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派兩大勢力分別在影魔山下東西相對宿營安寨。
百草華園周圍插了三十六杆都天烈火旗,俱是上品法器,紅色的旗面也不只是什麼材料織成,成火焰形狀,無風自飄,彷彿一團團正在燃燒的火焰,上面用金線繡着諸般符篆,隨着旗子飄動,灑下點點火花,噼啪炸響,又有道道火氣上衝霄漢,在百草華園上方凝成一片淡淡的火雲,彷彿華蓋一般,將華園護住。
天鬥仙苑這邊則立着七十二根地極陰火柱,也是上品法器,純用大塊的仙石打磨而成,跟半山腰上宮殿周圍的晶柱相同,透過表面跳動的火焰,能夠看到晶體裡面彷彿有液態的岩漿涌動,如泉水一般從地下上漲,從頂端噴出,在仙術秘法的約束之下開枝散葉,形成火焰巨樹,每一株都有獎金十米高,噴薄出來的一團團火焰俱都化成鳥獸形狀,有的是成一隻大雁,在天鬥仙苑上空展翅盤旋,有的化成許多老鼠,在地上奔跑亂竄,首先在聲勢上就壓了對面一頭。
葉劍靈一夥人剛靠近晶柱火樹的外圍,就有兩個少年御劍迎上來,都是練氣四層的凝神境修爲,他們認識呂瀟鈺,驚喜道:“小侯爺,你竟然還活着!”
呂瀟鈺的父親是天來過的王爺,將來他大哥襲王爵,他得侯爵,這兩個少年跟他頗爲相熟,平時都這樣玩笑稱呼。
呂瀟鈺笑着點頭:“多虧遇到了貴人,將我從鬼門關前面救了回來。蔣師哥可回來了?”
“跟你們腳前腳後,現在正跟畢總管說話呢。”
他們合力射出靈訣,將陣勢在兩株火樹下面打開了一個豁口,把大家請到遠離,卻並不讓他們立即進入天鬥殿,而是先進去稟報。
畢鬥牛正在天鬥殿後面的鶴園裡帶着手下十二位園主接待蔣樂魚。
這回不單蔣樂魚這隊人遭到了血蝴蝶的阻殺,連薛聞侯所率領的大部隊也遇到了邪教妖人的攻擊,連續數場廝殺,也是死傷慘重,最後能到影魔山下的,不足三分之一,連薛聞侯都受了不清的傷。
“血蝴蝶,百合女,墨縷仙娘,血屍童子……”畢鬥牛躺在竹牀上,拿着一份名單,緩緩念出一連串的名字,“這些人都是中土那邊的旁門邪道,跟咱們向來沒有什麼瓜葛,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黑星原上並且悍然殺害我們鳳仙派的弟子?”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十三名園主只能靜靜地看着。
就在這時,有人進來稟報,說是呂瀟鈺回來了,還帶着一位極樂宗的大和尚。
畢鬥牛聽到淨目法師的時候,眉頭一挑,隨即騰地一下從牀上跳了下來:“有無量寺的高僧來此,你們快跟我出去迎接!”
其他幾位小園主管都成了驚弓之鳥,他們只有龍虎境的修爲,在這危機四伏的黑星原上只配做那些妖獸魔鬼口中的肥肉,更何況前不久他們還剛剛經歷了一場壯烈血腥的戰鬥,如果不是寧致遠帶着兩位金丹長老過來接應,他們都要被那幾位邪派妖人用極爲殘忍的手段殺死了。
現在來了一位佛門高僧,極樂宗無量寺,乃是中土佛教三大勝地之一,跟神變宗萬佛山神王宮同等地位的存在,況且佛門就是專門降魔的,在對付那些令人防不勝防的魔道手段時,和尚纔是專家,所以聽說有極樂總高僧到此,衆人無不喜形於色,跟在畢鬥牛後面滿懷期盼地出殿迎接。
葉劍靈沒想到畢鬥牛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轉而看到了身旁的淨目法師才知道人家是衝着這位佛門高僧纔出來的。
畢鬥牛抱拳寒暄:“久聞極樂宗高僧法力無邊,普度衆生,這回在危機之中救下鄙派這些門人,還親自把他們送過來,真是大慈大悲!晚輩鳳仙派畢鬥牛,給大師見禮了!”說完恭恭敬敬地帶頭鞠躬下去。
他身後的那些小園主,包括蔣樂魚在內都有些詫異,畢鬥牛生性高傲,在鳳仙派裡身居高位,手掌大權,雖然談不上盛氣凌人,但也絕不會對一個外人如此的尊敬恭卑,甚至在鳳仙派裡他只服寧致遠一個人,連在掌門面前也從來都是不卑不亢,不由得再次打量淨目法師,在心中猜測這和尚到底有何能耐才能令他們的大總管如此敬仰。
淨目法師搖頭笑道:“說來慚愧,這次貧僧奉師命來黑星原取回一尊當年阿含尊者留下來的佛門寶物,卻差一點被鎮壓在下面的魔神所乘,多虧遇上了葉小道友才救了我一命。”
大家聽完這話差點驚掉了下巴,一起把目光又轉到葉劍靈的身上,都不能相信,他這樣一個練氣三層的記名弟子,是如何救下這位連畢總管都要恭敬對待的佛門高僧的。
畢鬥牛朝葉劍靈這邊看了一眼,很是高興地把大手一揮:“不管如何,老法師今日能夠光臨我這天鬥仙苑,便是天大的喜事。”又向呂瀟鈺說,“呂師弟能夠平安歸來,還帶了三個小子,真不愧是家傳的大將之風啊!暫且記下一功,等回去了一定論功行賞。相比之下,蔣師弟,你一個人逃回來,可就大大不如了!”
