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住在燕京市歌舞團宿舍,她曾經是團裡的臺柱,是華夏著名的舞蹈家,當然,她也是潘希仁的前妻。已經五十六多歲了,可是看上去也就四十幾的樣子,不得不說她保養得很好。
對於李志誠的到來她並不驚訝,潘希仁的死她在第二天一早就已經知道了,是兒子潘安打電話告訴她的。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多少還是有些感傷的,雖然已經離婚了,可是畢竟兩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要說分開了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整個早上她都靜靜地呆在房間裡,腦子裡回憶着曾經與潘希仁的點點滴滴,從相識,相戀一直到結婚,離婚。這所有的過往就象電影似的在腦海裡重複着,原本她的心裡對於潘希仁還有着幾分怨恨的,也隨着潘希仁的離去而煙消雲散了。她突然覺得人原來人這一生什麼都是浮雲,眼睛一閉,就什麼都沒有了。
離婚後李嬌又嫁了個男人,也是他們歌舞團的,叫王逾越,比她小兩歲,是拉大幕的。李嬌的再婚很讓人大跌眼鏡,誰也不曾想到李嬌會嫁給那樣一個人,在團裡他根本就是個打雜的,還是個臨時工。以李嬌的條件,至少可以找到一個比他強十倍百倍的人,一來李嬌的形象氣質在那兒擺着,二來與潘總離婚她可是得到了一大筆錢的。
可偏偏她就嫁給了這麼一個小人物,李嬌的親戚朋友都想不通,但那又怎麼樣?
王逾越給李志誠和肖寧倒了茶,然後憨厚地一邊微笑一邊搓着不知道放哪的雙手:“那警察同志,你們聊,我出去走走!”說罷他又望向李嬌,李嬌輕聲說道:“那你就去菜場買些菜回來吧!”王逾越“嗯”了一聲便離開了。
王逾越的身材高大,還有些絡腮鬍子,只是歲月不饒人,他的頭髮鬍子都依稀有些花白。他沒有什麼文化,說白了,粗人一個,可是他對李嬌卻非常好,好到團裡很多女人都很是羨慕,李嬌在家裡幾乎是什麼事都不用做的,想做什麼就是一句話,王逾越會盡全力地滿足她。可以說王逾越簡直是把李嬌當成女神來哄着供着。
“讓你們見笑了,老王他沒見過什麼世面,不過他這個人很實誠,對人也好。”李嬌微笑着說道。李志誠點了點頭卻沒答話,他也沒法搭話,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跟着評論人家的男人?他輕咳了兩聲:“李女士,我們今天來是爲了……”他還沒說完,李嬌便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爲了老潘的事情來的吧?”李志誠點了點頭,李嬌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老潘這個人向來都很低調,做事情也有分寸,輕易也不會去得罪人,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李志誠心裡苦笑道,我們要是知道就不來問你了。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問道:“李女士,你和潘希仁離婚以後有沒有經常聯絡啊?”李嬌皺了下眉頭:“在剛離婚的那年聯繫得要多些,後來我們各有各的家庭了那聯絡也就淡了,就算是有也多是爲了那兩個孩子。”李嬌苦笑了一下:“你們可能也知道,我和逾越在一起以後沒有再生育,一來我的年齡不太允許,二來我怕再有孩子我對小安和小燕的愛就會受到影響!”
李志誠點了點頭,李嬌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肖宇沒有說話,只是在小本上記錄着,李志誠又問道:“那最近這段時間你們有聯繫嗎?”李嬌回答道:“有,大約是一週前吧,我記得是週六吧,那天正好家裡有客人。”說到這兒,李嬌臉上微微一紅:“我平時也沒有什麼事,家裡的事情都是逾越在操勞,所以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幾個玩得好的朋友約在一起搓麻將。一般每週六、週日都是來我家裡。”
“當時我們纔剛剛開局,一圈都沒有結束我就接到了老潘的電話,他說他想見我,我聽他那說話的口氣好象是喝了酒了,我的心裡覺得很納悶,話說我們離婚也有近十年了,他從來都沒有在這樣的狀態下給我電話,他好面子,輕易不會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現給別人看的,哪怕是我,在離婚後就再也不可能看到他真實的那一面。”
李志誠的心裡有些激動,看來有戲,說不定李嬌能夠給他們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李志誠點了點頭:“你去見他了嗎?”李嬌尷尬地笑了笑:“分手也是朋友吧?再說了,我們離婚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波瀾,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好了,然後大家好說好散的。別說我們之間確實有二十幾年的感情,就是一個要好一些的朋友,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能拒絕是吧?”李志誠又點了點頭,李嬌繼續說道:“於是我就讓逾越替我打着,然後我便去了他約定的地點。”
肖白擡起頭望向李嬌:“王逾越知道你是去見潘希仁嗎?”李嬌回答道:“當然知道,我和逾越之間沒有秘密,至少我們在一起以後還從來沒有欺騙過對方。婚姻容不得謊言,哪怕你認爲那謊言是善意的。其實根本也沒有善意的謊言,欺騙就是欺騙,不管你抱着何種目的,你都是在踐踏他對你的信任!”
