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 大家風急火燎地朝胡家趕去。
越往前走,那些聽到動靜,跑來看熱鬧的人也就越多。
有的三五一羣, 在那裡竊竊私語;有的亦步亦趨地朝胡家走;還有一些, 已經站在胡家門外, 伸長了脖子朝裡面窺視。
胡家的宅子在村裡算是大的了, 進了大門, 得繞過一面正中寫有福字的照壁,才能看到裡面的情形。
所以,那些站在門口的, 也是什麼都沒看到,卻不願意離開。
遠遠地, 就聽到裡面鬧得是雞飛狗跳。一個男人如受傷的困獸般, 發出一陣陣嘶啞的吼叫。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不斷地喊道:“……制住他……莫要傷了他……把刀搶下來……”
隨之而來的, 是一陣陣倉促的跑動聲,看樣子人不少。期間, 還夾雜着婦人撕心裂肺的哀求和孩子受驚嚇後無助的哭聲。
衛之聰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凌笑天。他們大聲喊着“讓開、讓開”,用力扒拉開圍在門外看熱鬧的人,擠了進去。
後面幾個人本該也一起進去的,可是, 一件誰也沒有意料道的事情發生了。
霽月剛踏上兩級臺階, 猛地停下了腳步, 回頭朝身後一個着粗布衣服的婦人瞪了過去。其他人只顧着朝裡面走, 一時不察竟讓她落了單。
司空摘星發現她沒有跟上, 心裡一緊,馬上回頭找她:“小月……”
話還沒說完, 他就被自己看到的情形震得呆在原地。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婦人臉上,霽月氣勢洶洶,甚至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對方。
她眼裡冷冷的目光,瞪得婦人不由往後縮了縮。原本站在她們身邊的人,都朝後退去,和她們保持着距離。一下子,霽月和婦人的周圍,空出一個小小的圈來。
後面的動靜,讓陸小鳳、花家兩兄弟和凌洛也都停了下來。聯想到剛纔的事情,他們以爲又有人襲擊霽月,連忙走了過來。
可是,愣在一旁的司空摘星,咄咄逼人的霽月,站在原地有些發抖的陌生婦人,讓他們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大家只好站在司空旁邊,訝然的看着這個有些陌生的霽月。
“拿來!”霽月乾巴巴地說着,朝她伸出一隻手。
婦人不屑地冷笑一聲,把頭別了過去。可她的臉上,明顯帶着小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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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兆,又一記耳光狠狠地扇了過去。力量之大,打得婦人一個踉蹌,被打的地方也跟着腫了起來。
摸着腫得高高的臉頰,婦人怨毒地瞪着她,一語不發,手卻緊緊地捏着自己的腰帶。
霽月伸出同樣紅腫的手,冷聲道:“拿來!”
所有人都被她現在的樣子給嚇到了,怔怔地看着她們兩個,有些不知所措。眼前這個怒氣衝衝的女子,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愛笑愛鬧,活潑可愛的霽月麼?
“小月,你這是在幹什麼?”
花月樓有些看不下去了,說着就要過去拉開自己的妹妹。誰知還沒有走兩步,他就覺得頭昏眼花,喉頭一甜竟吐出血來。
看樣子是中毒了!
陸小鳳幾人大吃一驚,連忙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花月樓。漸漸地,他們察覺到自己身體也開始有些不適。
是那名婦人下的毒嗎?是的話,她是什麼時候動的手?爲什麼他們一點都沒有發現呢?他們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居然會栽在一個普通的婦人手裡,一個不懂武功的婦人手裡。
回頭瞄了瞄他們,霽月朝婦人身後指了指,說:“最後一次,你若不拿出解藥,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婦人臉色一變,朝她指的地方看去。那裡站着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孩,他怯怯地,看了看霽月,又看了看被打了的母親。
“伢子,快跑!”婦人朝孩子喊了起來,孩子抖了抖,後知後覺地準備跑開。結果,他一頭撞到霽月的懷裡,被她拎着衣服站到離婦人幾步遠的地方。
她拿出一個瓷瓶放在孩子的嘴邊,盯着婦人面無表情地說:“他們若是出事,我要你們全家都陪葬!”
“娘……”孩子拉着霽月的手,弱弱地喊了一聲。
婦人盯着他,顫抖着從腰帶裡摸出一些黑色的小藥丸,轉身交給離她最近的司空摘星。
見他把藥丸分到了大家手裡,婦人就想過來抱走孩子。霽月把孩子往後一拉,隔開了婦人伸過來的手。
“解藥是真的!”她帶着一絲哭音吼道,迴應她的,只是霽月一雙充滿戒備,冰冷的眸子。
中毒的幾個人立刻服下解藥,呼吸漸漸趨於平穩,剛纔的不適感也都消失了。
司空摘星朝她走過去,拉開她拿着毒藥的手,輕聲說道:“沒事了,讓他們走吧。”
那邊,花月樓站直身子,也朝她擺擺手,表示自己也無大礙。瞅了那婦人一眼,鬱悶地低聲咕噥道:“這裡真他孃的危險!”
