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從此無心愛良夜
季寞桐看着兩人的身子齊齊墜落,先是疼惜,後是嫉恨。疼惜的是水竹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嫉恨的是水竹盡然爲了救花玉琿,而不惜犧牲性命。
他只是怨恨水竹厚此薄彼,卻不想想幾次生死關頭他都是隻顧着自己,而花玉琿卻能對水竹捨命相救。
於是他一個人,獨自帶着怨恨離開了雲頂山。
水竹與花玉琿一同向崖下墜落着,等待着他們的,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不過,這世界上常有奇蹟出現。
一道白色的身影急速地由崖壁掠向兩人,藉着向前的衝力,將兩人推向對面崖壁上的一處事先準備好的藤網,藤網是由軟枝和藤蔓編織而成,被系掛在山頂的一株歪脖鬆上,鬆軟而結實。
白色的身影在將兩人送到藤網上之後,眸光的焦點在兩人的身上凝聚片刻,便毅然地離開了,飄然而逝的身影一如來時之迅捷,無聲無息。
水竹在片刻的眩暈後,轉入清醒,朦朧中似乎感覺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鼻息間似乎也嗅到了那種熟悉的草香,然而當意識完全清醒,水眸的視線轉爲清晰的時候,一切都變得無影無蹤,恍如幻覺。
心底有一種失落,眼中有淚霧涌出,卻只能強行忍住,轉目向花玉琿望去,見他雖然雙目緊閉,但面色卻越來越正常,這才放下心來。
水竹認真查看了一下週邊的地形,發現這個藤網是有人特意設置的,只要自己順着系藤網的藤蔓往上爬,便可從新回到崖頂,脫離危險了,但問題是此時的花玉琿還昏迷不醒,自己無法帶他一起上去,所以只能等花玉琿醒過來,再一起爬上去。
山風勁涼,月影西斜。
“水竹。”夢囈般的一聲輕喚,花玉琿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水竹欣喜地望着他。
夢囈中的人兒,清晰就在眼前,花玉琿的脣角微翹,星目中透射着情意。
“你現在能動嗎?”水竹擔憂地問。
“能。”花玉琿一邊答着,一邊用力地坐起身子。
當兩人爬到崖頂時,已是夜半,兩人不敢停留,藉着月色,離開了雲頂山。
崖頂上,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兩人徹底離開後,輕輕地嘆了口氣,低吟道:“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吟罷,也轉身離開了。
花玉琿提議先回天宮,然後他再派人查找七色彩鳳的下落,水竹心中茫然,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便被動地點了點頭。於是兩人一起回到了天宮。
雲頂山魔宮之中,莫梨雪望着飄香雪的目光,嬌媚中透着一絲陰冷:“你真的要走?”
“是。”飄香雪直言不諱,面色冰冷。
莫梨雪的杏眼中凝聚着憤怒的痛楚:“你爲什麼一定要這樣……這樣傷我的心?你難道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嗎?”
飄香雪冷嗤道:“你也配談承諾?”
莫梨雪臉色陡變,恨聲道:“飄香雪,你不要欺人太甚!”
飄香雪冷冷地看着她,犀利的目光有如利劍,讓人無所遁形:“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莫梨雪眸中蓄淚,委屈萬分地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絕情地對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飄香雪語帶不耐地道。
莫梨雪的心,因他的話而恐慌,卻故作鎮定地問:“我清楚什麼?我根本什麼都沒做?”
“是嗎?”飄香雪冷哼道,“那他們爲什麼會被人推下斷崖?”
莫梨雪面上閃過一絲驚慌,卻極力掩飾着內心的慌亂,辯解道:“這要問那個把他們推下去的人,我怎麼知道?”
飄香雪見她抵死不認地狡辯,心中的厭煩更甚,索性直接點明道:“是我親眼所見,你還要狡辯嗎?”
“這麼說,真是你救了他們?”莫梨雪不打自招地問。
“不錯。”飄香雪答得十分乾脆,沒有半點猶豫。
“所以,你纔要走?”莫梨雪每問一句,心便痛一次,眼前的男人,是她唯一真心愛着的人,可是他的心卻從未用在自己的身上。
“是你先背棄了我們之間的承諾。”飄香雪對她楚楚可憐的神態有着超常的免疫力,絲毫不爲所動。
莫梨雪忍住內心的憤怒,低聲下氣地求道:“好,這次的確是我不對,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揹着你傷害她了。”
“我說過,你不配談承諾。”飄香雪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別忘了,我們已是夫妻,你怎麼可以如此絕情?”莫梨雪不死心地道。
“那不過是一場戲,而且是你先破壞了遊戲的規則。”飄香雪漠然道,“你答應過我,不傷害水竹,可是她差一點就被你害死,所以你認爲,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莫梨雪惱羞成怒地吼道:“水竹,水竹,難道你的心裡就只有她嗎?”
