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毅他們並沒有象老萬說的那樣住到武裝部去,他們住進了縣裡最好的一家賓館,其實只是全國連鎖的一個快捷酒店,說是三星級,可是落到這個小縣城,它的硬件條件也只能勉強算是準三星,不過酒店的管理還是很正規的,也有住在這兒,朱毅他們纔不會被過多地騷擾。
他們要了一個三人間,三個人住在一個房間裡一來方便了老萬的安全保護,二來也便於大家交流案情。
安頓下來都已經是一點多鐘了,可三人卻沒有什麼睡意。
“這個申強還真是個投機分子,不過他眼光倒蠻準的,這個案子如果告破他的前途確實一片光明。”老萬感嘆地說道。鄧琨卻冷笑一聲:“只怕他未必真是個投機者,誰能夠保證他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別的陰謀?要說立功,抓到小周對他來說也算是大功一件吧,別忘記了,小周不光是畏罪潛逃,而且手裡還有槍!”
朱毅搖了搖頭:“你們就別擡槓了,現在說什麼都爲時過早,不管怎麼說,至少目前情勢下看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就算申強有別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暫時看來他是不會傷害小周的,再說了,這一切現在不是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麼,小周身邊有陸優,外圍有我們,局面其實是我們在控制着的。”
老萬點了點頭:“朱哥說得沒錯,來之前我們也分析過,朱哥說過我們很可能能夠在長流找到盟友,因爲那個方仲興,方仲興的死警察局裡一定有人對這樣的結果存在異議,我們只要能夠接觸上這些人,我們的調查工作就簡單多了。或許申強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呢?”
周憫農關好了門窗,關掉了燈,他站在窗邊,望着前面的那棟房子,來的時候他也看到前面的那棟樓有兩家家庭旅館,陸優說他會住在那兒,周憫農靜靜地站在那兒,不一會他果然看到那棟樓的三樓一個房間亮起了燈,再接着,他看見陸優走到了窗邊,向他這邊望了望。
兩棟樓隔得很近,大約五六米的距離,彼此都能夠看到對方,周憫農不知道爲什麼,在見過陸優之後心裡踏實了不少。陸優並沒有在窗邊呆久,在他離開了窗邊後,燈也關上了。
周憫農就躺在沙發上,他沒去臥室,屋裡那股子黴臭味還有,而且他也不習慣睡別人的牀,特別他想到這是申強岳父岳母的家,而兩人都已經去世了,真讓他躺在他們睡過的那張牀上的話心裡還是有些忌諱的。
他閉上眼睛,卻仍舊難以入睡,回想今晚發生的這些事兒,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原本他是想悄悄地潛回縣城查清自己被陷害的案子的,可是到了縣城邊上他才發現只靠他自己的話根本就什麼都做不了,這個時候申強出現了,再後來陸優也出現了,而自己的命運卻完全地交在了他們的手裡。
以前在暮山縣做刑警隊長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有能力去獨立面對一切的事情,想想真是可笑,一個人的力量真可以去對抗整個社會嗎?不可以,假如今晚申強不是想和自己合作,而是要抓住自己,那麼現在他已經是階下囚了,又假如陸優不是朱毅叫來幫助他的,而是來殺他滅口的,此刻他或許也就是一具冰冷冷的屍體了。
周憫農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第一次感到一種對自己命運何去何從無能爲力的悲哀,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自己應該怎麼辦,這個案子從哪裡開始查,怎麼去查,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想到了提線木偶,自己何嘗不象是一個木偶,被人家牽動着,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申強自然不知道周憫農此刻會發出如此的感慨,他現在正坐在晉陽的家裡,晉陽的妻子在市裡工作,一週回來一次,而晉陽年底也會調到市裡去。家裡目前大多數時間都只有他自己在,申強大半夜過來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在申強和周憫農接觸上的時候晉陽就先回來了。
“給我弄點吃的,餓死了!”申強沒有拿自己當外人,因爲他和晉陽原本關係就十分要好。晉陽給他弄了一碗泡麪:“安頓好了?”申強點了點頭:“我把他安頓在老屋了。”晉陽說道:“安頓他不難,關鍵問題是下一步怎麼辦?你想怎麼查,申隊,我們這是在玩火!”
申強夾了一大筷麪條送到嘴裡:“確實是在玩火,可是‘富貴險中求’不是嗎?至於說下一步我已經想好了,明天我就設法把所有相關案子的資料給弄出來,找出之間的關聯,之前你不是說仲興的案子還有幾個疑點嗎?我們就從這些開始查。當然,讓他去,我們不適合出面。”
晉陽苦笑了一下:“你確定他還可以拋頭露面嗎?現在到處都是他的通緝令。”申強皺起了眉頭:“這個倒是個問題,不過如果讓他改變一下外貌,再給他弄個假身份應該就沒事了吧?”晉陽看着申強:“開什麼玩笑,你不會是想讓他去整容吧?”
