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黃泉劍卻很是感傷地說:“很難很難,除非主人把我送回陰間黃泉水底,再過個千餘年,或許還有可能。”
葉劍靈嚇了一跳,想要去陰曹地府,那得有天仙的手段,只有修成陽神,才能夠穿梭三界,他現在連散仙還未修成,等他修到天仙,恐怕也得千年以後了。
他感受到黃泉劍的憂傷,伸手在劍身上摸了摸,指尖傳來被許多針扎刺的觸感,那是黃泉劍自身的所攜帶的陰寒之氣,因爲他是劍的主人,纔不會受傷,換做旁人只碰一下就要凍成殭屍了。
“等我將來修煉有成,能夠去陰間的時候,就送你回家!”
“真的?”黃泉劍再次愉悅起來,劍身彎成圓圈形狀,像一枚戒指一樣纏在葉劍靈的手指上,輕輕地轉動摩梭着,“到時候我就回到黃泉水底,做一個自由的仙器!”
“好!”葉劍靈把劍從手上摘下來收回體內,懸在丹田內的真元形成的漩渦裡,利用自身元氣和寶劍本身的精氣相互滋養。
再次通過長生門回來,那位紅頭髮的魔族少女正在蓮池裡靜靜地發呆。
她只穿了一條短褲,整個上半身都赤裸在外,坐在高出水面半米多高的岩石上,雙腳插在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踢打着水面,不遠處有一個小型的瀑布,水流飛泄,水珠濺了她一身。
葉劍靈把外衣脫下來披在少女身上,順勢坐在她的旁邊:“你從哪裡來?叫什麼?這些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少女微微點頭:“我只記得丹藥在我的心臟裡生根發芽,很痛很痛……”
“那我先給你起個名字吧!”葉劍靈想了想,“看姐姐你恬靜優雅,就像那紫藤花一樣,向小弟說它叫龍藏香,不如姐姐就以龍爲姓,叫紫藤吧。”
少女一笑,點頭認可:“也好,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劍靈,你叫我劍靈就好。”
“那……劍靈?”少女紫藤笑了,“你的劍確實很靈呢,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給挖走了。”
“當時姐姐沒了氣息,我以爲你已經不在了呢。”葉劍靈有些不好意思,從懷裡把九嬰血芝拿出來,遞給紫藤,“聽向小弟說,被種上丹種,到最後連魂魄元神都會被它吸走,姐姐沒了記憶,可能跟這個有關,說不定你的記憶就在這仙草裡面呢,你好好研究它,說不定還能找回來。”
紫藤結果仙草,伸手將葉片撣了撣,落了不少水珠在上面,又用兩根白皙細膩的手指捻起一顆血嬰來,只見那果子竟然不似普通果皮,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類皮膚,小手小腳,鼻子嘴巴都跟人類嬰兒一模一樣,頭上還生着細細的胎毛!眼睛還未睜開,因被鬼印封着,像睡着了一樣,一動不動。
“這東西,竟然真的跟我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那就沒錯了,姐姐的記憶恐怕真的在他們的身上,只要咱們用心點肯定能夠找回來!”葉劍靈替她高興。
紫藤臉上露出舒爽的笑容,不再像先前那樣面無表情。
葉劍靈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看的笑容,他倒是沒有什麼淫邪之念,只是覺得對方笑得單純清澈,不由得心生好感:“姐姐你現在反正也沒有地方去,不如就先住在這裡,等你把過去的記憶都找回來再回家去好不好?“
“我現在無家可歸,又忘記了過去,天大地大我只認識你一個人,就算你要攆我,我也是不走的。”
因爲長生宮跟外面隔絕封閉,沒有長生牌進出很不方便,葉劍靈就給她安排在外面的摩竭宮裡。他以前雖然沒有聽說過魔族人,不過從向赤誠那裡不難看出來中土修真界對她們的態度,所以還要適當地遮掩一些。他找來摩竭族的衣裳服飾給她穿上。
紫藤對這些都毫無異義,隨她怎樣安排,只把那株九嬰血芝拿在手裡,時常坐在山坡上對着天上的太陽發呆。
葉劍靈知道自己母親生前結下了不少仇家,又有很多人忌憚他身上的北冥真經,最近更是跟藥王門結下了死仇。他不敢出去遊逛,也沒有這份閒心,只在長生宮裡靜心潛修,只想把真經修煉有成,結成金丹之後,就去北海找師祖北溟真人,他有黃泉劍在手,足以保護他平安穿越那萬里海疆了。
這一日葉劍靈正在長生宮東大殿內修煉,忽然胸前戴着金牌一陣抖動。
這長生牌跟這座摩竭山以及十萬摩竭人在冥冥之中有一種聯繫,許丹青用了二百年的時間也沒有完全參透。她曾經告訴葉劍靈,這座摩竭山裡彷彿有一個寶庫,長生牌就是開啓這寶庫的鑰匙,但是用這鑰匙卻不能直接打開寶庫,必須要靠摩竭族人。但這只是她的推算猜測,具體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如今長生牌震動,肯定是外面的摩竭族人出了什麼事情。
