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郎和施小仙齊齊驚了一下,這人說的少年可不正是齊雲飛麼?看來御劍宗的人真的都在找齊雲飛的下落。
施小仙倒是反應甚快,急忙搖頭道:“不曾見過。”
秦少商眼中略有失望,哦了一聲。
趙五郎卻傻傻道:“這人我見過,可是穿着白衣,臉龐頗爲俊俏?”
施小仙急忙偷偷捅了一下趙五郎,滿眼都是責備之意。
秦少商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問道:“在何處見到的,又去了何處?”
趙五郎低頭道:“那人我昨日在北門的淮河邊見到過一次,似乎與人發生了惡鬥受了些傷。”
秦少商臉上顯露出幾分關切之色,焦急道:“受傷了?嚴不嚴重,後來去了何處?”
趙五郎道:“看起來頗有些嚴重,他好像是往城外行去,具體去哪裡了,我就不知道了。”
施小仙這才明白趙五郎的意思,狠鬆了一口氣。
秦少商聽聞齊雲飛受了重傷,也不知是心掛他的安危還是擔心乾坤九劍的下落,焦慮之心更甚,神情一片沉重,而後拱手道了一聲後會有期,雙足一蹬化作一道藍光急急掠去,立即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施小仙見這人走遠了,才問道:“他是誰啊?爲什麼找雲飛。”
趙五郎臉色凝重道:“是御劍宗的人,看來齊師弟當真是惹了大事了,連御劍宗的大師兄秦少商都下山來找他了,我們還是趕快回客棧吧,省得再出意外。”
二人急忙出了戲院瓦肆,一路也不敢再找雲機社,急急回了客棧,不敢再出門。
很快,便到了中秋之夜,滿月如盤,星輝漫天。
汴京城內早已是火樹銀花、鑼鼓喧天,街道兩旁高掛彩燈千盞,京河之中燃放荷燈數百,處處光射彩掩、霞光迴旋,構成綺麗壯觀的夜景。
歸來客棧之內,也是燈火通明,桂菊飄香。
葛雲生早早準備好了符紙、丹砂等物件,似是等待什麼東西。施小仙跟趙五郎坐在閣樓欄杆上,一起眼巴巴地盯着外頭人流如織,彩燈如虹,嘆道:“這都中秋了啊,葛師傅是不是真把這事忘記了啊?”
趙五郎勸道:“不可能,我師父雖然看起來有點不太正常,但這種事肯定不會迷糊的,你不要着急,要不我陪你去外面看看花燈?”
施小仙面色暗淡,有氣無力道:“算了不看了,我哪裡還有看花燈的心情。再說了,萬一路上又碰到那個柳崇遠可就麻煩了。”
趙五郎一想起那柳崇遠,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後又道:“你也別太擔心,我師父定有辦法的。”
施小仙半信半疑,哦了一聲,呆呆地看着街道上的彩燈閃爍不再說話。
過了酉時,街上行人漸少。
葛雲生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然張開,他掏出懷中的一件物品,卻是那隻常春道人相贈的白色紙蝶。
這紙蝶乃是用六吉連綿紙剪成,極薄極柔,看上去嬌弱無力,吹之慾飛,葛雲生將紙蝶攤在手心之中,細細瞧看,突然那紙蝶渾身微微顫抖了一下,而後緩緩煽動翅膀,一副躍躍欲飛的模樣。
葛雲生笑道:“我果然猜的沒錯,想要去雲機,何須問人,這紙蝶自會帶路。”
原來那日葛雲生見柳崇遠手中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錦囊,就知曉這錦囊中必然有什麼關係重大的東西,當夜他偷偷潛入柳風社查看情況,意外中發現這柳崇元的錦囊中也裝了一隻一模一樣的紙蝶,他心中便猜到了幾分。
雲機社必然是建在十分隱秘難尋的地方,這世間的戲法師並非人人都有機會一睹雲機社的真容,只有被雲機社認可的人才會獲得這紙蝶,而想要去雲機社,便要靠這紙蝶帶路。
若是葛雲生當時看完就走,也便沒有後來柳雲社戲院內的事,但葛雲生這人偏偏有些記仇,他覺得柳崇遠這人十分討厭,便用安眠符催他入眠,而後偷了他的紙蝶,將這紙蝶焚燒成灰,再擺一個道字,這才抽身離去。葛雲生毀了柳崇遠去百戲風雲會的唯一機會,柳崇遠自是怒不可遏,將之泄憤在趙五郎和施小仙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趙五郎和施小仙白白遭了這一劫數,卻不知曉緣由。
往事暫且不敘,葛雲生見紙蝶顯靈,急忙喚來趙五郎和施小仙二人,三人還未來得及收拾傢什,就見紙蝶已經翩然起飛,在院落中繞了一圈,就往城內飛去。
葛雲生拉住趙五郎和施小仙,飛出客棧,急追而去。
汴京內外有三道城門,原本入夜都要關閉,但今日是中秋節,卻破例開啓,這紙蝶一路北飛,如一片雪花一般隨風輕舞,白蝶飄過京河道,穿過柳樹林,越過明月湖,路上見到的紙蝶越來越多,漫天白色紙蝶飛舞,像吹動梨花千萬瓣,又像落下綿綿鵝毛雪,煞是奇異。
這些紙蝶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牽引,一隻只方向一致,直接朝城內的明月湖心飛去。
明月湖,湖水如鏡,寬廣浩淼,湖心之上建有一府邸,清冷月華下,如月中廣寒一般寂寥。
葛雲生將黃符貼在三人的腳板上,御起踏水訣:
“道合三微,浮翔八極,出常入空,凌波御風,急急如律令!”
