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天色漸亮。
嫣兒走了以後,曼曼的爸爸給我來了電話。
“阿泰師傅,這麼早就打擾您,不好意思,但我實在是憋不住了,一晚上都沒睡着……”
“怎麼了?有什麼事,您說就是,我也早醒了。”
“這事弄的,我都不太好意思說,昨晚老趙被人打了——”
“爲啥呢?”
“哎,這個老趙,他昨晚竟然跑去我們村後的養豬場偷人家的豬了!”
“偷豬?!”
“可不是麼,我當時一點也不信啊,但是,養豬場附近都按着攝像頭,還給錄了像,照的清清楚楚呢。”
“那您具體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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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九點多吧,老趙的婆娘就給我打電話,慌里慌張地對我說老趙出事了,讓我趕緊去村後的養豬場。我立即就跑去了,等一到那,我就看到老趙躺在地上,已經被養豬場的幾個年輕人揍了個半死……”
老趙接着說:“老趙的婆娘還坐在地上在那裡哭鬧,我就趕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爲這個養豬場才建了不久,是城裡的一個有錢人來我們村徵地建的,從一開始建,我就在那領了幾個人給他們蓋豬舍,就和豬場的很多人都熟悉了,他們就告訴我老趙要麼是來偷豬的,要麼是來搞破壞的,還摔死了一個小豬仔。”
“老趙怎麼會這麼做呢,再說他的身體都還好利落呢——”
“是哦,我也不信呢,可人家有攝像頭,錄下的影像清清楚楚。我也去看了,的確是他偷偷摸摸地爬進了豬舍,抓起一隻豬仔就摔死了,還沒怎麼樣呢,就被人家值班的發現了,人家在監控室通過電腦都看得一清二楚,接着所有的人就跑出來把他抓住了。他來偷東西本來就不對了,被人抓住了後說句好話也行哦,犯了錯還更硬氣了,還和人家打起來了,他那身子骨,就算不是纔剛好了病,也架不住那幾個棒小夥……”
“那後來呢?”
“豬場的人非得要報案,說如果不把這事整的大一點,村裡的人就還會有去搞破壞或者偷豬的,他們就不好辦了。我好說歹說,他們才答應把老趙領回去,但必須加倍賠償損失,說那豬仔是優良品種,要賠一千元,老趙的婆娘還不答應,是我應承下來了。”
“哦,賠的是有點多,但老趙也被打了,傷的怎麼樣?”
“阿泰師傅,賠的不多的,你不知道這個豬場老闆的後臺可是很硬的,我也是後來才聽說,說是城裡黑社會一個叫明哥的人投資建設的,他手下很多的痞子,根本就不講理,昨晚就有一個在那裡管事的,要不是我跟其他人熟悉,又是本村人,他還不鬆口呢……”
又是明哥他們一夥,這些人還真是無孔不入哦,原來什麼行業都參與。
曼曼的爸爸嘆了口氣,接着說:“老趙身上被打得挺重,回來一看,身上到處都是紫一塊青一塊,但好歹沒傷筋動骨,被打了就被打了吧,再說老趙也打傷了人家,其中一個人眼都腫得睜不開,就這麼說好了,各自自己治療自己的,誰也不賠誰的醫藥費,這樣就不錯了,再說,怎麼也是咱們理虧……”
我聽了,也沒說什麼,是的,去偷豬,還打了豬場的人,而這個豬場的後臺又是一羣霸道與蠻不講理的痞子,也只能如此了。
但我還是想不通,老趙這麼老實的人怎麼去偷豬呢?
曼曼的爸爸也和我一樣的疑惑。
“阿泰師傅,你說這個老趙,我跟他在村裡待了這麼多年,從小就在一起,也沒聽說過他偷人家的東西哦,更不用說去搞什麼破壞,豬場的建設用地雖然村裡人有看法有意見,但是與老趙也沒半分錢的關係,又沒佔用他家的地……”
“那他自己怎麼說的?”
“我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回去就躺下了,誰也不搭理,我本想叫醫務室的人來給他打針的,他也不讓,我估計也是覺得怕丟人。好說歹說,最後問出了一句話,說什麼,自己就想吃肉了!我一尋思也有這個可能哦,很可能就是這些天生病,缺營養,在家裡,他婆娘又很摳,不捨得給他割肉加營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也有這個可能吧,但是他在家還這麼缺吃的麼?就算是缺了,也不可能出去偷人家的豬吧——”
“嗯,以他的爲人,就是餓死了也不會去偷人家的東西的,但是他就這麼說了,別的又不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家裡很窮麼?”
“不算是很窮,應該比我家過的要好,就一個閨女在外邊上大學,雖然手頭沒幾個閒錢,但也不至於吃不上肉,主要是他的婆娘太摳了,不捨得……”
“現在老趙怎麼樣了?”
