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郎渾身藍光密佈,他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受他自己控制,兩股靈力歷經了五百年的分別終於再一次相會,彷彿陰與陽的交泰,天與地的相逢,真炁不停地融會貫通,繁衍出更加生機勃勃的靈氣。
趙五郎雙眼之中,幽藍如滄海無垠,燦爛似星河浩瀚,他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泰,疼痛傷勢早已渾然不覺,有的只是無止境的力量,他冷冷道:“徐長元,你說你要入魔救道,但這正道早已存於天地之間,它根本不需要你來救,你要救的不過是你自己罷了!”
徐長元怒道:“黃毛小兒,你懂什麼!”
他眼看就要收了這兩顆混元心,關鍵時刻卻被葛雲生自斷經脈破壞了,如何不怒火中燒。
徐長元氣急敗壞,不由分說運足了真氣,猛地朝趙五郎一掌擊來,趙五郎毫不示弱,舞動藍光也對打了過來。
徐長元憤怒道:“我丹鼎之法,取自暴戾之火,自當侵吞如火,無所不破!”他袖子猛卷,太虛崖下的地火突然噴涌而上,無數地火捲動,化作一條條的火龍朝趙五郎席捲而來。
火龍捲動,震駭人心,太虛崖上下一片灼熱!
趙五郎迎着風和火,冷笑道:“我符籙之法卻是應道而生,本該法天地而行,任你侵略如火,我自巍然不動!”他捏了個訣,卻見滿天水霧急旋奔騰,猶如海潮一般快速也朝火龍蓋去。
太虛崖上,水火交鋒,蔚爲壯觀!
無數的水浪被火焰燒化成水汽,而後水汽又凝結成水霧再度捲來,如此奔騰不息,難分難解。
徐長元怒喝道:“龍騰萬象,你能耐我何!”
“焚!”
火焰襲來,趙五郎整個人突然化入水霧之中,他捲動霧氣,再換指訣,也喝道:“吾以清爲本,以正立威,使鬼神擎拳隨侍,令風雲聚散如期!”
“召!”
半空中水霧凝聚變化,層層涌動,竟然變化出無數的鬼兵神將,成百上千的水霧鬼神森森而立,好似天兵天將下凡,叫人望而卻步,不敢近前。
徐長元心中驚了一下,若說請神之術,能一次恭請二十八星宿便是極爲了不得的法術,而趙五郎借用水霧幻化之術,一次招出數百名鬼神,也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這人數太壯觀了!
水霧神兵急急涌來,徐長元急忙招來地火龍柱,奮力阻擊這些霧兵。
只是,水霧幻象四面八方源源不絕,殺了又會出現,頗爲耗費人的精力。
徐長元怒喝一聲道:“你真以爲我奈何不了你!一羣水霧幻象罷了!”
他突然單手一招,一道紫光從混元大殿之中飛了上來,紫氣沖天如同霹靂攪動烏雲,叫所有的水霧都潰散十幾丈。
徐長元單手一接,紫光立即應聲入手,卻是一柄模樣十分古樸的神劍,劍如令牌,無鋒無刃,上刻星雲圖案、神威律令,正是道教三寶“印、劍、錄”之一的元始天尊劍!”
徐長元道:“元始天尊劍,乃正道至尊之劍,已經十餘年未曾出殿,今日正好拿它來斬魔除邪!看你這些假神仙能不能破我這劍的鋒芒!”
“殺!”
徐長元猛地劈出一劍,這一劍帶出萬千光華,直接將各色水霧鬼兵神將全部擊退七八丈,再一劍,就將這些神兵全部擊散成無序的水霧。
水霧潰散,已然不能再御!
徐長元狂笑道:“我有神印護體,又有神劍在手,一攻一守天下無雙,你能耐我何?!”說着,又疾疾刺出幾劍,一劍一劍均是毀天滅地一般的威力。
趙五郎體內雖有兩股靈力,但這靈力剛入體,一來還未完全掌控,二來自己內力終究與徐長元差距太大,加上元始天尊劍殺戮之力太強,再鬥幾招已是漸漸處於下風。
徐長元道:“小子,受死吧!”