葛雲生和趙五郎噗地一聲跳入水中,直接踏水而行,施小仙有些猶豫懼怕不敢入水,趙五郎着急道:“小仙,快點啊,那蝴蝶要飛走了!”
施小仙咬咬牙奮力一躍,噗通一聲居然直接跌落水中。
葛雲生搖頭道:“不行,她心中有懼,這符籙靈力與她不通,踏不了水。”
施小仙有些狼狽道:“那怎麼辦?”
眼看白蝶就要消失在目光盡頭,趙五郎紅了紅臉,鼓起勇氣道:“我揹你!”
施小仙雖然自小與男子一般生活,但畢竟男女有別,這般親密接觸還是極少,她也臉色微微一紅,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還要拒絕一番,卻見趙五郎已經一把將她背起,朝葛雲生猛追過去。
月下有風,清清涼涼,伊人緊靠,香香暖暖。
趙五郎畢竟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有這麼親密的身體接觸,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他心想這般直接背起施小仙,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魯莽輕薄了,要佔她便宜,但轉念又一想,自己這是幫小仙姑娘做好事,並不算偷佔她便宜,心中漸漸有些放寬,只是這男女肌體接觸,始終讓他有些難以把持,臉色紅的像快燒紅的黑炭一般,燙得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而施小仙也是一般模樣,她乾脆別過頭,假裝望着水面,一句話不說。
師徒二人踏水而飛,終於到了湖心處。
湖心島是用巨大的湖石堆砌而成,石狀古樸,不知建了多少年月,堆疊的石座之上修了一座府邸,但見這府邸朱門楠柱,青瓦白牆,正門上掛着牌匾,上鎏銀色的雲機二字,雖然大氣,卻有些老舊,看起來像是荒蕪已久的老宅。
施小仙拍了一下趙五郎的腦袋,道:“趙五郎,快把我放下來,你還沒背夠啊!”
趙五郎哦哦兩聲,方察覺自己到了岸上還一直揹着施小仙,急忙把她放了下來。葛雲生略略查看了一陣,見這府邸大門已然敞開,也不多加思索,招呼兩人跟他依次閃身進了裡頭。
這門後並無閣樓亭臺,而是一個環形的偌大院落,共有東西南北四門可以進入,院子中鋪滿青石磚,中間刻出明月流雲暗紋,與上次在遇仙閣前見到的青磚有些相似,想來正是雲機社獨有的標誌了,院前上張掛淡黃色燈籠,正面上書雲機二字,背面也是流雲掩月的花紋,古樸而又神秘。
此時院落中,早已經站滿了奇裝異服的人士,有些閉幕養神者,也有互相寒暄者,更有目露兇光、渾身戾氣者,大多數人都擡起頭看着半空中。那空中正是飛舞的紙蝶,密密麻麻,如同一團巨大的雪球在空中旋轉,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
顯然這些都是來參加百戲風雲會的戲師、道人。天下戲師,匯聚一地,這等盛況確實少見。
葛雲生三人卻無暇光顧這些,急忙四處瞧看,想看看杜七聖有沒有在其間,但院落之中人員密密麻麻,加之夜色中光線不明,如何能一眼望清。
忽然,半空中傳來一聲清嘯,皓月之下,卻是一人騎着白色紙鶴飛來,正是一紙萬千白遇仙。
在場戲師雖未見過白遇仙,但大多數都聽過紙中仙的名號,見他騎着紙鶴翱翔,料想必是他了。各戲師紛紛俯首恭敬道:“見過遇仙閣主。”
白遇仙神情依舊高傲冰冷,也不應答衆人,只是輕輕揚了揚手,就見所有紙蝶急轉合併,凝在手中化作一朵海碗大的九層紙蓮旋轉不停,他再一彈蓮花,白紙鋪開摺疊,又化作一登天台階直衝雲霄而去。白遇仙凌空盤旋,聲音如同月光一般清清冷冷:“今夜共來戲師七十一名,雖不足百,但也算當今盛世!諸位若有本領,請登梯而上,凌風遣雲,參悟雲中玄機,方能得其中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