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已偏西,大家從昨天下午就開始面對血屍,直到現在,雖說仙人不用睡覺吃飯,但他們大多還都是練氣期的修士,像葉劍靈龍虎境的修爲,還不能完全辟穀,連竹青在衆人之前偷入屍王墓,跟妖屍周旋,更是疲憊不堪,此時只是在師父面前強撐着,至於血屍童子這個金丹散仙更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葉劍靈指着下面的青蓮江:“現在正是青角鱸熟的時候,別看是凡人們的吃食,味道卻是極好,我那個徒弟蔣師捷就愛吃這魚,還琢磨出來用金鈴藤蘭花燉煮的辦法,吃着極美,咱們也不急回山上,不如下去找個漁家,邊吃邊聊?”
他是鳳仙派的長老,在這裡也算半個地主,衆人都沒有意見,至於小鳳仙聽說有美食吃,自然也不會反對。
衆人從天上下來,找了戶漁家,這青蓮江緊挨着鳳仙山,經常能夠看到有修士在天上飛過,這裡的百姓也都習以爲常,那漁公能有六七十歲,頭髮花白,說起話來嗓門極大,帶着個二十來歲的兒子,長得黑壯黑壯的。
父子二人都很樸實,葉劍靈取出一塊金子遞過去:“給我們準備青角鱸,再配着相應的飯菜,用我這銅鍋來煮,再把我這藤蘭花放在裡面,我這花不是尋常花草,你自己留下兩朵,其餘的都放進去煮魚,不許再額外偷拿。就在船上起鍋,然後也不用靠岸,我們要在江上說些話。”
老漁公結果金子,趕緊稱謝,招呼兒子去打掃船隻,拿出一張嶄新的金絲草編成的席子撲在船上,供仙人歇息用飯。
魚要在船頭煮上一會,俗話說千滾豆腐萬滾魚,時間到了滋味纔會出來,葉劍靈拿出百草園所產瓜果給大家吃,他新拿出了一套青玉杯,斟上青靈酒,給每人剝了一顆山竹果泡在裡面,衆人小嚐了一口,直覺滿嘴清香,神情氣爽。
血屍童子受了極重的內傷,葉劍靈特地給他溫了一杯酒,喝下去五臟六腑都暖暖的,頗爲舒服受用,蒼白的臉色也開始泛起了紅潤:“那太平道人的師父雖然失敗,卻仍然不肯放棄爭霸天下,做世間萬壽人皇的夢想,將自己平生所學,加上一本從太平墓裡得到的天書殘卷整理編纂成三卷太平青領道,當書成之時,他的劫數也便到了,他自知難以逃生,便將衣鉢傳給自己的徒弟太平道人,讓他繼承自己的遺志,在千年之後重陽國國運結束之後,開創太平天國。”
“這對師徒的野心可都不小啊。”樑湛兮在旁感嘆,“自古以來,修行人做皇帝,只有始皇聖祖一人而已,而且還是當初人文不興的洪荒時代,之後三皇五帝封神三界,建立天庭之後,修行者就再無人能做人家帝皇了。”
血屍童子說:“據我所知,太平道人繼承師傳道統創立太平教,數百年間,發展了百萬教衆,重陽國大江南北八十一州,上至朝廷官員,下至鄉野村夫,盡是他的信徒。他知道重陽國的四大道門庇佑,自己難以應對,恰巧在十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重陽國君處死了天玄派的嫡系傳人,與四大道門交惡,他便派出太平墓三尸入朝,迷惑天子,其中豔屍入宮爲後,兇屍和狡屍在朝中爲將爲相,奸後佞臣把持朝政,將偌大個天朝大國弄的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樑湛兮也說:“我們後山占星臺上有玉衡宮,我師父當初夜觀天象,也曾說過,重陽國國運衰敗,將要滅亡,看看時間,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了。”略頓了頓,又說,“那太平道人再厲害,也難以抵擋天玄派,那重陽國君殺死天玄派嫡系傳人,可謂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一切皆是他們自取滅亡!”
葉劍靈笑道:“事實上,重陽國君當年做太子時頗爲賢良,在朝野上下多得讚譽,反而是那個天玄派的傳人,不過是個煉氣六層的修士,仗着師門勢力,身爲當朝供奉之首,在重陽國都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當時舉國上下,無人敢忤逆他,甚至就連當時的皇帝在他面前也要唯唯諾諾,最後還是這位太子,花重金買來一顆三尸滅神丹,騙人吃了,纔將他拿下,最後在菜市口親手將他斬殺,百姓們無不拍手稱讚,後來天玄派也自覺失了民意,又因他有皇命龍氣在身,纔沒有報復他。”
樑湛兮聽完將酒杯往小桌上重重一頓:“天下第一道門的人也如此爲非作歹?他們師門就不管管?”