他雙手持劍,奮力一斬,一道紫色光芒朝着趙五郎殺了過來,趙五郎躲避不及,這一劍直接將他擊中,整個人猶如炮彈一般摔向崖壁。
徐長元笑道:“你輸了!即便你身懷兩顆混元心,也一樣不是我對手!”徐長元再轉神劍,準備一劍擊殺趙五郎。
卻不想,趙五郎掙扎地爬了起來,嘿嘿嘿笑道:“我還真要好好謝謝你這一劍!”
“什麼?謝我殺你成全你跟葛雲生麼?”徐長元冷笑道。
趙五郎道:“謝你送我一招破敵的好法子!”
“是麼,那去死吧!”
徐長元怒極,雙手捏了“殺”、“破”、“滅”三個法訣,駕馭元始天尊劍直接飛了過來,這一劍勢如破竹,就是要直接斬殺趙五郎!
趙五郎似乎等得就是這一劍,整個人突然一分爲二,一個朝上飛去,一個朝下墜去。
朝上之人腳踏七步,高聲念道:“坤爲天門,我自爲天!”
朝下之人腳踏巽位,燃符捏訣道:“巽爲地戶,我自爲地!”
“混天移地,諸法不侵!”
“反轉乾坤,諸神皆滅!”
“急急如律令!”
這正是葛雲生在凌虛峰上教他的第三個陣法,混天移地法陣,只是這個法陣原本需要兩個心意相通的人共同施展而出,而如今趙五郎身懷兩顆混元心,魔血分身已經可以一心二用,一分爲二來施展這招陣法。
元始天尊劍疾疾殺來,卻被趙五郎化出的黑洞收了進去,另一個趙五郎化符引劍,高喝道:“天門而入,地戶而出!聽令!”
元始天尊劍帶着萬千華光重新從他的法陣中穿梭而出,反向朝徐長元飛去,徐長元始料不及,根本未曾想到趙五郎竟然可以使出這招混天移地法陣,將自己的劍反彈回來。
趙五郎道:“以矛攻己盾,神威自可破!你的玉印無人可破,你的神劍無往不利,那不如讓你自己的劍破你自己的玉印,看看究竟是誰更勝一籌!”
他藉着神明如電之法,御着元始天尊劍,生成更加強勁的威力朝徐長元飛擊而去。
轟隆一聲!
神劍擊中徐長元的心口,一道道明亮的白色光芒爆射而出,五光十色四處閃耀,這光華直接逼退了籠罩在太虛崖上的迷霧,還了天地一片乾淨。
徐長元臉色大變,口中哀嚎道:“不可能!我的玉印不可能破碎!不可能!”
咔嚓一聲,細弱毫髮的微響!
九老仙都君玉印終於開始碎裂!一道道裂縫出現在徐長元的心口上,素白色的寶印嘭地一聲碎成無數黃豆般大小的碎玉飛揚出去,他渾身的光芒也快速退卻,整個人如斷了翅膀的飛鳥一樣,徑直墜落下去。
千丈高崖,徐長元飄搖而下,終於墜回他的混元大殿之中,掀起一陣煙塵。
整個太虛崖內都靜如一片深海,徐長元敗了!
沒有人會相信,堂堂正道掌教徐長元竟然敗了!
一個擁有九老仙都君玉印和元始天尊神劍的道教第一人,竟然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趙五郎!若非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這太虛之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趙五郎站在太虛崖最高處,他的背後是氣若游絲的葛雲生,和不離不棄的施小仙。
而他的眼前,是層層疊疊,殘缺不全的道觀、棧道、亭臺、閣樓,原本雄偉奇絕的道場,已變得滿目瘡痍,更有無數的丹鼎觀道人站在原處寒蟬一般噤若無聲。
不知是該哭,是該笑,還是該叫。
突然有道人叫了一聲:“他殺了徐掌教!他殺了徐掌教了!我們一起殺了這賊人,給掌教報仇!”
