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點多,夜冷風清,城郊的這個小山村早已進入了睡眠狀態,風不動人無語,就連家家戶戶養在院子裡的狗,也都隨着主人的鼾聲,慢慢打起了盹。
現在的鄉村,特別是靠近城裡的鄉村,年輕人基本都搬到了城裡居住,留守的都是些孤寡老人,不愁吃喝,日子安逸,守在老家養老至終,早睡早起,沒半點的掛心事,睡得也香甜。
整個山村也就三四十戶人家,基本上都熄燈就寢,偶爾的一點光亮,也是屋裡忘記關掉的電視屏幕上發出的光芒。
張副館長的老婆,在最後清算了一下手中的存款數額後,也熄燈躺了下來,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村子東西各有一個山頭,兩座小山之間是一條小河,小河起源於後面的大山。村裡的房屋從小河兩邊依山而建,小河上有一座小橋溝通了兩岸。兩座隔河相望的山頭都很小,張副館長的院子就坐落在河東岸的山頂上,很是突兀,在他家後邊就沒有了人家,而是一條通往後邊大山的小路。
在村裡房屋的間隙,全都是高大的梧桐樹,而山頂與村後的大山以及小山與大山相連接的地方全都是紅楓樹,有高有矮,漫山遍野。一到秋天,滿山紅葉,甚是壯觀,來這裡欣玩紅葉的遊客絡繹不絕,所以這裡已經逐漸地被開發爲旅遊區,村子原先的名字也被改成了紅葉村,山的名稱也改成了紅葉山。
初冬時節,村裡的梧桐樹,落葉已盡,但山上的紅葉雖已乾枯晦暗,但仍有很多掛在枝梢,風一吹,“呼呼啦啦”的如濤聲,不絕於耳。
山村很靜,很黑,嫣兒附着的貓在前面跑,阿昆的鬼影就跟在後面飄蕩,他們沿着村裡蜿蜒的山路已經來到了張副館長的院子外。
他家的院牆在買過來以後,已經加固加高,牆頭之上遍插鋒利的玻璃片,在黑夜裡都能發出寒光;原先的院門是木頭做的已經腐朽不堪,現在也換成了兩扇大鐵門,還建了門樓,建了過道。
等嫣兒跟阿昆一到大門前,還沒等站穩喘口氣的瘦猴,他們兩個就突然感到了絲絲寒意,還有發自內心的一種恐懼與顫慄,隨說不清爲什麼,但是內心裡總覺得有點惶恐不安。
嫣兒看了一眼阿昆,輕輕地問:“阿昆,你沒覺得有點不對勁麼?”
“嗯,已經覺得了,我們還是小心點,也許這院子周圍也有什麼道符,就跟桃園山莊與欒醫生家裡的一樣。”
他們小心翼翼地四處瞅了瞅,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麼。
在鬼魂的眼裡,被施加了法術的道符,在這濃黑的夜裡是往外發着紅光的,特別是當他們靠近時,這紅光就愈加光亮,但此時在他們的周圍,在院牆的上邊,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我們進去吧,但一定要小心!”嫣兒說着,就“跐溜”一下爬到了緊靠院牆東邊的一棵梧桐樹上,然後又縱身一躍,從樹上跳入到院子裡,沒有任何的聲息。
阿昆的鬼影也飄蕩進了院子裡。
此時,就在院子西牆角的一個籠子裡,突然站起來一條大狼狗,前爪緊緊地抓住鐵籠,正在驚恐地盯着嫣兒附身的貓跟阿昆,呲着牙,發出低沉的“歐歐”的悶叫。
嫣兒沒怕,她一下子跳到籠子前,眼睛緊盯着狗眼,一瞬間,這隻大狼狗就伸了伸舌頭,乖乖地俯下身子,緊緊地趴在了籠子裡,但是還是很警惕地瞪着眼睛,盯着他們。
但是當嫣兒從狗籠邊和阿昆輕輕地來到了正房門前的時候,又突然心生驚恐,彷彿就在附近有一個強大的能量場,讓他們不安,並且這種感覺比在院子外來得更猛更強烈。
嫣兒自身都禁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而阿昆一旦有所覺察後,就立即退後了幾步,驚恐地看着四周。
此時,嫣兒也隨着退了幾步,來到了阿昆身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如此害怕?!”
“我也是,先不要進屋,觀察一下再說!”
