺得當年那樣做是值得的。”
百里雲鷲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穆沼,他知道穆沼心中在想什麼,但是他不能選擇,因爲他根本就沒有選擇。
少頃,穆沼又重新擡起了眼瞼,直視着百里雲鷲左臉上的面具,微蹙了眉心道:“都離開溯城了,還戴着這玩意兒?”
“總歸取下來會嚇人不是?”百里雲鷲淡淡一笑。
“讓我看看。”穆沼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
百里雲鷲默了默,隨後擡手覆上左臉上的半邊面具,緩緩取了下來。
不再是可怖的暗紅紋絡,如今留在百里雲鷲左臉上的只有一條條淡淡的粉色印子,好似只差一點就要從他臉上永遠消失了一般。
穆沼的手微微一抖,“快好了?”
“嗯。”百里雲鷲將面具重新扣回臉上,若非當時琉璃生小鳥兒的時候耽擱了爲他施針的時辰,或許那一年他的臉就該如常人一樣了,不過,他不覺有任何不值得,相反,他很開心。
然,就在百里雲鷲要將面具扣到臉上時,穆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動作定格住,而後只聽穆沼一向笑吟吟似不會緊張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地響起,“鷲,你的眼睛——”
穆沼緊蹙眉心盯着百里雲鷲的左眼,他記得鷲的左眼是深沉的墨綠色,而不是現在這種暗灰色,而且,灰濛濛的,像是蒙上一層厚厚的霧氣一般,怎麼……回事!?
“瞎了而已,阿沼不必緊張,我自己刺瞎的。”百里雲鷲卻只是淡淡一笑,眼中並未見任何苦痛掙扎之色,有的只是平靜,“我沒有告訴過阿沼,我的左眼一直能看見世人看不見的東西,一直讓我痛苦着,如今看不見了,我才覺得我是個正常人。”
“所以,阿沼不用爲我惋惜。”百里雲鷲平靜地說着,半晌,穆沼才慢慢鬆開他的手,看他將面具穩穩地扣到臉上。
“只要你不悔,我便不會替你惋惜。”穆沼道。
“我不悔。”百里雲鷲毫不猶豫道。
穆沼的眉心舒展了,面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忽然窗外樓下傳來孩子咯咯的笑聲,穆沼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整間阿淵還有小鳥兒在樓下和一羣孩童玩得開心。
穆沼的目光始終鎖在阿淵身上,搭在窗櫺的手緊了又緊,輕輕顫抖着。
“鷲,告訴我,他是誰?”穆沼沒有轉頭看向百里雲鷲,依舊只是盯着窗外樓下笑得開心的阿淵。
“我說過,他是我的兒子,名叫百里淵。”百里雲鷲也沒有回頭看穆沼,只是兀自喝着茶。
兩人便是這麼背對着背,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像在僵持着什麼。
“我不信。”穆沼抓着窗櫺的手更緊了。
“你信與不信,與我無關。”百里雲鷲面無表情。
相對沉默,樓下孩童的笑聲更甚,阿淵拉着小鳥兒手笑得愈加地開心,良久,穆沼抓着窗櫺的手漸漸鬆開了,苦澀地笑道:“他在這兒過得很開心。”
百里雲鷲沒有接話,少頃,百里雲鷲才淡淡道:“阿沼若想將他帶走也並無不可。”
穆沼忽然驚喜轉身,百里雲鷲也在此時緩緩轉過身面對着他,眼裡的平靜與穆沼眼中的欣喜形成鮮明對比,只聽百里雲鷲面無表情道:“除非你想他死。”
穆沼眼中的欣喜頃刻皸裂。
百里雲鷲的話像尖刀一般捅在穆沼心口,“半月的脾性,你比我更清楚,她說過的話,必說到做到。”
穆沼的面色如失了血般蒼白,身子晃了晃,用手撐在了窗櫺上,嘴輕顫了半晌才艱難地吐出沙啞的幾個字,“她……可還好?”
“我不知,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在何處,過得好與不好。”百里雲鷲知,這樣的話於穆沼來說是殘忍的,但是他卻不得不說,因爲與其讓阿沼永遠痛苦,不如讓他早些知道事實,“我只知,她出家了。”
穆沼的身子再一次如失了重心一般晃了晃,良久良久,他似乎都未能緩過神來,嘴裡喃喃着:“出家了……?難怪,難怪我一直找不到她……”
百里雲鷲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等他自己緩過神。
“爹爹!”阿淵在這時拉着小鳥兒跑了回來,“阿淵記得孃親說過,不能出來玩太久,她還要帶阿淵和妹妹到縣丞家的大宅子吃好吃的呢!要是回去晚了,孃親又會兇爹爹了。”
阿淵剛跑到百里雲鷲身邊就看到穆沼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不由嚇了嚇,扯着百里雲鷲的衣裳小聲問道:“爹爹,那個壞叔叔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
“嗯,叔叔病了,阿淵幫爹爹去問問叔叔看看哪兒難受如何?”百里雲鷲從阿淵的手中將小鳥兒的手牽到自己手中,將阿淵往穆沼的方向輕輕推了推。
“可是……”阿淵不動。
“叔叔是好叔叔,叔叔愛開玩笑,前面是和阿淵開玩笑的,阿淵別怕。”百里雲鷲柔聲道。
阿淵歪着腦袋看了看穆沼,這才邁開小步子走向穆沼,既然爹爹說不是壞叔叔,那就一定不是壞叔叔!
阿淵走到穆沼跟前,穆沼還在失神恍惚中,覺得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袖,不由低下了頭,正瞧見阿淵在拉他的衣袖,一臉關心地問道:“叔叔,你不舒服嗎?阿淵的孃親是大夫,阿淵帶叔叔去讓孃親給叔叔看看好不好?”
穆沼愣了愣,仍舊沒回過神。
“是不是阿淵剛剛說叔叔是壞叔叔,叔叔生氣了?爹爹說了,叔叔不是壞叔叔,嗯……那叔叔就是好叔叔,是好叔叔就不生氣了!”阿淵自己說自己點頭。
阿淵又扯了扯穆沼的衣袖,於是穆沼在他面前緩緩蹲下了身,啞着聲音問道:“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爹爹說了,阿淵姓百里,名淵,爹爹和孃親都叫我做阿淵!”阿淵眨了眨眼道,忽然,他驚訝道,“叔叔你眼睛裡有水呢!叔叔,嗯……你這是哭了嗎?”
穆沼只是笑,不說話,定定看着阿淵,任眼角的一滴淚滑落。
誰知阿淵竟擡起了小手笨拙地幫他擦眼角,一邊幫他吹眼角一邊用哄小鳥兒的口吻哄他道:“叔叔不哭不哭哦,阿淵幫叔叔吹吹就不疼了。”
這個叔叔,好像也不討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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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番外明天就要完結了,姑娘們要是想看阿淵他們的番外,叔就寫寫,姑娘要是都沉默,那就表示都覺得適合了,叔就不寫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