見大家都沒事,霽月才慢慢放開那孩子,跟着整個人也鬆了一口氣。
婦人衝過去把他抱在懷裡,喃喃喊着他的名字,孩子乖乖地靠在母親懷裡,一雙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衆人。
“我們進去吧。”司空摘星牽着她,朝已經安靜下來的宅子走去。
“嗯。”在他們經過那對母子身邊的時候,突然,霽月大聲說道:“今天的事,最好不會有下次,否則……”
這話像是在警告那婦人,也像是對所有圍觀的人說的。
旁邊圍着的幾十個人,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只是靜靜地、靜靜地看着霽月等人走了進去。
還有兩天,掌門的位置就有人坐了。到時候,成王敗寇,肯定是會死人。只是,到底會死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等他們踏進了胡家大門時,那婦人才惡狠狠地朝她喊道:“你不會活着回來的,死的那個一定是你!”
“那也輪不到你出手!”霽月頭也不回地說道,語氣裡盡是鄙視。
這就是她在谷裡的生活。想要她命的人,想保她命的人,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要是對對方仁慈,那就是對自己、對同伴的殘忍。
在現代所受的教育和道德告訴她:不可以隨便殺人;然而,生活的狀況和現實又告訴她:你不殺人就會被人殺!
內心的矛盾和無奈,讓她早已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她一心想要遠遠地躲開,卻又怎麼也躲不掉。最後,繞了一個大圈子,還是回到了這裡,面對自己的命運。
她冷着臉走在前面,剛轉過照壁,就聽到陸小鳳在她身後小聲說:“其實,你不用爲難那孩子……”
霽月猛地回身,似笑非笑地瞪着他:“呵!我倒是沒有陸大俠這副慈悲心腸。而且,我也從未說過我是好人來着。所以,爲難他了又如何?你要替他討回公道嗎?告訴你,在這裡,沒有公道,從來就沒有!”
說完,她轉身就走,留下一羣人面面相覷。
陸小鳳被她一頓搶白,自然少不得尷尬。以前霽月也經常奚落他,卻從未這樣冷嘲熱諷、夾槍帶棒地和他說過話。
那氣勢、那語調,還……真有點嚇人!
“她正在氣頭上,你少說一句不行啊?”司空摘星看着他有些責備,更多的卻是無奈。搖搖頭,快步追上那個已經走遠的女子。
花滿樓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說:“她心情不好,你別放在心上。”
“是啊,”花月樓也走過來,笑道:“你也看到這裡的情況了,小月的情緒異常,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別跟她計較纔是。”
看着眼前這兩個說客,陸小鳳突然笑了,問道:“在你們心裡,我陸小鳳是那種不近情理、斤斤計較的人嗎?”
一陣沉默,接着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笑什麼?”一直沒說話的凌洛走到前面,回頭瞪着他們,說:“你們以爲月月願意這樣嗎?還不是因爲要救你們。還說自己是高手呢!被一個普通的婦人下了毒都不知道,你們就不後怕麼?”
三個人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卻打心裡笑不出來了。
凌洛接着說:“這裡比她手段高明的人多得是。月月要是不給他們一點厲害,這樣的事情會接二連三的發生,真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你們!”
等他們找到凌笑天等人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胡良敲昏,送回了房間。他渾身是血,安靜地躺在那裡。誰能想到,剛纔他還面目猙獰,如同一隻嗜血的野獸?
院子裡,胡家的下人正在清理地上的狼藉。陸小鳳忍不住好奇,就上前打聽。
下人告訴他,老爺吃過飯後就回了房,說是要睡一會兒。誰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就拿着一把刀衝了出來。
有兩個家丁想要上去阻攔,被他砍死了。而被他砍傷的,至少有七八個,其中,包括他的親生兒子。
花月樓身爲大夫,自然是要去替人療傷看病的。
先將傷者的傷口清洗包紮,再去瞧那發瘋的胡良。可是,在經過檢查、把脈之後,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疑惑地看着這個奇怪的病人。
“大夫,我家相公到底是怎麼了?”胡夫人抱着手臂被砍傷的兒子,淚眼婆娑地望着花月樓。
“這……”花月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爲,他什麼毛病都沒有檢查出來。
這人一切正常,身上沒有傷痕,腦部也沒有受過傷,可是,他怎麼就突然發了瘋呢?難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他把情況說了一遍,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這時,凌笑天拍了拍大腿,猛然想到:“難道是……”
他走了過去,伸手在胡良的兩邊腋下摸了起來,突然,他臉色一變,慢慢地站起來。
“發現了什麼?”陸小鳳知道他找到了線索。
凌笑天黑着臉,說了一個大家怎麼也猜不到的答案:“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