因爲他們兩個在桃園山莊與欒醫生家裡,都曾被道符發出的光線所驚嚇,此時,他們有了先前的經驗,做事已經不再莽撞。
他們靜靜地站在屋外,感受着內心的那種恐懼來自何方。
而就在此時,他們聽見緊靠正屋東邊的一間小偏房裡發出“吱呀”的一聲,立時發現,偏房的兩扇木門竟然自己打開了,屋裡漆黑一片,黑洞洞的就像隨時要吞噬他們一般。
而當屋門一打開,他們就立時準確的感受到了,原來讓他們心生恐懼的力量就來自這間偏房,現在沒有了房門的阻隔,這種力量就瞬時變得強烈起來,似乎這無形的力量,能把他們吸進去一般。
嫣兒跟阿昆趕緊又退後了幾步,退到了院子裡一棵櫻桃樹下的陰影裡,同時警惕地看着黑洞洞的屋裡。
一會的功夫,他們就看到,從黑暗的屋裡,一把古舊的太師椅竟然慢慢地飄了出來,飄飄悠悠的就落到了屋門外,剛一落下,就看到太師椅上坐上了一位非常老的鬼靈,渾身被黑色寬鬆的壽衣所裹挾,近乎融化在黑夜裡,但是那花白的鬍鬚與頭髮卻分外的鮮明!
因爲嫣兒跟阿昆也是鬼靈,他們能看的更清楚一點,太師椅上的老人正僵坐在上面,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又過了一會,老人似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飄着離開了太師椅,站在了一邊,但驚奇的是,再一看去,太師椅上又坐上了一位老人,跟已經站在椅子旁邊的那位老人相比,身材顯得稍微瘦弱了一些,但花白的頭髮跟鬍子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同樣的,此時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也站了起來,站在了椅子的另一邊,更爲驚奇地是,他剛剛離開椅子,而椅子上竟然又坐上了一個老太婆,佝僂着腰,上身跟下身差不多成九十度的彎曲,也是一頭稀疏的白髮,因爲弓腰,頭髮都垂到了地上。
而當老太婆再次離開太師椅後,椅子上竟然又坐上了一位老者。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這個老精靈卻不同於先前的三個鬼靈,他顯得很是高大,坐着都比站在他身邊的三位還要高,但是沒有鬍鬚,只有花白的頭髮。
幾乎就在一分鐘之內,太師椅周圍竟然聚集了四位年老的鬼靈,同時出現在嫣兒與阿昆的面前。
正在嫣兒與阿昆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坐在太師椅的那位鬼靈竟然開口說話了。
“這是我們住了五代的房屋,你們是不能進來的,我們世世代代都有守護在這裡的魂靈,這是我們的家,你們還是趕緊出去吧!”
老人的臉對着他們,似乎看着嫣兒與阿昆所在的樹下,說着話,而其餘三位老人卻低着頭,看也不看他們,一言不發,但似乎同時都在發出一種無形的力量,形成一個如磁場般的氣場,讓嫣兒跟阿昆不由自主的產生恐懼與不安。
此時的嫣兒,憑藉自己多日練就與積累的法力,努力使自己保持着鎮定與克服着內心的恐懼,還是跳到了四位鬼靈的面前。
但是她剛一跳過來,就覺得自己附身的貓身上的毛髮根根豎立,不由自主地哆嗦成一團,根本站不穩,更說不出話來,於是她趕緊讓自己的魂靈從貓身上分離出來,現鬼影與他們的面前,即便如此,嫣兒的身影此時卻是暗淡無影,先前白影的邊緣都是熠熠生光,但此時卻非常的暗淡,自己也萎靡無力,勉強站立。
“四位先人,我們來打擾你們了,不知你們在此,多有冒犯,還請多多擔待。”嫣兒強打精神才說出了這些話,但是他們聽了竟然沒說一句話,動都沒動一下。
嫣兒站在他們面前,還是像再說幾句的,但是實在受不了被他們氣場的壓迫,只能退後了幾步,才覺得稍微好受了一點。
“四位先人,住在這裡的主人,在外邊爲非作歹,我們要來收拾他,請你們不要干涉,好不好?”
嫣兒剛一說完,坐在椅子上的老精靈由開口了:“人鬼殊途,誰也不能干涉誰,我們只負責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我們這把列祖列宗都珍愛的傳家寶——這把椅子,還是請你們快走吧!”
老人的話根本不容一點質疑,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此時,阿昆從樹下也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還是走到了嫣兒身邊,斷斷續續,拼盡了自己所有的氣力說:“這家人害了我,我就是來報仇的!你們——你們不要多管閒事!”
他的話音剛落,就從院子中央突然騰起一股旋風,這股旋風非常的猛烈而冰涼,讓嫣兒與阿昆沒一點防備,就身不由己猛然被颳了起來,旋轉着颳倒了院子上空,還沒等他們意識到什麼,就在瞬間又被風裹挾着摔倒了在了村裡的小橋邊的空地上。
雖然沒被摔暈,但是阿昆卻萎靡不振,坐在地上,幾乎沒有了任何的氣力;嫣兒還好一些,但是也喘着粗氣,還能勉強地站起來,還沒等她說話,就見那隻貓從小路上匆匆地竄下來,竄到了她的身邊,嫣兒立即附身與它,藉助貓本身的精力,纔算舒服了一點。
而就在此時,從村口急駛過來一輛轎車,沿着河邊的大道,突然衝到了他們身邊,刺眼的燈光照亮了黑夜,也照到了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