他出了長生門,走過隧道,聽見外面鑼鼓喧天。
兩個十二歲大的摩竭童子身穿盛裝,各捧着一個木盒跪在地上:“八百里摩竭地連續半月滴雨未落,地火上涌,旱魃出世,糧食和果樹全都乾枯,白兔和野鹿也都乾渴而死。現如今摩竭王率領雨祭祀在外面祈雨,風祭祀派我們來請女神施法,殺滅旱魃,普降甘霖,以滅地火。”
重陽國西北地區普遍陰冷,唯獨這摩竭山周圍,常年氣溫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許多,冬天也溫暖如春,夏天更是酷熱難當,彷彿地下有一個巨大的火爐,只要半個月不下雨,一切河流水塘就全要乾涸,一個月不下雨,土地都會寸寸龜裂,作物全部枯死。
摩竭地時常缺雨,常年處於乾旱之中,種出來的糧食很難讓十萬摩竭人吃飽,所以每逢災荒年月,他們就要向南入侵重陽國的幽雲二州,劫掠糧食和奴隸。
這是爲什麼許丹青能夠順順當當成爲摩竭女神的緣故之一了,她能夠及時降下雨水,化解摩竭地的旱情,摩竭人自然願意供奉她。有了足夠的糧食,他們不用再像原來那樣出去入寇搶劫,這二百年來,入寇幽雲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的過來,避免了無數次的刀兵災劫,這也是許丹青一生當中,積攢下最大的福德了。
過去許丹青降雨,只需去西北方五百里之外的冥靈山天池中,用黑水神功將池水磨成一團黑雲,驅來這裡化作大雨降下即可。
葉劍靈沒有母親的本事,只能另想辦法。
“母親如今不在這裡,這次降雨就由我來代替她施行。”
他快步走出隧道,來到甘霖殿,風祭祀已經帶着服侍的童子們等在這裡了。
風祭祀是一個外貌十五六歲的美少年,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三十歲,他是許丹青在這裡的大總管,管理摩竭宮裡的一切事物。因受許丹青寵愛,得賜一顆駐顏丹,服下之後就不會變老,永遠都是這副模樣。生得溫文爾雅,謙和有禮,乍一看彷彿是哪家靦腆羞澀的貴公子。
葉劍靈很不喜歡他,因知道他跟許丹青學了一些採補之術,眼角眉梢帶着層層的媚氣,而且那駐顏丹看似能夠讓他青春永駐,實際上他的壽命並沒有增加,一旦壽元耗盡,他立即就要迅速衰老下去,直接變成恐怖醜陋的殭屍。
“神子大人,您這次要代替女神降雨嗎?摩竭王一旦開啓祈雨儀式,女神不管在哪裡都能夠感應得到,我們是不是再等等她?”
“不必等了!不就是祈雨嗎,不管是我娘還是我,只要能把雨降下來就好。”
風祭祀心裡奇怪女神爲什麼不到,莫非神子像凡間皇室那樣造反把女神給害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女神大人法力無邊,排雲控電移山倒海都易如反掌,誰能害得了她!
神子是女神的親生兒子,平時女神對他也多是溺愛,既然他說要替母祈雨,自己也不能攔着,畢竟親疏有別,即使不成功,女神說不定還要誇讚他的孝道。
風祭祀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擺手讓摩竭童子伺候葉劍靈在香湯裡沐浴洗滌,然後換上用摩竭樹膠曬成的冥靈絲織就的衣服,頭頂帶上插着錦雞翎的頭冠,臉上帶好黃金面具,手裡拿着摩竭神王杖——傳說中摩竭神王剛從大山裡走出來,隨身所帶三寶之一,用這權杖劃地爲田,指山走水,實際上不過是一根萬年枯藤而已。
風祭祀也披上冥靈絲織的祭祀袍,帶上白銀面具,手持法杖,指揮四個摩竭力士擡起百花青藤輦,將葉劍靈擡出摩竭宮,順着寶光長廊,一步一步走下三百六十五磴通天台級,最後來到下面的神降坪上。
看見神輦出來,神坪下面的摩竭人發出海嘯一般的呼聲,他們激動地向前跪爬,用額頭接觸地面,向神訴述自己的苦難與不幸,虔誠地祈禱,希望神能夠解救他們,將幸福賜給他們。
摩竭王跪在最前面,身後是他的大臣和子民,雨祭祀站在旁邊焚燒祭文。
在最初時候,摩竭族的王都是由女人擔任,二百年前許丹青以神的名義改變了規則:由大家共同推選族中最英俊最健壯的男孩做摩竭王,得到女王的認可和祝福之後,從十五歲開始繼王位,到三十歲退休換屆,領一塊封地做摩竭公,每一屆的摩竭王都要在他們二十四歲的時候,將初夜獻給女神。
雨祭祀年紀比較大,今年已經有六十多歲了,更風祭祀一樣也是許丹青的記名弟子,不過沒有服用駐顏丹,也沒有修煉採補的功夫。他是負責在摩竭王身邊輔佐他管理摩竭地的,也只有他才能上摩竭宮跟神溝通,在某些方面,他的權利比摩竭王還要大。
此時他也戴着跟風祭祀相似的白銀面具,在刻畫着摩竭圖騰的青銅鼎裡焚燒祭文,他這祭文一燒,再加上摩竭人的祈禱和呼喚,葉劍靈帶着的長生牌就會起反應,摩竭人或悲傷、或憤怒,或要祈雨,或要征戰,長生牌的反應都不相同,或是變得清涼,或是升溫熾紅,或是輕輕顫抖,或是劇烈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