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四、世間自有癡兒女
“她不是有意的。”離無言不死心地堅持着,望着飄香雪的目光中,卻是充滿了歉疚。
“擋我者,死。”飄香雪星目中的殺意越來越濃,說出的話也變得更加殘忍無情。
離無言索性將眼一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那你就先殺了我吧。”
飄香雪手中的清冷劍在微微顫抖,恨聲道:“你真的要跟我作對?就爲了這樣一個女人?”
離無言緩緩睜開眼睛,坦然地望着飄香雪,誠懇地道:“也爲了你,我不想你因一時的憤怒而做出一輩子後悔的事。”
“你就那麼相信她?”飄香雪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如果不是他用自己殘存的理智控制着,恐怕手中的清冷劍,早已刺穿了離無言的咽喉。
離無言感覺到了飄香雪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心中一陣恐慌,卻還是硬撐着道:“是,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哈哈哈……”飄香雪忽然發出一陣狂笑,隨着狂笑聲止,他驀地收回清冷劍,俯身抱起地上的水竹,衝着離無言冷然道:“離無言,你我今日恩斷義絕,如果下次你再敢阻攔我,我必定會殺了你。”說完,便抱着水竹飛逝而去,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飄香雪抱着水竹的屍體,一路狂奔着,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痛苦得到一絲絲緩解。
飄香雪奔入了一片松林,一張熟悉的吊牀,讓飄香雪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望着這張自己親手結成的吊牀,飄香雪的耳邊回想着當時自己對水竹的承諾,不由喃喃自語道:“水竹,我們現在就回丹穴山,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兩行清淚從星目中涌出、滴落,飄香雪的心被懊悔撕裂。
“你就這樣走了?”厲無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的人也陰魂不散地出現在飄香雪的視線裡。
飄香雪木然地望了他一眼,抱着水竹就要離開。
“你明知道莫梨雪是我的人,卻還敢撇下你的朋友,還真的是見色忘義啊。”厲無邪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飄香雪的心莫名地感到一陣恐慌,本能地停了下來。
“你現在趕回去,可能還來得及爲他們收屍。”厲無邪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裡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
飄香雪心中涌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即想也不想地,縱身往魔泉谷的方向飛馳而去。
飄香雪抱着水竹,返回了魔泉谷,剛到谷口,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香雪的心在瞬間沉了下去。快步搶入谷內,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慘不忍睹。
離無言、秋晚霽、水絲柔三人都已倒在血泊之中,三人的咽喉上,都插着一把毒鏢,流出的毒血,泛着森冷的烏光。
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秋晚霽原本清逸絕俗的臉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劍痕,已看不出半點原來的模樣。下手之人的狠毒,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飄香雪望着他們的屍體,跌坐在地上,強烈的內疚感壓得他無法呼吸,如果不是自己因爲水竹的死,喪失了理智,絕情地跑開,眼前的慘劇便不會發生。
如果當時自己不顧離無言的阻撓,殺了莫梨雪,眼前的慘劇也不會發生。
自己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自己而死,一時間,飄香雪只覺得萬念俱灰。他厭惡地看向自己的手,彷彿看到了那上面正沾滿了血腥,他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良久……
夜幕再次降臨,谷中陡然升起的寒氣,反而喚醒了飄香雪的意識,他輕輕地將水竹放下,然後緩緩起身,對着四具屍體漠然道:“你們等着我,我報了仇,便會回來找你們。”
飄香雪執着清冷劍,來到了魔宮的大殿之上,厲無邪正端坐在大殿正中,笑吟吟地望着他,顯然是早有預料,準備好了,等着飄香雪的到來。
而他旁邊站着的人,讓飄香雪的星目在一瞬間,充滿了嗜血的冷光,因爲她便是讓飄香雪恨之入骨的莫梨雪。
莫梨雪看到了飄香雪眼中的冷光,不由自主地向厲無邪的身後縮了縮,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厲無邪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用挪揄的口吻道:“飄香雪,你怎麼又來了,莫非是想我這個老朋友了?”
他顯然是故意刺激飄香雪的,果然,飄香雪在聽到“朋友”兩個字時,眼中流露出一種絕望的痛楚,握着清冷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着。
厲無邪見自己的刺激有了效果,更是得意,繼續刺激他道:“飄香雪,做你的朋友還真是悲哀啊,因爲我們要隨時隨地做好被你拋棄的準備。”
“住口。”飄香雪厲聲喝斥道,眼中再次射出嗜血的兇光。
厲無邪邪魅一笑道:“怎麼,被我說中,便惱羞成怒了?”