申強瞪了他一眼:“想什麼呢你?粘個小鬍子,貼個眼皮什麼的,然後換身衣服,給他搞張身份證,你上次抓那個辦假證的,應該派得上用場,你媳婦不是在市報上班嗎?如果能夠再給他辦個新聞採編證什麼的就更好了,有這個身份就不會有人會想到他就是通緝犯了!”
晉陽說道:“我可警告你,別打我媳婦的主意,拉我下水還不算,還要拉她?”申強淡淡地說道:“如果我親自去找她的話她一定會答應,別忘記了,這事兒關係到我們爲仲興報仇!”晉陽蔫了,他知道申強說的並沒有錯:“好吧,我和她說說。”
天亮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申強早早地就被尤光輝叫到了辦公室去。
“尤局!”申強推開門,微笑着叫了一聲。尤光輝點了點頭:“坐吧!”申強坐了下來,尤光輝問道:“昨天一整天你跑哪去了?”申強回答道:“哦,我就在那兇手棄車的附近轉了轉,雖然吧,他很可能早已經逃往閩南方向去了,但我還是不太放心,在周邊他可能藏匿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尤光輝“哼”了一聲,表達出自己對申強的不滿:“就算你是辦正事,隊裡不還有這麼多人麼,局裡也有人手的,爲什麼不帶上,就你和晉陽兩個人?電話也關機了,你眼裡還有這個集體還有我這個領導嗎?”申強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不是自己瞎疑心就去看了一圈,手機是沒電了。”尤光輝皺起了眉頭:“你的沒電了,難道晉陽的也是沒電了?”
申強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對了,好象他的電話確實也一直沒有響過,應該是吧!”
尤光輝嘆了口氣:“申強,你從警校畢業就到了我的手下,你小子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小算盤,我警告你,有些事情是玩火,搞不好就會燒死自己,那還不算,甚至會連累很多人。”申強聳了聳肩膀:“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尤光輝冷笑一聲:“是嗎?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對了,我讓你送走的客人又回來了,他們在快捷酒店。”申強苦笑了一下:“你不會是讓我又去攆他們吧?尤局,這些人好象很有來頭,我可不想再去觸眉頭了。”
尤光輝說道:“不是讓你去攆他們,不過你得盯緊了,最好別讓他們再給我添什麼亂子,還有兩年我就要退休了,希望能夠安安穩穩的走完這最後一程。所以,希望你別亂來,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再翻開來,那是打我們自己的臉。”
周憫農早就醒了,他還是沒能夠睡好,只能勉強算是休息了一晚上。
這一晚他做了很多的夢,全是惡夢。他也知道這很正常,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腦子裡的弦一直繃得緊緊的,不做惡夢那纔是怪事兒。
申強是十點多鐘過來的,他給周憫農帶來了一些吃的用的,還有三個手機,都是一百多塊錢的地攤貨,六、七張手機卡。申強坐下後笑道:“這些可都是我自己掏的腰包。”周憫農淡淡地說道:“我可無法給你報銷。”
申強從包裡又取同一個資料袋:“這是兩起阿彩案以及方仲興法醫案的卷宗,並不全面,大家都知道的我就沒納入,主要是一些我們認爲可疑的地方。這兩天你就呆在這兒慢慢消化,別外出,我們正設法給你弄個能夠見光的假身份,不過到時候得委屈你一下,易個容化個妝什麼的。”
周憫農接過資料:“嗯,那就麻煩你了!”申強說道:“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我想現在我應該已經拿出了足夠的合作的誠意了吧?”周憫農點了點頭,申強說道:“對了,你的那幾個夥伴又回來了,你想和他們聯繫嗎?”周憫農想到了朱毅的交待,要弄明白申強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回答道:“不要,其實我和他們並不是很熟悉。”
申強眯起了眼睛:“嗯,這樣也好,知道我們合作的人越少,我們才越安全。只是我覺得你的同伴好象能耐挺大的,假如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事情或許會好辦多了。”這已經是申強第二次試探他了,周憫農苦笑了一下:“他們有什麼大能耐?我的事情他們不是也不管不問麼?”申強的心裡有些失望,一個投機者,很看重借勢借力的,他覺得如果能夠利用朱毅他們的背景,或許案子偵破起來難度會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