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祭祀燒完祭文,把手杖一揮,四個身上塗滿彩色圖騰的摩竭力士用一個小輦擡着祭品登上神坪,他們每上一級臺階,都要將輦放下,跪地叩頭,然後起身擡輦再上一級,再跪下叩頭。
雨祭祀十分莊嚴地念誦咒語,手中法杖一揮,左右十八個注滿摩竭樹油的鐵鍋一起燃燒起來,七十二個披髮赤足的摩竭水奴,一邊高聲唱誦讚美神的聖歌,一邊舉着大束蘸火的神鯨草左右揮舞。
藤輦緩緩擡上神坪,摩竭力士跪在一旁,等候神來的檢驗,如果神對祭品不滿意,他們就要帶着祭品一起跳進下面燃燒着火焰的青銅鼎裡,然後由摩竭王重新選擇祭品,在三天之後重新舉行祈雨儀式。
所謂的祭品,是一個年輕健碩的少年,身上不着寸縷,埋在摩竭花瓣之中。
輦裡的少年此時閉着眼睛,瑟瑟發抖,顯然是害怕極了。
雖然沒有聽說過女神會吃人,但凡是作爲祭品獻給女神的少年,卻沒有一個再出現的,摩竭人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去向,但也認爲跟死忘差不多了。
葉劍靈望着輦裡的祭品皺起了眉頭,把風祭祀叫到跟前,低聲交代了幾句。
風祭祀聽完大吃一驚,神子竟然要更改獻祭的規則,以少年做祭品這可是女神大人親自定下來的,已經執行了二百多年,現在女神不知身在何處,神子就要把規矩改了,如果女神回來怪罪下來,她親生兒子自然是捨不得責罰,自己這些神的僕人可就要遭殃了。
葉劍靈感覺到他的遲疑,心中很是不滿,將黃泉劍氣從雙眼放出。
風祭祀霎時間如墜冰窖,骨髓都似乎在一瞬間被凍結凝固。
他也是凝神境的修爲,體內丹氣自動反應抗衡,葉劍靈眼裡精光一閃,黃金面具根據他的心情發生變化,金眉緊皺,口角微張,顯得極爲猙獰恐怖。他剛剛升起來的丹氣也被一起凍住,同時丹田裡好像突然出現了千萬把鋼針胡亂攪動。
“啊!”他用一隻手捂着小腹跪在地上,渾身冷汗直流,“神子大人饒命!”
葉劍靈收了劍氣,風祭祀心驚膽顫地站起來,向下面宣佈:“女神大人已經提前修行圓滿,隨摩竭神王去了神界,接下來的日子裡,由神子大人接替她繼續護佑我們摩竭族……”
他的話還沒說完,下面就開始鼓譟起來。
摩竭族最開始信奉的是他們的祖先,傳說在一千多年前,從摩竭山裡面走出一位摩竭之神,他掌管着天上的風雨雷電,大地的作物興衰,人間的生老病死,教給人們織布做衣,煮糧爲食,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就不再出現了。
許丹青來到這裡之後,自稱是摩竭神王的夫人,並且編造摩竭神歷,講訴神界天堂的故事,稱摩竭神王創族一千年,已經功德圓滿返回神界,現在由她來代替丈夫,守護摩竭族第二個一千年。
後來有了葉劍靈,許丹青又說他是自己跟摩竭神王生的孩子,等將來自己也回到神界之後,由神子來守護摩竭族第三個一千年。
有了這個緣由,摩竭族人對葉劍靈也是敬畏有佳,不敢有稍稍怠慢。不過現在神子公然宣佈女神已經回到神界,他直接接班,這讓摩竭人接受不了,因爲這跟神歷上記載的女神所許下的預言相差太遠,無所不能的女神是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
女神說守護我們一千年,就肯定是一千年,怎麼會只二百年就走了?