李志誠皺了下眉頭,他感覺到李嬌的情緒略微有些激動,李嬌好象馬上也察覺到了,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有些情緒化了,其實我和老潘的離婚就是緣於他欺騙了我,當然,或許只是一件小事,但是我卻容忍不了!”看來李嬌是一個很感性的人,至少她給李志誠這樣的感覺。李志誠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說說潘希仁騙了你什麼?”李嬌咬了咬嘴脣:“我,我介意!”李志誠笑了:“那就當我沒說過,這樣吧,你說說你和他見面經過吧!”
李嬌這才繼續說道:“我是九點多鐘趕到‘名媛會’的,我想二位應該知道‘名媛會’吧?就是京城裡那些有些身份地位卻缺少愛的所謂都市名媛們揮霍時間、金錢和身體的地方,我雖然以前沒有去過,不過我們團的一個同事倒是那裡的常客,她和我的關係不錯,所以經常聽她提起。我也不知道老潘怎麼會選擇那樣一個地方和我見面,在我的印象中老潘是從來不願意踏足娛樂場所的,就算是有應酬,他也是讓自己的副總去作陪。”
“服務生領我去了那個包房,就老潘一個人坐在那兒,茶几上已經堆了十好幾個啤酒瓶,這還不算,桌子竟然還有一瓶白酒,應該是纔開的。等服務生關門離開了以後,我才坐下,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要接着喝酒,他有多少酒量我知道,十好幾瓶的啤酒就已經夠讓他躺下了,再灌點白的下去那他就連話都說不伸展了。”
李志誠問道:“他平素有酗酒的習慣嗎?”李妖搖了搖頭:“不,他的肝臟有問題,醫生說他不能沾酒,如果不是很必要的應酬,他是滴酒不沾的。就算是市裡的領導,想要勸他的酒都難。”
“他也很聽勸,我攔住他不讓他再喝的時候他果然就沒有再喝了,只是楞楞地望着我,我問他到底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他沒有說,就那樣呆呆地看了我大約半分鐘,突然他抱住了我,頭伏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來。我和他從認識那天起到現在,還從來沒有見他這樣的哭過,就算是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也沒象那樣的哭。”
李嬌拿起了茶几上的那包女士煙,然後對李志誠和肖宇示意,李志誠說道:“我抽這個。”說罷他掏出了自己的香菸點上,李嬌吐了一個菸圈:“我問了半天,他都不說話,我只能輕輕地抱住他,讓他哭吧,我想他哭完了總會說點什麼吧,誰知道他哭完以後卻只是對我說了一聲謝謝,就準備離開了。當時我就火了,我的脾氣不好,一直就不好,很容易上火,我就問他這算怎麼回事,讓我來就爲了借個肩膀嗎?你不是有白素嗎?憑什麼我要讓你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他可能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過份吧,他說有些事情不告訴我是爲我好,我就納悶了,敢情這事兒還和我有什麼關係嗎?我就更想問個究竟了,但他卻什麼也不說徑直就走了。他都走了,我自然也就回來了。”李嬌說完了,李志誠說道:“那後來呢?他有沒有再找過你?”李嬌搖了搖頭:“沒有,不過他給我發過一條短信,還有,讓快遞給我送來一個包裹。”
李志誠忙問道:“短信你沒刪吧?”李嬌聳了聳肩膀:“刪了,我以爲他是發錯了。”肖宇問道:“那你還記得短信的內容嗎?”李嬌說道:“當然,短信很短,寫的是‘對不起,我愛你!’”肖宇和李志誠對望了一眼,肖宇說道:“就這麼簡單?”李嬌反問道:“你希望多複雜?”李志誠瞪了肖宇一眼:“那麼那個包裹呢?”
李嬌說道:“說是包裹,其實就只是一張老照片。”說罷她站了起來走回屋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兩張照片,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是他們大學的畢業照,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張上面的潘希仁的臉上被人用紅筆打了個“x”,李志誠望向李嬌,李嬌說道:“別看我,我沒那麼無聊,這張就是老潘快遞寄來的,而這張是我自己的,一直都沒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我打電話給他,可是他卻說以後我就知道了,現在看來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