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姨看着陸小九,她在沉默地開車,不知道開向何方,玲姨心裡略微有點不好的預感,“小九,你要帶我去哪兒,阿生馬上就來接我。”
“我知道。”陸小九淡淡說,車門已鎖,兩人又沿着懸崖峭壁,玲姨不敢輕舉妄動,陸小九的聲音冷漠得沒有一點感情,“玲姨,給陸柏打電話吧。”
“我不打。”玲姨說。
陸小九目不斜視,“由不得你。”
“我知道,小九不會傷害我。”
“是嗎?”陸小九微笑地看了玲姨一眼,看得玲姨心裡發寒,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名陌生人,又像看着螻蟻,並不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疼她如親生女兒的長輩,玲姨一直很心疼,她這樣冰冷又虛無的笑容。
“玲姨,一年前,我的確不會傷害你,可是,你看我失去了什麼,父母,愛人,家庭,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你覺得,小九還是原來你認識的小九嗎?這一年裡,我學會了殺人。”陸小九說,“我不介意,我的雙手染上鮮血,我不介意,殺了從小疼我的長輩,我知道……這一切和你沒關係,我爸媽的死,天一的死,都和你沒關係。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只有你,才能讓陸柏心甘情願地露面。”
“小九……”玲姨看着她,“你那麼恨阿柏嗎?”
“我不應該恨嗎?”陸小九問。
“阿柏從小和你青梅竹馬,你和我說,你很喜歡,很喜歡阿柏,你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你瞭解他,你應該知道,他不會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更不會……”
“那是爲什麼?”陸小九問,“爲什麼殺了我爸,爲什麼殺了天朗將軍,爲什麼殺了天一,他不做天怒人怨的事情,難道是他們對不起陸柏嗎?他們哪一點對不起陸柏?”
玲姨說不出口,讓小九相信這一切的罪過都是她的父親,或許,她更寧願相信,一切罪過都是陸柏吧。
兒子對天一的承諾。
兒子爲了維護她的名譽,寧死也要扛着所有的誤會。
哪怕陸柏不說,她也知道,陸柏爲何逃離c國,爲何願意承擔所有的罪名,他知道了一切,否則,他怎麼會衝動地殺了陸詠。
爲什麼會任由陸龐擺佈。
他們母子心有靈犀的,誰也不肯提這一茬,可是,他們都心知肚明。
“我不在乎他是什麼人。”陸小九說,“我在乎,他讓我失去了什麼,玲姨,既然你相信他,那麼,你告訴我,爲什麼?”
“小九……”
“如果玲姨不想說別的,那就不要說了。”
玲姨心裡難受極了。
這一通電話,她不願意打,可是,架不住對方是小九,直接奪走了她的電話,這裡到處都是懸崖,正好是當初楚凜等人毀屍滅跡的地方。
也是起初,大家都以爲陸柏死亡的地方。
“你知道嗎?如果我知道後面的事情,我寧願,當時他就死了。”陸小九說。
陸柏的電話鈴聲響起,他接了過來,“喂,媽,見到阿生了嗎?”
她已有快一年的時間,沒有聽到陸柏的聲音,這聲音卻時常圍繞在她的腦海裡,“玲姨恐怕是見不到林景生了。”
林景生渾身一僵,“小九……你做了什麼?我媽呢?”
“在我身邊。”陸小九淡淡說,“不得不說,玲姨真是天真,還以爲我是一年前的陸小九,陸柏,想玲姨活命的話,拿你的命來換。”
“小九!”玲姨蹙眉,不願意看到他們如此自相殘殺。
陸柏沉聲說,“被傷害我媽,你想要我的命,你可以儘管拿去,別傷害我媽。”
陸小九沉默着,冷冷一笑,“我當然要你的命,爲什麼,當初死的人,不是你,如果一開始,你就死了,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我父母不會死,天一不會死,所有人的結局都會不一樣,陸柏,你早就該死了。當然,我不介意讓你嘗一嘗失去一切滋味。”
“別傷害我媽。”陸柏心如刀絞,“是啊,我也寧願,那天死的人是我。”
死的人是他,所有人都會幸福。
媽媽不會被威脅,天一不會死,小九會幸福,所有人都會幸福,只有他一個人失去生命,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所以,死的人,爲什麼不是他。
他命硬吧。
“落日懸崖,我們在這裡了結一切。”陸小九說,“你一個人來,我知道,你有辦法。”
陸小九掛了電話,突然,一輛車子沿着懸崖小道開了過來,陸小九蹙眉,林景生從車上竄下來,“小九,你和陸柏的恩怨,不要牽扯到玲姨,玲姨,過來我帶你回家。”
“你來得真快。”
“我只恨我不夠快。”林景生說,“玲姨,過來。”
陸小九倏然拔槍,指着玲姨,“我想看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
玲姨剛走了一步,陸小九的子彈打在懸崖上,打在她的腳邊,碎石飛起,打在玲姨的小腿上,割傷了玲姨的皮膚,鮮血直流。
林景生臉色大變,玲姨驚恐地看着陸小九,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會開槍。
“陸小九!”