“肅靜!”雨祭祀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在每個人的耳邊炸然響起,大家都驚恐地捂着耳朵,場面安靜下來。
葉劍靈在神坪上又交代了風祭祀幾句,風祭祀大步走到石欄邊上,朗聲說:“神子說他已經接到神王和女神的法旨,清楚地說明了這裡的緣由。法旨上示諭,我們摩竭族共有三千年法運,神王忽悠的一千年時正.法時期,那時候我們摩竭族愛老護幼,淳樸儉約,神王帶領我們降伏三十六頭妖怪,開闢八百里摩竭地,是我們摩竭族最興盛的時候。”
一聽說神王和女神共同降下法旨,摩竭人全都心中凜然,幾千名祈雨的代表恭恭敬敬地跪成一片,凝神聆聽,全場鴉雀無聲。
“神王之後女神降臨,是我們的像法時期,人們受到了邪魔的引誘,心思敗壞,勾心鬥角,對真神生出懷疑之心,天災人禍逐年發生,女神大人消耗了很大的法力才能維持咱們這裡的風調雨順,四季平安。女神之後是末法時期,本來還要等八百年之後纔會降臨,只是由於我們德行愈加敗壞,父母拋棄兒女,兒女不養父母,兄弟相互殘殺,部落互相仇恨,人們對真神的信仰也越加懷疑,末法時期提前到來,女神已經對我們失望,拋棄了我們返回神界。”
“女神拋棄了我們!”這一句話,讓所有的摩竭族人都驚慌失措,有不少人當場就哭了出來,很多人都跪爬向前,大聲地祈求女神的慈悲,重新回來拯救人間。
雨祭祀繼續說:“法旨上說,天空將會降下火焰,大地也會震動不休,閃電會在我們營地裡跳舞,餓鬼將在我們的家中橫行,無數穿着鐵甲的敵人會來殺死我們的妻子,燒燬我們的家園,這裡將要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人們的靈魂也得不到救贖,無法飛昇到神界的天堂,而是被永遠釘在地獄裡燒紅的鐵柱上……在這個時候,邪魔會使出更加大的誘惑來引我們墮落,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緊緊跟隨在神子的身旁,真正相信不疑,將來神王和女神回憶起降臨,帶領我們飛往天堂。”
葉劍靈從小就跟許丹青接觸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知道摩竭人奢望和懼怕的關鍵,早在甘霖殿沐浴的時候就想好了對策,讓摩竭人將對母親的信仰全部轉投到他的身上。至於說的這段“神諭”也並不完全是編造的,許丹青早些時曾經用先天神卦推算過摩竭族的氣運和未來,那些災難跟神歷上寫的差不多,而看着這些虔誠的神民,葉劍靈感慨他們愚昧無知的同時,也真的暗暗許下心願,希望將來有實力能夠讓這些摩竭人過上那種沒有災難和煩惱,充滿快樂的幸福生活。
風祭祀繼續說:“在正.法時代,向神王獻祭要用童男童女;像法時代,祭祀女神要用英俊少年;如今末法時代,祭祀神子不重形式只重本心,你們要用最真誠的心爲神子製作摩竭香,點在你們的房中,要讓八百里摩竭地洋溢在幸福的香氣之中。還要把林子裡最美好的果子摘下來,在香菸之中向神子獻祭,神子接受了你們的誠意,就會保護摩竭族風調雨順,永世平安!今天先把這些撤下去,三天之後再重新舉行儀式,到時候神子一定會降下甘霖,降伏旱魔,消滅地火!”
法旨唸完,摩竭人開始高聲呼喚着讚美神子的話,聲音傳遍整個摩竭地。
葉劍靈正要重新乘輦回宮,忽然看見四個擡祭品上來的摩竭力士,把祭品少年從花堆裡揪出來,五個人抱在一起往下面的青銅鼎裡跳下去。
那青銅巨鼎是當年摩竭神王鑄造的,據說是讓摩竭人採集本地特有的麒麟土在鼎裡面燒煉,後來神王消失,這鼎就被當成祭神的工具。此時鼎裡面正燃燒着熊熊烈火,這五個人一旦掉進去必死無疑。
葉劍靈伸手虛抓,五個人正在絕望之中下墜,眼看就要跌進巨鼎之中,沖天而起的火焰已經將他們包圍,頭髮眉毛都被燒着,忽然身上一緊,清涼的氣息將他們裹住,熊熊燃燒的火舌被壓得縮回鼎裡,緊跟着這股力量把他們重新扯回神坪上。
五個人面如土色地跪在帶着面具的身子面前,很顯然神子不接受他們是對這次的祭品很不滿意的,他們令神發怒那就是有罪的,如果讓他們投鼎死了,靈魂還能夠在墳墓裡安息,將來接受到神的榮光,跟神一起去天堂,而現在神子不讓就這樣死去,很顯然是怒氣未消,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酷刑懲罰他們。
“你叫什麼名字?”葉劍靈用摩竭神杖指了指被當做祭品的少年。
“加行,摩竭加行,神子大人。”跪拜在神子跟前,少年有些激動得口吃。
“很好,摩竭加行,我對你很滿意。”葉劍靈大聲向周圍宣佈,“我對這次的祭品很滿意,以後你就是這裡的雷祭祀,跟風祭祀一起掌管摩竭宮的大小事務。”
“多謝神子大人!”摩竭加行絕處逢生,對葉劍靈感動得無以復加,拜謝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他覺得是神子的慈悲拯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這樣他今天必死無疑,在這一刻,他對葉劍靈的崇拜和敬仰上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堅定地覺得,自己就算是立即爲神子粉身碎骨死了也毫無怨言。
下面的摩竭人聽到這個宣佈,齊聲歡呼,摩竭加行是他們的孩子,被神委以重任,不用死去,他們自然也十分高興。
唯獨風祭祀臉色很難看,他感覺到神子對他的不滿,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葉劍靈回到長生宮,開始思索如何降雨解旱。
他不像母親那樣擁有強大的法力,能夠把別處的水變成烏雲,推到摩竭地上空再編程與降落下去,不過他可以用一點取巧的法子,那就是利用長生宮的蓮池蓄水,他先帶着長生門到別地方取水把蓮池注滿,回到摩竭地之後在從裡面把水抽出來澆灌在摩竭河裡面,摩竭河是貫穿整個摩竭地的母親河,源頭就在摩竭山裡,最終注入摩竭湖,只要這條河不幹,摩竭地就不會幹旱。
雖然這樣跟最開始的降雨有所差別,但他是神子,法力不如女神也是應該的,按道理他還要修行八百年纔會接替母親開始做摩竭族的守護神的,如今只要解決了旱情,摩竭人就不會對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