飄香雪淡然道:“是。”雖只是一個字,卻猶如千鈞巨石,擲地有聲,重重地擊在莫梨雪的心上。
“難道你對我,真的就沒有一點感情嗎?”莫梨雪聲音發顫,勿自做着最後的掙扎。
“對。”又是隻有一個字,卻足以擊退莫梨雪所有的熱情,所有的妄想。
莫梨雪陷入了徹底的絕望,望着飄香雪威脅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告訴你,如果你今天走出這裡,我一定要讓水竹生不如死。”
飄香雪望着面容扭曲、目色殘忍的莫梨雪,心中對她的憎惡更重,冷冷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傷害她分毫。”
“是嗎?你認爲你能保護得了她嗎?”莫梨雪語音中透着陰冷。
飄香雪不屑再與她做口舌之爭,轉身向魔宮外走去,沒有一絲猶疑。
望着飄香雪堅決離去的背影,莫梨雪切齒道:“飄香雪,你一定會後悔的。”
“怎麼,真的愛上他了?”厲無邪不知何時來到了莫梨雪的身側,語氣不悅地質問着。
莫梨雪聽到他的質問,心中一驚,連忙收起所有的情緒,對着他嫵媚一笑道:“我只不過是在做戲罷了,這還不都是爲了你的霸業?”
“是嗎?”厲無邪冷笑道,“怕只怕入戲太深,欲罷不能了。”
纖纖玉指撫上厲無邪的胸膛,莫梨雪撇脣嬌嗔:“你好壞,爲什麼總是不能相信人家?”說着,竟是眼圈一紅,幾乎掉下淚來。
厲無邪擡手握住她那隻不規矩的手,不讓它再在自己的胸前作怪,正色道:“你最好不要對他動心,否則,我不會饒過你。”
莫梨雪做出萬分幽怨的情態,幽幽道:“我對你的心怎樣,難道你會不知道?”
“明天你去一趟丐幫,幫我做一件事。”厲無邪忽然轉移話題,正色道。
“什麼事?”莫梨雪不解地問。
厲無邪的臉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手指在莫梨雪吹彈得破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着,“當然是利用你的美色,挑撥他和飄香雪的關係了。”
莫梨雪小臉一紅,不悅地道:“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離無言對你有好感,這你是知道的。”厲無邪笑道。
“可是,他對飄香雪敬如神明,”莫梨雪瞭解地道,“他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與飄香雪反目的。”
“那可不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就要看你怎麼做了。”厲無邪不屑道,“只要你的手段更高明,他們便一定會中計的。”
見莫梨雪還在猶豫,厲無邪猛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粉嫩的面頰,冷聲道:“除非,是你不願意爲我做事。”
莫梨雪的面頰被他捏得火辣辣的疼,卻不敢呼痛,勉強道:“好,既然你非要這麼做,我便答應你,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又懷疑我。”
“放心,”厲無邪見她答應,語氣緩和了許多,“只要你盡心爲我做事,我絕不會虧待於你。”
莫梨雪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嬌嗔道:“我是你的女人,你卻讓我去勾引別的男人,這難道還算不得虧待?”
厲無邪知道她心裡對自己有所不滿,爲了安撫她,便伸臂將她的嬌軀摟緊,安撫道:“你放心,魔城的城主夫人非你莫屬,我之所以讓你去做,也是因爲除了你,再也沒有值得我如此信任的人了。”
莫梨雪雖知他是在敷衍自己,卻還是裝作十分驚喜的模樣,睜大杏眼道:“真的?”
厲無邪立即保證道:“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隨後又叮囑道:“對了,你此次去丐幫,要順便幫我查證一件事。”
“查證什麼?”莫梨雪擔憂地問,不知道他又要給自己出什麼樣的難題。
厲無邪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從腰中摸出一個繡着青蓮的錦囊,吩咐道:“你無需多問,只要你在讓離無言對你意亂情迷、言聽計從的時候,把它打開,你便會知道我究竟讓你查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