陸小九淡淡說,“今天我要陸柏的命,誰也別想攔着我。”
三個人在懸崖上僵持着,玲姨心裡充滿了焦慮和痛苦,她知道陸柏正趕來的路上,從沙特過來c國,只有四五個小時,她的兒子過來,小九不會手下留情的。
林景生說,“這件事和玲姨沒有關係,你別殃及池魚。”
“我不在乎。”陸小九說,“我不在乎和誰有關係,我只要陸柏給我一個解釋,如果這個解釋我不滿意,我就用他來祭奠我爸,天一,玲姨,他殺了我爸,他殺了我爸,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嗎?”
玲姨閉上眼睛,子弒父,滔天大罪。
在傳承第一的c國,這是無法饒恕的罪過。
玲姨無話可說,陸小九問,“他是不是知道了?”
這是唯一的解釋。
就算知道了,爲什麼要殺爸爸?
玲姨沉痛地點了點頭,陸小九一笑,果然,他知道他們是兄妹,可爲什麼要殺了他爸爸,“既然知道了,爲什麼要是殺爸爸,那也是他的爸爸。”
“在他心裡,他的爸爸永遠是陸俊叔叔。”林景生說。
“哦,所以,他就能奪走我的爸爸?他也應該嘗一嘗,失去摯愛,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是因爲……”
“阿生!”玲姨厲喝。
“因爲什麼?”
突然,林景生大喊一聲,“玲姨,趴下!”
玲姨的胸前,一抹紅點,那顯然是被狙擊槍瞄準了,林景生一吼,陸小九側頭也看見了,兩人同時撲向玲姨,狙擊槍打偏了,直接打落了懸崖上的一塊石頭。
陸小九護着玲姨,三人一起躲在大石頭後面,幾名僱傭兵打扮的男人從小徑上走過來,暗處有狙擊手掩護,林景生盛怒,“看你選的好地方!”
逃都沒辦法逃,懸崖下面就是峭壁,他們就孤零零地被困在懸崖上,陸小九沉怒,看着黑暗處,“你解決他們,我去解決狙擊手。”
林景生點頭,回頭安撫玲姨,“玲姨,你躲着不要動。”
陸柏在飛機上,極其焦慮,擔心玲姨的安全,眼皮一直跳,總覺得要出事,他們母子間有一種非常緊密的聯繫,每一次玲姨出事,他就會緊張,心跳加速,渾身冷汗。
陸柏揪心不已,楚凜在一旁安慰他,“阿生說他也到了懸崖,有他看着,小九不會要玲姨的命,你要想的是怎麼保護你自己,小九不會放過你。”
穆涼說,“不如,告訴她真相?”
“不!”陸柏說,“等你們真正愛一個人,你就會理解。”
真正愛一個人,不會毀掉她的信仰,不會在她失去所有時,還毀了她心中僅剩的美好,他和小九是兄妹,註定無法在一起,陸詠,天一已是她僅剩的安慰,深愛的天一,尊敬的父親,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這些都被毀掉了,誰也不能毀掉小九曾經擁有過的。
“你可想過,她愛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你。如果是因爲你假扮天一,她纔會深愛天一呢?”
“不會,她一直都很喜歡天一。”
“我是說假如。”穆涼說。
“那我要怎麼告訴她,不好意思,你深愛的人,一直都是你的親哥哥?”
穆涼,“……”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不管是對小九,或者對陸柏。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陸柏心臟一跳,雙手顫抖不敢去接電話,總感覺整個電話,是一個噩夢般的存在,一定會毀了他,他接了電話,裡面傳來了玲姨虛弱的聲音,“阿柏,別來了,快回去,別來……”
耳邊,槍聲不斷,玲姨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命不久矣,玲姨說,“阿柏,對不起,媽媽不能陪你了。”
“媽!”
“別來c國,這裡天羅地網,等着你。”玲姨的聲音充滿了悲傷,“阿柏,媽媽愛你,如果不是你,媽媽不知道要怎麼度過這十幾年,現在我要去陪你爸爸了,希望他能原諒我,這麼長時間,我纔去陪他,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我,阿柏,聽媽媽的話,回紐約去,永遠別再來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