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衝了上來,娟姐卻後退了一步。
“你要做什麼?”
李哥卻咬着牙道:“誰說沒人想要娶你,我一直都想要娶你。”
“李哥……”猴子和張大都點了下頭,張大道:“是啊,娟姐,李哥對你很好,你應該知道的。”
娟姐笑了笑。
“不會的,那是李哥錯了。和我這樣的女子在一起,他得到什麼呢?就算我健健康康,以後要是生下孩子,你怎麼對得起孩子?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絕對不允許我的孩子也受這樣的苦。”
“咱們,可以不要孩子……”
娟姐搖了搖頭,“要這樣畸形的家庭做什麼?李哥,你別犯傻,更何況我命不久矣,不值得。”
“不值得?有什麼不值得?我一直都在等你,你是瞎了嗎?還是聾了,裝作不知道?”
娟姐聽李哥這般說,眼眶紅了。
她恨不得瞎了,恨不得聾了。
因爲,她不配。
她生而爲人,卻像鬼一樣活着,她要的是什麼,她只是想要像人一樣,普通姑娘那樣,哪怕她的臉色沒有這般陰沉,哪怕她的輪廓沒有那樣嚇人,她都敢跨出一步。
可上天,像是閉上了眼,像是徹徹底底地對她關上了門。
那門嚴絲合縫,她看不到半點希望。
“李哥,往後找一個乖巧的姑娘,好好過日子。”
李哥想要衝過去,卻被張大和猴子抓住。
“別衝動,你這樣會讓娟姐難過。”
“我讓她難過?她就像是一個又冷又硬的石頭,沒有給我一點機會,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
李哥怒吼咆哮,娟姐看着他默默流淚。
以前她是不相信轉世,甚至覺得這世上不一定有鬼魂,可現在她都信了。
既然這一世沒有希望,她能不能將一切希望寄託給了下一世?
娟姐將披散下來的頭髮掀起,用頭繩襲了起來,露出了她整張臉來。
九王和十王倒吸了一口氣,就連阿素和宋茗微都覺得胸口一震。
“娟姐……”
娟姐露出了一個笑來,這個笑格外瘮人。
“統領,看到了嗎?這張臉是不是很嚇人?你快點煉藥,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浪費了,就可惜了。”
宋茗微覺得尖銳的痛襲上了胸口,她看着娟姐,喉頭哽咽,心裡說不出地苦澀。
後殿那傳來的轟隆聲越來越響,九王和十王他們道:“這門,快撐不住了。”
娟姐見狀,當即將匕首抵着手心。
“統領,你快點,我不想這麼多人都隨我陪葬。”
宋茗微彷彿被逼在了火刑架上,眼睛血紅,卻只能顫抖着打開藥方,開始煉藥。
她將心石,魔蛇之眼,巨鱷之眼,還有魔天衣所有東西都攤開來,將早早準備好了的藥鼎放在地上,開始催動火訣,煉藥。
她按照藥方上面的說法,卻發現煉藥的過程中都有諸多不順,像是那藥方十分抗拒她似的。
“我來幫你。”
阿素上來,坐在了宋茗微的對面。
允稷和避空也坐了下來。
遲筠來到了臨近後殿的那個門前,警惕地盯着那道門。
待所有的藥都丟進去,就差魅惑腐水的時候,娟姐屏住呼吸,劃破了手指。
清澈的水從她的指尖流出,她微笑着看着那水,道:“統領,一會兒想辦法把這些財寶給弄出去,我爲財死,好歹也要替我報仇吧。李哥,猴子,張大,你們出去之後一定要過上好日子,都娶媳婦生孩子,別給老孃丟人。”
猴子幾人凝視着娟姐越發煞白的臉,抹起了眼淚。
“哭什麼?這些錢也有我的一份。統領,你到時候想辦法把這些錢拿一些給我轉世投胎的人家,別讓我窮折騰,我可除了裝鬼騙錢,什麼都不會。”
娟姐越發瘦了,宋茗微想要拿東西阻止她身體裡頭的魅惑腐水流失,娟姐搖了搖頭。
“沒用的,快煉藥吧。”
娟姐安靜地坐在了一邊,而宋茗微咬着牙紅着眼,道:“我佛魔雙修,我的血應該就是佛血和魔血了,我放血,你們維護着,被炸了。”
允稷道:“你的血不過只是魔血,用我的,我纔是佛魔一體,我的血纔是最合適的。”
“師父!”