血屍童子冷笑一聲:“天玄派正經收錄在冊的弟子就有十萬餘!其餘記名、外門弟子更是不計其數,哪裡就能管得了這麼多了?而且,現在的仙門哪一個不是打着正教的招牌,橫行霸道,強取豪奪?連佛門都算上,從五千年前開始,什麼清規戒律,仙人風骨就全都形同虛設,所謂的正教,不過是一張好看的屍皮而已!”
樑湛兮聽了這話不高興:“我們玉衡派就不曾如此!”
血屍童子挑起丹鳳眼:“你們玉衡派又有何不同?”
樑湛兮坐直了腰板:“我們玉衡派收徒極爲嚴格,我師父含光真人只收了兩個徒弟,後來到了晚年,才又收我做了關門弟子。我師兄作爲掌門,也只收了十個弟子,而且嚴守當年玉京真人制定下來的門規七律,你們何曾見過,甚至是聽說過我玉衡派門人在外橫行霸道,巧取豪奪?若有遇見,儘管拿了來玉衡宮七星殿找執掌戒律的唐致虛師兄,我們玉衡派還要重禮厚謝呢!”
血屍童子對此說法表示嗤之以鼻,不屑還口,端着酒杯小口抿着。
小鳳仙對他們講的都不感興趣,小姑娘此時的注意力全部都用來對付那藍田果,藍田果的外殼很堅硬,裡面的果肉卻如煙如水,稍不注意,就會將其擠成一股水,小鳳仙連續剝開幾個,果肉都被壓扁了。
葉劍靈告訴她:“這果子須用火烤,外面的殼會變得酥脆,裡面的果肉也會凝實起來,到時候在桌子上輕輕一敲,裡面涌出一股香霧,就能吃了。只是不能靠得太過火,否則果肉就會堅硬如鐵,崩掉大牙。”
小鳳仙照着他說的做,果然將殼敲碎之後,裡面現出藍色的果肉,吃到嘴裡,滿口香甜,樂得眉開眼笑,又抓了一把果子在那烤得不亦樂乎。
大家又閒聊了一陣,從太平道人說到七脈會武,這回變作樑湛兮主講,其他人在旁邊聽着。
很快太陽便要落山,天上飄來一片烏雲,天陰沉起來,不大一會竟開始飄起雨來,漁公過來詢問大家是否上岸,葉劍靈擺手:“你把船篷支起來,再把鍋子端過來,咱們坐在篷裡邊吃邊聊,另外你們也忙了一天了,自去船尾休息,不必操舟,只管放開了任它在江上漂流。”
他看見了鳳仙山那邊飛過來不少弟子,帶隊的竟然是葛長老,在迎接一夥青蓮宮的人,他不願意過去應酬,就如此吩咐下來,漁公雖然不解他的用意,但人家超額付了船錢,又都是飛天遁地的神仙,便都一一照辦。
那青角鱸的味道確實鮮美無比,用金陵藤蘭花燉煮,想起更是濃郁得不行,大家都覺食指大動,將銅鍋放在小木桌上,大家圍坐,各取碗筷取食,尤其小鳳仙最是誇張,直接叉起一大塊魚肉塞進嘴裡,她是鳳凰之體,非但不怕燙,更是連魚刺一起嚼碎嚥下去,連道好吃。
天很快就陰沉下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江面上濺起點點漣漪,小船順着江水緩緩漂流,衆人藉着燈火吃魚飲酒,倒也頗爲雅緻。
一鍋燉了三條肥魚,已經是不少了,但架不住這羣人食量大,尤其是小鳳仙,這丫頭既不會像樑湛兮那樣端着仙人的斯文,也不像血屍童子那樣有不能多吃熟食的體制,而且作爲鳳凰,食量也大得驚人,很快便吃光了兩條魚。
葉劍靈不喜歡吃腥羶油膩的東西,只是這東西味道好,他嚐了幾口也就收筷不吃,這時外面的雨越發地大了,雨點落在水面上打得起泡。
漁公過來擔憂地問:“幾位神仙請了,今天趕上血蛟塢吞水,咱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則就要進了蛟龍窩了。”
“血蛟塢?”葉劍靈倒是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你且說說那是個什麼所在?”
漁公說:“在前面不願有個湖泊,名叫血蛟塢,裡面時常有蛟龍出沒,每隔百日,蛟龍就要外出就食,掀起驚濤駭浪,見魚吃魚,遇船吞船,往往把江水都弄的鮮血淋漓,彷彿血河。咱們常年在江上打魚的,每到這個時候,就會一起酬謝肥豬肥牛,用船拉着送到湖口的沙洲上,不出三日,蛟龍出來把他們吃了,也就不出來爲害作亂。”
“哦,看來是個還沒有生出靈智的蛟類,那蛟龍吞水又是怎麼回事?”
漁公說:“蛟龍會在每個月圓之日開始吞水,到時候這附近的江水都要下降不少,而那湖裡則水漲十尺,那蛟龍具體在做什麼,自然也不是我們這些凡人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