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大家都已經就寢,整個武當顯得靜悄悄的。
不過,也有例外,陸小鳳、花滿樓和司空摘星還沒睡,他們站在霽月的房門外,豎起耳朵聆聽着裡面的動靜。
屋裡的兩個人也知道隔牆有耳,而且,偷聽的那三隻還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所以,花月樓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霽月也儘量剋制自己往上涌的血氣。
但是,當他將事情如此這般地講過之後,霽月終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不僅坐在她對面的花月樓有撞牆的衝動,連門外偷聽的三個,也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是說,爲了花小七不被騙、不傷心,你丫的就學亞馬遜的小蝴蝶亂扇翅膀是不是?”霽月也學哥哥的樣,壓低聲音燦笑着問道。
花月樓往後縮了縮:“怎麼說我也是他哥哥不是?我有義務保護他!”
原本義正言辭的話語,怎麼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反而還有些發抖呢?
霽月緩緩地舉起自己的手掌,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這樣,我們打個商量。”
“你說。”
“讓我拍你兩掌,我就不和你計較。”
看着她纖細小巧的手掌,花月樓皺起了眉毛,搖搖頭:“不行。”
“你知道我沒有內力,肯定打不死你的。就兩掌,讓我撒撒氣就好。”還是那副好說好商量的語氣。
“不行!”指着她泛青是小手,花月樓開始往後撤:“你手上抹的是什麼?我是你哥呃,你怎麼可以對我下毒?”
“放心,就是一般的□□,你最多在牀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死不了。”霽月朝他走來,笑着拍拍胸脯:“我保證。”
“鬼才信你的保證!”說着,他用力拉開房門,推開門外的三人拔腿就跑。
霽月看着他們先是一愣,然後把手往前一伸:“不想遭殃的就讓開,別攔我。”
三個人均是往後退了一步,霽月奮力追了出去:“花小五,是男人你就別跑!”
“五哥真可憐。”花滿樓幽幽地說了一句,搖着扇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邊走邊安慰自己:唉,五哥,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那丫頭的毒太厲害,我有心無力啊。
陸小鳳拍拍司空摘星的肩膀,朝他眨着眼睛笑道:“丫頭這是故意找花月樓的麻煩,他也算是代你受過,啊?”
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他怏怏地瞟了陸小鳳一眼,轉身朝他們跑的方向追去。小月的傷還未好,這樣跑來跑去的,只怕又要咳嗽了。
“嘿嘿,臭小子,你也會有今天。”看他遠去的身影,陸小鳳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不出司空摘星所料,當他找到霽月的時候,她正倚在牆邊咳個不停。
停在她身後,不輕不重地拍着她的背,語氣略帶責備道:“知道自己的傷未痊癒,還到處跑,這下可好,要是又咳出血來怎麼辦?”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霽月側過頭瞥了瞥他,不服氣地小聲嘟囔:“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大不了就是一死,倒也乾淨。”
“你……”她的話被他一字不落的全聽了去,司空摘星氣得想狠敲她幾記爆栗子,可是,一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怎麼也下不了手。
知道他在生氣,可是,自己也在生氣啊!而且,氣得不比他輕!兩人無語對視,僵持了一會兒,霽月轉身就走。
司空摘星上前攔住她的去路:“你去哪兒?”
“天黑了,回房睡覺。”霽月頭也不擡,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小月!”
衝着她的背影大聲喊道,她的腳步連頓都沒有頓一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司空摘星懊惱地嘆口氣,這丫頭……算了,還是等明天再和她好好談吧。
可是,第二天直到晌午,司空摘星都沒有看到過霽月。
只是從一些道士嘴裡得知,霽月姑娘一早就去挨個看過了中毒之人,現在,也沒人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武當山就這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倔勁兒一上來,司空摘星還真就槓上了:小月,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當他出現在陸小鳳幾人面前時,他們習慣性地往他身後看了看,果然沒看到那人。
司空摘星知他們在看什麼,無奈地說:“別看了,我今天都沒見到她過。”
“呃……沒關係,她就這脾氣,過兩天就好。”花月樓安慰他道,不過,話一說出口,就連自己都不怎麼相信:過兩天真的能好?纔怪!
果然,陸小鳳和司空摘星都不信地看了他一眼,花月樓只好摸摸鼻子,尷尬地咳了幾聲。
陸小鳳眼珠一轉,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得意地笑道:“猴精,別說我不幫你,我給你出了主意,治治那丫頭的倔脾氣。”
這倒也是,這幾個人中,就數陸小鳳的紅顏知己最多,自然,他對付女人的辦法也最多。於是,其他三個人都圍了過來,滿臉期待地等着他說出自己的辦法。
“嘿嘿嘿……”還沒說,他先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看他一臉壞笑,花月樓突然覺得,這傢伙的辦法肯定也不靠譜!
“月丫頭不就是吃醋麼?不就是要你去哄她麼?你偏不去,還要故意當着她的面,和石秀雪說話,裝作關心她的樣子,好好氣氣那個丫頭!”
“陸小鳳,你確定你這不是借司空的手,幫你報復小月嗎?”花月樓抱着手臂,很是懷疑地看着他。
“不是,絕對不是……”陸小鳳信誓旦旦地發誓,卻又被人打斷了。
花滿樓用扇子在手心裡敲了幾下,慢悠悠地問道:“而且,你保證這樣做,小月不會一怒之下,給司空和石姑娘下毒嗎?”