“還不知道呢,昨晚鬧騰到大半夜,看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後,我就回家了,等會天亮了我再去看看。”
等我和他通完了電話,天也基本亮了,我洗刷完畢,坐在牀邊想,看老趙的確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怎麼會想起突然去偷人家的豬呢,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就不想了,還是辦正事吧。
我給阿濤打了個電話,讓他去幫一下然哥,現在阿濤的腿雖然還沒好利落,但是基本上也無大礙了,前幾天還說準備開出租車了,現在先讓他去幫然哥,反正給他工資,比開出租車掙得還多,他當然很樂意。
我出去買飯的時候,在醫院的大廳裡,遇到了正下班回家的欒醫生。
他冷冷地瞅了我一眼後,還是就像不認識般不搭理我,你不搭理我,我也懶得搭理你,我們擦肩而過。
等我吃完了飯,我要等的電話,果然如期而至,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電話是城裡那個神婆打來的,她就是在KTV幫助欣哥驅逐嫣兒,後來我又在阿昆家裡遇到的那個神婆。
那晚在阿昆家裡,我們彼此熟悉了,才知道她姓劉,和三水村的王大神婆是好姐妹,在孫道長還沒有來三水山之前,城裡的神婆最有名的就是這個劉神婆,鄉下最有名的當然就是那個王大神婆了。
“阿泰師傅好,您可真是神機妙算啊!今早我剛起牀,就有人上門送生意了,還與您說的一模一樣,真是一個五十出頭老婦人來找我,說昨晚家裡鬧鬼了,她跟女兒還親眼看到了,對我那個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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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事先問了阿昆的舅子,要來了劉神婆的電話,跟她說了,今天一大早會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去求她。
“哈哈,這樣就好,那您今晚就按照我說的去幫她驅鬼,但就是對您來說,有點不大公平——”
她打斷我的話,大笑着說:“哎呀我的阿泰師傅,您可就別這麼說了,還什麼公平不公平,只要您說的事,我照辦就是了,您也說了,我們這些人就是幫助人家的,怎麼幫也是幫,雖然我以前愛貪小便宜,做了一些昧着良心的事,但是以後辦事,您就放心吧!”
“哈哈,那好,今晚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放心吧,一定會辦好的!到時候,一定把好消息及時和您說!”
“好的,再見!”
“哦,對了,先別再見,我還告訴您個事,昨晚一個男的給我打電話說,遇到鬼了,問我該怎麼辦,我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他說自己是給人挖墳埋墳的,本來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什麼鬼神,結果他真的遇上了!……”
一聽我就來了興趣,挖墳埋墳的,我就立即想到了包子鋪的老闆娘跟我說到的那個挖墳的民工,着急地問:“挖墳的?是不是一個民工的模樣?”
“他人,我沒見到,只是電話裡這麼說了,我本來是想今晚去幫他看看的,但是這不又有那老婦人的事,我就抽不開身了……”
“哦,那好,那您就跟他說,這事我去做!”
“哈哈,我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是想今晚您去做這個事,這樣我們的事就兩不耽誤了。”
“好的,這事我願意去做,您就給他電話說好了,讓他聯繫我,晚上我去找他。”
“好的,這樣太好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哦,我現在感覺到,基本能確信,尋求劉神婆幫助的一定是那個我見到的民工,這樣我就能找到他,也好兌現我在墓園認識的那個老頭的承諾了,同時也要抓住這個盜墓賊,讓死者安息,讓生者放心了。
中午打完針後,我出去試着開了一下車,除了頭還有點暈之外,沒覺得什麼異樣,身體基本康復了。
但因爲頭上還纏着紗布,可今晚就要出去做事,很不方便,醫生過來查看病情的時候,我就要求撤除紗布,醫生不願意,在我的再三懇求下,他拗不過就讓我到手術室把紗布摘了下來,消了消毒。
但醫生對我說,這麼早就摘除紗布,你的傷口處很容易就落下一個很明顯的傷疤,可是去除不了的。我說沒事,男人麼,臉上有個傷疤,還顯得更男子漢呢,醫生都笑了。
從手術室出來後,正好旁邊有一塊正冠鏡,我走了過去,站到了鏡子前。
我額頭上的傷疤,就在印堂正上,髮際下面,一個兩釐米左右橫着的傷口,乍一看去,就像一張閉着的嘴巴,還有點像微微睜開的眼睛,和電視上的神話形象楊戩的模樣差不多,只不過我的這隻“假眼”稍微靠上,不是豎着的,而是橫着的,是頭撞到臺階邊沿上留下的。
頭髮垂下來,正好能把傷疤蓋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一天無話,一直到了晚上,我在一所破舊的平房裡,終於見到了那個盜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