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舒逸和葉清寒並沒有馬上休息。
“那個保安那裡你有什麼收穫?”舒逸扔支菸給葉清寒,葉清寒接過來,在鼻尖嗅了嗅才說道:“那個保安說他感覺姜顏象是被推下來的,可當時他急着救人,就沒有上天台去察看。”舒逸微微點了點頭:“說說事情的經過吧。”
葉清寒說道:“保安是個退伍老兵,因爲是農村的,回來以後就沒有安置,後來縣警察局招收協警,他便應聘上了,在一次辦案的過程當中傷了腿,縣局倒也沒有虧待他,給予了他一定的補償,同時又安排他到縣局家屬院做保安。人很精明幹練,卻又讓人覺得不失質樸本分。”
看來葉清寒對保安的印象蠻不錯。
“他說大概是十二點一刻的時候,他出來巡夜,路過三號樓,就是姜局家住的那棟樓。路過三號樓的時候隱約聽到樓上有動靜,於是他便擡頭望上去,發現好象有一個人吊在那裡,雙腳拼命地蹬着,他當時就嚇壞了,正準備叫那人別亂動,話還沒開口姜顏就摔了下來。”
葉清寒說到這裡,才把煙點上:“也是保安機警,馬上跑了進去,發現姜顏還有氣,就撥打了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同時又大聲叫喊,把樓裡的住戶給叫醒來了。而姜顏在跌落的時候,右大腿還被花壇尖利的鐵刺插傷,估計是傷了動脈,流了很多血來,他便撕下姜顏身上的衣物替她包紮、止血。”
“他原來便是野戰軍,戰傷救護是必修課,也正因爲如此,姜顏纔沒有因爲失血過多而死。或者可以說,遇到這個保安,姜顏纔算是真正撿下一條命。”葉清寒說着站起來倒了兩杯水,遞給舒逸一杯,舒逸接在手中,並不喝,而是雙手捧着杯子,皺起了眉頭:“他怎麼認定是謀殺而不是自殺?”
葉清寒說道:“他說他看到姜顏的雙條腿在空中拼命地蹬着,象是想爬上去,是突然鬆手就掉了下來的。他估計應該是有人掰開了姜顏緊緊抓住護欄的雙手。”舒逸說道:“他分析得有道理,如果是自己想要跳樓,根本不用掙扎。而且我上去看過,她墜落的位置離天台的門有些遠,斜四十五度左右的距離。”
葉清寒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如果她真心想自殺,應該選擇最近的路線,走直線。”舒逸說道:“對,只有一種情況她纔會多走這幾米。”葉清寒說道:“有人在追她,慌不擇路!”舒逸搖了搖頭:“誰能夠把她從家裡追上天台?”葉清寒被問得楞,舒逸接着說道:“一定是有人約她上來的,只是她並不知道約她上來的那個人會要了她的命。”
葉清寒說道:“給她的人會不會就是楊潔?”
舒逸肯定地回答道:“絕對不是,你想想,楊潔就住在她的家裡,兩個人獨處的機會一定不會少,要談什麼根本沒必要約到天台來。而昨晚我上天台查看了一番,我發現天台的屋面有一些傾斜,那是用來防水滲漏的,靠牆根的地方有個排水洞,連接了一根150的PVC管作爲下水管,我仔細地看了看,這根六寸管是新換的,沿着牆壁直通地面。”
“你是說兇手是利用這根下水管逃跑的?”葉清寒問道。
舒逸點了點頭:“是的,管壁的上端十幾公分都或多或少敷了污泥,而以下卻看上去很乾淨。”葉清寒說道:“看來這是有預謀的,就連逃走的路線都設計好了。不過他的膽子也真大,這管子暴露在外面應該有些年頭了,他也不怕萬一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自己也掉了下去。”
舒逸微微地笑了笑:“他不是膽子大,是本領高!他下去的速度很快,只有下去的速度很快,他才能夠均勻地抹乾淨管壁上的泥污,如果是慢慢爬下去的,手腳配合就會習慣性地雙手交替。”
葉清寒想了想,點了點頭:“他的身手很好,手上的力道掌握得也很準確,甚至雙腳根本就沒挨着牆,懸空下去的,雙手只是找了個支撐,那下水管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根保險繩?”舒逸淡淡地說道:“是的,如果是你,你也能做到這點。”葉清寒說道:“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閻峰?”
舒逸微笑道:“我一開始首先想到的也是他,不過他現在正被南方他們盯着,應該不可能這麼容易脫身,一定是另有其人。”葉清寒想了想說道:“有沒有這種可能,約她的是一個人,殺她的是另一個人。”舒逸說道:“當然也有這種可能,怎麼,你還是覺得可能是楊潔動的手?”