“殺啊!”
……
丹鼎觀的道人如夢初醒一般,瘋狂地涌上九霄宮。
人潮涌動,如同螻蟻搶食,觸目驚心。
丹鼎觀道門緊閉,各出去的路早已被這些道人堵死,想要逃已經無路可逃,想要以一敵千,這樣殺出去,卻是難比登天。
趙五郎轉身朝施小仙道:“小仙,你怕不怕?”
施小仙搖了搖頭道:“我要是怕早就不來了!”
趙五郎背起葛雲生,而後拉住施小仙的手,道:“閉上眼睛,我帶你離開丹鼎觀,我們回凌虛峰。”
施小仙點了點頭,毫不猶豫道:“嗯,我們回凌虛峰。”
她根本沒想過趙五郎要怎麼帶她走出丹鼎觀,怎麼殺回凌虛峰,她只知道這一路必然要這麼跟着趙五郎,哪怕是銷魂蝕骨的刀山火海!哪怕是萬劫不復的烈焰地獄!
有趙五郎在,她就什麼都不怕!
趙五郎心中微微震了一下,他的手捏着施小仙更緊了一些。
此時,各道人在九聖元老和宗政太保的帶領下殺了過來,這距離不過十餘丈之遠,忽然趙五郎拉着施小仙一步躍出,跳下了山崖,直接朝太虛崖下的混元大殿墜去。
四周光暈如虹,勁風如刀。
太虛崖的下方是烏金鑄造的混元大殿和奇石建造的仙武道場,黑白分明的八卦道場堅硬逾鐵,二人從千丈高峰落下,這樣着地,必然化爲一灘肉泥。
趙五郎揹着葛雲生,懷裡抱着施小仙,三人似乎是去意已決,根本不懼這千丈之高,不怕這墜崖之危。
生又如何,死亦何哀,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便已足矣!
耳畔疾風獵獵而過,地火上涌的氣息帶來濃烈的硫磺味,趙五郎想起施小仙上一次也是這般決絕地帶着自己跳下凌虛峰,那時候她護他在乾坤卷中,只求能保趙五郎躲過一劫,而如今世事好像輪迴一般,這次竟然是自己帶着她跳下這太虛崖。
這次他,只求能與她生死與共。
眼前的仙武道場越來越近,近得可以清晰地看到道場上每一塊玉石拼接的縫隙,衆人在山崖上從上往下望去,見這三人身影已是小如螻蟻,料想此番是必死無疑了。
突然,趙五郎抽出背後的混元傘,他將這傘猛地朝仙武道壇的中心處擊去,口中朗聲念道:“一陰一陽,道法之本源;一呼一吸,天地之樞機,法陰陽而設壇,借混元而靈通,聽吾敇令,疾開玄門!”
這正是趙歸真遁字錦囊中化出的幾句話。
混元傘錚地一聲插入仙武道壇中心的一個圓點,而後整個道壇突然開始旋轉起來,八個卦位緩緩轉動,陰陽雙魚分離開啓,一道藍光迸射而出,將整個太虛崖都照成一片水藍。
法陣?!
所有的丹鼎觀道人都驚愕不已,饒是資歷最深的譚子化也不能理解,這丹鼎觀的道壇內居然藏了這個一個法陣,這到底是什麼法陣,建來做什麼用?
譚子化似有所悟,大叫道:“快!快!進入那個法陣內,他們要借這法陣逃跑了!”
只是這些道人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敢這麼跳下山崖,爲了一個不相干的道人,冒着生命危險從千丈懸崖上跳下去,沒有人會這麼傻。
趙五郎、施小仙和葛雲生三人快速落入藍光之中,而後光芒一收,整個仙武道壇咔嚓一聲又恢復原狀,這人和混元傘都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