蔣樂魚慚愧地說:“確實,呂師弟這次做的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畢鬥牛把大家迎進天鬥殿,仍然去後面的鶴園裡。
門中幾位長老出門都不耐御劍,俱都乘騎坐騎,其中就有不少仙鶴,到了這裡就交由畢鬥牛負責豢養。這院子裡的草木流水都用法術煉過,並不是能給仙鶴食用,還要弟子到外面另尋草料,畢鬥牛除了這七隻仙鶴,還有不少運送東西的大鳥,都養在這天鬥仙苑裡面。
畢鬥牛命人排擺宴席,很是隆重地款待淨目法師,淨目法師不吃葷腥,所謂葷,是幾種氣味大的植物,比如蔥薑蒜韭,腥纔是指一切生命肉食。他對滿桌山珍海味看也不看,只撿些清單的菜餚隨便夾了幾筷子,酒也不肯喝。
畢鬥牛讓人換了一桌素齋和茶飲,對淨目法師大家讚賞:“自從五千年前般若天王改革佛教,還能嚴守清規戒律的和尚可是不多了!”
淨目法師低眉道:“昔日正.法明如來佛涅槃前,曾對弟子們囑託,‘以戒爲師’,貧僧向不敢忘!那般若天王不過是附佛外道,當年因值末法時代,衆生多貪多嗔,他便大肆宣揚,佛教改革,順着衆生各種貪慾,說殺生吃肉,男女雙修等邪法,不過只能誘惑一些愚夫愚婦罷了!”
畢鬥牛雖然心裡不以爲然,卻也順着他說:“大師說的自然是不錯,只是當年那般若天王可也真盛極一時,短短數百年間,橫掃天下各大寺廟,單是壞在他手裡的高僧大德就有數百位,凡間家家都供奉他的排位,勝過諸佛菩薩……”
“也正是因爲如此!”淨目法師打斷他,“神變王如來佛才提前出世,而東西兩方世界佛陀也都乘願來此投生,三佛齊出,不用神通,不用法力,只在天王山上論法,破斥般若邪師的外道妖理,使邪師羞愧難當,自心發火而死,如今還在無間地獄裡受苦,幾乎永世不能超生。”
蔣樂魚自然跟呂瀟鈺一桌,詢問之後的經過。
呂瀟鈺回憶道:“當時白雲障被血蝴蝶擊破,我被震得重傷嘔血,跌在地上,有無數蠱蟲從泥土裡出來,鑽入我的身體,片刻之間,我便真氣渙散,精神恍惚,是李劍臣師侄把我揹出去的,後來又遇到了羅啓強和葉劍靈兩位師侄,我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已經脫險了。”
蔣樂魚向葉劍靈和羅啓強這邊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充滿了懷疑,他又想起先前這兩人殺死陸西洋的留言,先前他還不信,因爲陸西洋到底怎麼死的跟他都沒有關係,此時想起來,其中頗多疑點,尤其是那葉劍靈,僅僅小週天境的水平,竟然能夠讓淨目法師那樣的高手都對他感恩戴德,確實不能不讓人懷疑。
葉劍靈自然也感受到了蔣樂魚懷疑的目光,不過他並不在乎,只是認認真真地將蜂蜜塗在肉上,在火上烤熟,慢條斯理地送到嘴裡咀嚼。
羅啓強看他這幅模樣就忍不住想笑:“你當初連殺了陸西洋八個手下,還把他的殘魂攝來,封在竹筒裡埋進赤炎井底,明明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卻偏偏吃飯的時候這樣斯文,倒像個凡間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
葉劍靈知道他也對自己起了疑心,一邊用小刀割肉一邊不動聲色地說:“我從小跟爹爹在江上大魚,時常逮到魚蝦就在船頭燒了吃,魚肉裡刺多,而且船隨着江水上下起伏,吃的時候必須小心,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了。”他用刀挑着一塊烤好的肉遞到羅啓強面前,“要不要嚐嚐哥哥的手藝?”
吃罷宴席,畢鬥牛留淨目法師住在鹿園裡,又把葉劍靈他們金藥園剩下的人安排在靈鴿園,在這危機四伏的黑星原自然沒有鴿子可養,不過收拾的卻也頗多意趣,有好幾座大大小小的小塔建在丘壑起伏的假山上面,周圍還有小型的盆景林木掩蓋,下面有清水環繞,極爲雅緻。
大家趕了好幾天的路,都疲憊不堪,匆忙洗漱一番便回到各自的房間裡休息。
蔣樂魚把他們安頓好,又自來找畢鬥牛:“咱們跟佛門向來沒什麼交情,那淨目法師到底是不是無量寺的也無法考證。”他略猶豫了下,又說,“我也不知道門派裡到底要做什麼事,只是擔心這和尚突然出現,又堅稱葉劍靈救了他,隨行而來,未免太巧了些,恐怕他心懷歹意對咱們不利。”
“不會。”畢鬥牛很肯定地說,“淨目法師是有道高僧,絕不會起害人之心,況且這回咱們損折慘重,那些邪門魔道必然還環伺在側,有這樣一位佛門高僧做幫手,乃是咱們的大幸,你一定不能慢待了人家。”
蔣樂魚不知道畢鬥牛對淨目法師的信心從何而來,不過既然他都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說:“我看那葉劍靈和羅啓強兩個人身上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