葉清寒笑道:“如果真是楊潔,那她還真是深藏不露的主。”舒逸搖頭說道:“應該不是,楊潔如果是兇手,那麼她在姜顏墜樓以後纔可能下到地面,那時候那個保安已經守在單元樓底下了,她想要溜回到姜顏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葉清寒嘆了口氣:“這樣一來情況就複雜了。”舒逸淡淡地說道:“一點都不復雜,鎮南方那邊,崔瑩的手機剛被搶,這邊就發生了姜顏的跳樓自殺,說明什麼?對方看到了手機裡的那段視頻。雖然南方已經讓他們抹去了槍響的那一段,而且視頻也並不清晰,但對方一定已經猜測到視頻的內容是什麼了,於是在他們的眼裡,姜顏便已經暴露了,必須得死。”
葉清寒皺起了眉頭:“不是,我說舒處,那段視頻南方也說了,根本看不出是什麼玩意,他們怎麼會覺得我們已經發現了什麼呢?”舒逸說道:“因爲他們看出了視頻上的是什麼,所以他們纔會認爲我們一定也看出了什麼,一來是出於同理心,二來是他們知道我們有一定的技術手段,能夠使視頻清晰還原。他們不敢去賭我們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只能先下手。”
葉清寒說道:“一切只有等姜顏醒來再說了。”舒逸說道:“嗯,只能這樣了,先眯一會吧,我還得去找姜緒雲,他應該有話要和我說,而且聽說姜顏還留下了遺書,我倒想看看遺書上都寫了些什麼。”
舒逸說道:“唉,當初南方和我說這個計劃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看來我還是疏忽了,不然提前防備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十點多鐘舒逸便起來了,他只睡了三個小時。
他沒有叫醒葉清寒,而是一個人出去了。離開招待所,他纔給姜緒雲去了個電話,姜緒雲夫婦因爲擔心女兒,也起來了,正往醫院趕。接到舒逸的電話,他對羅媛說道:“你先到醫院去吧,我有點事晚一點來。”羅媛很不快地說道:“有事有事,女兒都這樣了,有什麼事情比女兒的命重要?”
姜緒雲怒道:“叫你先去你就先去,哪來那麼多廢話。”姜緒雲是老警察了,如果說第一次姜顏的自殺沒引起他過多的關注,那麼這一次他絕對已經有了懷疑,可這一切他又不能向羅媛說明,他怕羅媛的情緒化反而會誤事。
羅媛見姜緒雲這樣子,倒有些怕了,嘴裡說着:“那好吧,忙完你早點過來。”姜緒雲說道:“嗯,最多一個小時我就過去。”
舒逸去了姜緒雲家。
姜緒雲一直住在局裡的家屬院裡,家裡看上去也很簡樸,從裝修到傢俱並不奢華。就連他抽的煙也就是十五塊錢一包的,以他的身份來說並不奢侈。
姜緒雲請舒逸在沙發上坐下,舒逸問道:“聽南方說姜局的父親才做完壽,他不在家嗎?”姜緒雲苦笑道:“前幾天小顏在省城出事後我就讓他先去我兄弟家住幾天,不敢讓他知道小顏的事,還好他不在家,不然這次小顏又出這麼大的事情,老人家一定受不了。”舒逸點了點頭:“這倒是。”
姜緒雲說道:“舒處,你覺得小顏真會自殺嗎?”舒逸望着他,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爲什麼會這麼說?”姜緒雲苦笑道:“舒處,我也是幹了二十多年的老警察了,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姜顏和林洋在省城的所謂殉情,我慢慢想來也覺得奇怪,兩個人既然要死,爲什麼不直接來痛快的,非要整那麼複雜?”
舒逸微笑着點了點頭。
“而小顏好容易搶救過來,醒來竟然還失憶了,甚至連我都不認識了,可怎麼纔回來她便又想起了過去的事情?我懷疑她是裝的,可我就搞不懂爲什麼。按理說,死過一次的人,應該更知道珍惜生命,她卻偏偏又要第二次選擇自殺?哪怕就算是覺得愧對林洋也不至於再去自殺,而是做別的補償,例如照顧那個十二歲的妹妹。”
姜緒雲說到這裡纔想起沒給舒逸泡茶:“你看我,盡顧着說話,水都沒讓你喝一口。”他站了起來,給舒逸泡了杯茶,又點了支菸:“經歷過死亡的人,對死亡會更加畏懼,所以我覺得小顏的死有蹊蹺。只是我一點頭緒都沒有,直到昨晚送小顏去醫院的時候,我彷彿聽到她口裡叫了兩聲‘舒處’,我尋思着應該是叫你,以爲她要見你,就趕緊給你打電話。”
舒逸沒有打斷姜緒雲,姜緒雲繼續說道:“可給你打完電話以後我就更糊塗了,你和小顏就見過那麼一次面,她找你做什麼?”姜緒雲這時才擡起頭來:“舒處,小顏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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