宋茗微搖着頭,避空說過,師父的身體十分虛弱,稍有不慎怕就要出事的。
允稷凝視着宋茗微,他淡漠漆黑的眸子裡映射出了宋茗微焦急萬分的影子。
“不能讓娟姐的xing命白白付出。”
允稷落下這句話,宋茗微的身體就僵住了。
她閉了閉眼,不再多話。
允稷劃開了手腕,鮮血落入了鼎中,香氣襲來,竟是滿滿的桃花味道。
並不甜膩,芬芳沁鼻,末了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味道。
宋茗微愕然看着,允稷面上一片清冷,卻是背對着宋茗微收了手,一道腐朽的枯木裂紋出現在了手腕上。
爐鼎之中陡然升起了一紅一藍兩道光芒。
光芒交相環繞,最後有兩顆從爐鼎之中飛了出來。
宋茗微瞬間抓住了一顆,另一顆則是去了阿素手中。
與此同時,後殿的那道門被用力撞開。
遲筠和九王十王都化爲原形,對上那個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
衆人都愕然看着突然出現的上古魔物,渾身上下燃燒着幽藍色的火焰,看不到臉,只看到兩隻裸露出來的碩大的黑色眼球,還有那足足有一人高的蹄子。
它動了,粗劣的喘息聲透着讓人心驚的可怕力量。
整個中殿瞬間就熱了起來。
娟姐喊道:“快,把金銀財寶都收了,趕緊開門走。”
娟姐這話一出,整個人就往後倒去,她一刀刺入自己的心窩,惹的宋茗微幾人大聲喊着她的名字。
魅惑腐水瞬間噴了出來,而娟姐的魂魄也在這一刻離體。
允稷伸出權杖,將娟姐的魂魄收了進去,而那魔物擡起蹄子,就朝着他們飛來。
“快,快開門!”
遲筠喊了這一句後,九王就被那蹄子給踹飛了出去,登時身體縮小了許多,從一頭巨蟒變成了一條不過手指粗的小蛇。
“九哥!”
十王想要上去與那魔物拼命,遲筠抓緊了他,並且將九王帶着,朝中殿的門跑去。
“大哥,九哥十幾年的修爲一招散盡,他還能活嗎?”
十王的話剛落,就被遲筠捏住了脖子。
“他一定能活,就算他活不了了,還有我的命!”
話落,他就將十王丟出了門,一條銀龍猛地將大門打開,宋茗微幾人紛紛一躲,全都出了門。
避空和允稷瞬間又把門鎖上了。
外頭封住,他們就逃了出來。
幾個人跑着來到了岸邊,上了船,就開始催着船家趕緊開船。
避空給九王療傷,九王卻蔫在了一旁,像是隨時就要斷氣了似的。
就在他們離開無人島沒有多久,就聽到了無人島那一片轟隆之聲,像是打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而江水翻涌,船開始不穩了起來。
船家見狀,大喊道:“怪了,這條路一直都沒有問題的,這怎麼感覺要發大水啊。”
遲筠一直都沉着臉,他突然看向了避空。
“聖僧,我和你帶着他們一行人瞬移去泥河岸邊,這裡不能久留了。”
避空點了下頭,對阿素道:“我們先到泥河邊上,送他們走。”
宋茗微回頭看向了遲筠。
遲筠緊抿着脣,見宋茗微看他,他眯起了鳳眸,道:“宋茗微,我最後問你,你能不能留下來?”
“不可能的。”
允稷搖了搖頭,“知道爲什麼我非要帶他們走嗎?因爲異界的魂魄,只要在此呆久了,尤其是和前世呆在一起達到三天就會融爲一體。到時候歷史濃縮,天地之間就會掠過這兩千年,中間所有人都會化爲泡影。而到最後,他們沒了因果,宋茗微也好,允祀也好,我也好,都會徹徹底底在十方世界消失。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世界一片混亂,我們認識的人,不認識的全部都化爲灰燼,天地恢復到了混沌初期,沒有先後,沒有因果。”
所有人聽到了這個結果,都怔住。
遲筠低下頭來,江邊的風捲起了他的捲髮,白皙的側臉上透出了幾分絕然。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來……”
何必來鑽入我的世界,何必來撩撥我的魂魄?
宋茗微,這世上竟還有我遲筠替代不了的人。
他噗嗤一笑,回頭就拉着宋茗微吻上了她的脣。
“你……”
“你就當我就是允祀,且不算委屈你,我就是允祀。”
宋茗微僵住,見他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他卻一手捂住了宋茗微的眼。
片刻後,將她放開。
周邊的環境大變,宋茗微看着這熟悉的泥河邊上,心咚地一跳。
可以回去了。
豐年趴在了遲筠的懷裡,醒來見這泥河,還有幾分錯愕。
“娘……”
宋茗微將豐年抱了回來,就拿出了天丹,吃了。
阿素見狀也要吃下天丹,允稷就道:“你可想清楚了?”
服下那藥,她就成了凡人。
一介凡人,不求長生,只求能得他多一份憐惜,只求他能夠看在她是百無一用的凡人的份上,別對她太過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