他的話讓司空摘星抖了抖,臉色變得有些發青。
陸小鳳癟嘴道:“應該不會吧?我這一招可是百試百靈的。”
“只可惜,我們家小月不是你那些紅顏知己。若她真的認定司空你心有所屬,絕對是轉身就走,一輩子都不會回頭的。”
花月樓頗爲得意地說道,末了還加一句:“她是我妹子,我瞭解着呢!”
“那你有什麼辦法?”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看着他,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伸出一根手指,花月樓堅定地說道:“女人都是被男人哄死的!所以,一定要放下身段,死纏爛打!”
雖然他的話讓司空摘星幾人臉皮直抽抽,不過,大家還是一致認定:這個辦法行,至少,比陸小鳳的辦法行!
花滿樓想了想,笑着問道:“五哥,剛纔你說的那番話,是你的經驗之談吧?”
“什麼?”花月樓盯着自家七弟:你可別拆我臺啊!
不過,他顯然就是拆臺的:“你就是這樣追求歐陽的?不過,好像對她沒什麼用的樣子。不知道,放在小月身上有沒有用?”
“哈哈哈……”剛纔還一臉鬱悶的陸小鳳猛地大笑起來,心情好啊……
可是,還沒來得及搞清楚,花月樓的辦法對霽月有沒有用,他們就得到消息:唐門的唐大娘帶人上了武當,前來找霽月姑娘敘舊。
敘舊!分明就是仇家,他們有什麼舊好敘的?
一行人急忙趕到時,只看見霽月和唐大娘兩人,進了玄帝殿旁邊的一間廂房。門口有武當弟子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入。
他們和幾個唐門弟子都被攔在外面,各在一邊遠遠地站着,時刻注意着裡面的動靜。
“你說什麼?”
突然,從屋裡傳出霽月驚訝的叫聲,屋外的人全都繃緊了神經,做好了隨時衝進去的準備。
這時,就聽另一個聲音說道:“你若不信,可跟我過去看看。”
接着,房門被人打開,一個四十多歲,風姿綽約的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她掃了一眼門外的衆人,對自己的手下說:“我們走。”
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對屋裡的霽月說:“我們就住在東邊的廂房,你隨時可以過來。”
說完,她領着一行人目不斜視地從陸小鳳等人面前走過。
司空摘星衝到門口,看見霽月正對着一個青花小瓷瓶發呆,緊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指節已經泛白卻不自知。
隨後走來的陸小鳳看了看他們,伸手就要拿桌上的小瓶:“這是什麼?”
“不要碰它!”霽月大喝一聲,嚇得陸小鳳連忙把手縮了回去。其他人也都吃了一驚,大家疑惑不解地看着霽月。
“這是唐大娘給你的?裡面裝的是什麼?”司空摘星坐到她身邊,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輕聲說道:“別害怕,我……我們都在這兒。”
霽月咬了咬嘴脣,緩緩擡起頭看着他,眼裡充滿了惶恐、害怕和疑慮。看得司空摘星恨不得立刻把她緊緊擁進懷裡。
過了半餉,她才說道:“我要去唐大娘那裡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沒有半點猶豫,他立刻應了下來。
“哥也陪你去。”
“我和陸小鳳也陪你去。”
“嗯,丫頭,別怕,我們都陪着你。”
看着他們,霽月笑着點點頭,拿起桌上的瓶子,和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其實,她怕的不是唐大娘和唐門的人,而是,怕那個中毒的人,準確地說,是怕他中的那種毒。
屋裡站了許多人,不僅是唐門的人,還有峨眉派的弟子。也是,兩派均在蜀地,難免會有些交往,兩邊的弟子也都多少認識。
當霽月一行人進來,石秀雪自是站到了司空旁邊,小聲地嘰嘰喳喳地和他說着話。當然,說話的只是她一個人罷了。
司空摘星幾乎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到萬不得已,決不開口說話。
“大娘。”決定無視她的存在,霽月上前行了個禮,被唐大娘扶了起來。
“霽月姑娘,不必多禮。豫兒身上的毒,還要麻煩你。”說着,唐大娘將她帶到了牀邊。
牀上的人臉色蒼白,毫無呼吸。霽月翻起他的眼皮,已經看不到他的瞳仁了。
她回頭看了唐大娘一眼,後者果斷地說:“我相信豫兒沒死。”
無奈地嘆口氣,霽月開始替他把脈,果然毫無脈象。她只能在心底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司空大哥,等師父好些之後,你和我們一起去峨眉吧,山上的風景可美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們可以去看日出,還可以……”
石秀雪性格率直,天真活潑,礙於在場人多,她一直壓低了聲音和司空摘星講話。不過,大家都在關注唐天豫的病情,沒人在意她,也沒人阻止她。
可是,她說的話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了霽月的耳朵裡。她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了。
“你們兩個,要麼,到外面去敘舊;要麼,立刻給我閉嘴!不要影響我的診治。”她沒有擡頭,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在說誰。
馬秀珍立刻走了過去,抱歉地朝司空摘星笑了笑,拽着小師妹站到了師兄身邊。
這邊的司空摘星、陸小鳳和花家兄弟,自然也就鬆了一口氣。
“小七,你過來一下。”
霽月突然喊了花滿樓一聲,待他走過去之後,她又說:“你聞聞,他身上是不是有股很淡、很淡的香味。”
大家心中一動,花滿樓立刻俯身下去,仔細地聞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面色凝重地站起來,點點頭道:“是有一股香味,好像是……”
“是不是茉莉花香?”霽月立刻插嘴問到。
“對,就是茉莉花香。”
霽月閉上了眼睛,揉着隱隱生疼的額頭,呢喃道:“茉莉香,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