飄香雪狂嘯一聲,縱身飛起,手中的清冷劍一劍兩式,分別刺向厲無邪和莫梨雪。
厲無邪與莫梨雪連忙雙雙閃避開來,厲無邪一邊還擊,一邊繼續用嘲弄的口吻道:“殺你情人和朋友的,又不是我,你這樣對我這個老朋友,可真是讓人寒心啊。”
飄香雪的心一震,心中對莫梨雪的仇恨完全被他激起,清冷劍立即捨棄了厲無邪,拼命地刺向莫梨雪一人。
轉瞬間,莫梨雪就被飄香雪逼到了死角,她立即求助地望向厲無邪,厲無邪卻只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並無出手相救的打算。
莫梨雪絕望地收回目光,不再奢望厲無邪的相救,開始全力對敵,奈何實力相差太過懸殊,而此時的飄香雪就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完全是拼了命的打法,所以很快地莫梨雪就掛了彩,緊接着,一個力不從心,手中的長劍被飄香雪的清冷劍震飛。
還沒等莫梨雪做出任何反應,清冷劍已泛着寒光刺入莫梨雪的胸口。
就在劍尖刺入寸許,眼看就要命中心臟的時候,厲無邪突然伸手將莫梨雪拉向自己的懷中,助她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飄香雪一擊未中,手中的清冷劍再次刺出。
“等等,飄香雪,”厲無邪一邊隔開他的清冷劍,一邊喊道,“你不要殺錯人了。”
飄香雪手中的清冷劍一滯,望着厲無邪的眼神,狂怒中帶着一抹狐疑。
厲無邪不敢怠慢,繼續喊道:“其實,殺你朋友和水竹的,並不是莫梨雪。”
“你胡說。”飄香雪怒吼道,眼中的一抹狐疑被嗜血的殺氣代替。
“我沒有胡說,其實真正殺死他們的,是你。”厲無邪依然不緊不慢地說着,似乎並不懼怕飄香雪的憤怒。
飄香雪目眥盡裂地瞪着厲無邪,額上青筋暴跳,手中的清冷劍泛着龍吟之聲,便要刺出,不過這一次不是刺向莫梨雪,而是要刺向厲無邪。
厲無邪在他的清冷劍還沒有刺出之前,快速地辯解道:“如果不是你處處留情,引起水竹的誤會,莫梨雪也不會以爲水竹要殺你,而將她刺死,因爲這個可恨而又可憐的女人,也早已深深地愛上了你。”他一邊說,一邊一把扯過莫梨雪,推到飄香雪的面前。
莫梨雪那梨花帶雨的幽怨,望着飄香雪充滿痛楚的眼神,都無一不在證實着,厲無邪說的是正確的,莫梨雪深深地愛着飄香雪,這個要殺了自己的男人。
飄香雪手中的清冷劍指着莫梨雪,但是此時仇人就在劍前,他的劍竟然刺不下去了。
厲無邪見自己的言辭奏效,連忙不失時機地繼續遊說道:“還有,如果你不是爲了一個女人,而喪失了所有的理智,你又怎麼會絕情地拋棄你的朋友,讓他們有機會被害。”
飄香雪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巨石擊中,痛得碎裂開來,他明知道厲無邪是故意在刺激自己,但是他卻又不能不承認,他的話是對的。
如果當初自己不是對秋晚霽表示了過分的關切,而引起水竹的誤會,後邊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一種強烈的內疚感,讓飄香雪的心懊悔不已,手中的清冷劍無力地垂落,星目中充滿了絕望的痛楚。
厲無邪見時機成熟,知道此時的飄香雪已被他自己的心魔控制,隨時都可以做出瘋狂的舉動。趁機誘惑道:“所以,一切罪惡的起源,是你,可你卻爲了逃避責任,而將一切過錯推卸到別人的身上,如果我是你,早就在他們的屍首前自刎謝罪了。”
厲無邪的聲音,有如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頓時讓飄香雪感到萬念俱灰,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只剩下對自己無窮無盡的厭憎。
此種癡念一旦生成,便有如一顆毒瘤般,迅速地在心中滋生、蔓延,很快便佔據了飄香雪的心智,手中的清冷劍已經緩緩舉起。
“飄香雪,還猶豫什麼,你的朋友都在等着你呢?”厲無邪的聲音裡,帶着一種催眠的魔力,爲飄香雪心中的癡念推波助瀾。
頓時,毫不猶豫地,飄香雪舉起清冷劍,向自己的脖頸上抹去,臉上則流露出解脫的釋然。
一旁的莫梨雪,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因爲她知道,這一劍抹下去,人世間將不會再有飄香雪,因爲他將永遠陷身於魔域。
而厲無邪的臉上,卻是露出了得意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