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啊,小子們,別像個娘們兒似地在後面磨蹭。”
“怎麼,你裹了小腳嗎,回答我,你是不是裹了小腳?”秦易提着鞭子跑在隊伍後面,不住地將手中的鞭子戳到一個胖子屁股上:“啞巴了,士兵,回話!”
眼前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可經過四里的狂奔,所有的人都已經累得快接不上氣來,那個落到後面的胖子一張圓臉蛋已經變成了青色。
被秦易不住地用鞭子驅趕着,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不……不是……”
面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融化的雪花還是汗液。
“嘿嘿,不是?不是你怎麼跑這麼慢,真想叫你將鞋子脫了,讓大夥兒瞧瞧你的三寸金蓮。”秦易說話越來越刻毒,“不過,看你的喉結,不想是女人啊!難不成你是相公。哦,我的鞭子戳進你屁股,你是不是覺得很爽利啊?”
前面的士兵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那胖子青色的臉因爲羞辱變成了白色。他猛地站住了,胸膛劇烈起伏:“教官,你……你……你不能欺負人……”
他這一停,其他人也都跟着站住了。早已經跑得累了,一百來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喘息。
“我欺負你又如何,我秦易最喜歡欺負相公了,這種不男不女的東西老子最瞧不起。”秦易狠狠地盯着他:“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相公?”
“我不是。”
“這麼小聲,一定是的!”
“我不是,我不是!”胖子爆發了,大聲地吼叫着。
見他如此頂撞教官,其他人心中都是一驚。
鄭家的精銳和物資終於從福建運抵鎮江,兩萬人馬也招募夠了,鄭家的新軍算是正式進入了明帝國的軍隊序列。於是,秦易等一百多個教官就下到部隊,開始依寧鄉軍的法子訓練起來。
秦易本是這支教官團的頭兒,按說他只需要在帳中做些行政工作,和鄭成功聯絡就可以了。不過,他這人是個閒不住的,竟主動擔任起這個百人隊訓練任務。
這幾天來,每天先是一個上午的隊列訓練,到了下去則是體能和戰術訓練。這不過幾日,這一百多人就****得苦不堪言。鄭家新軍的骨幹是海盜,自由散漫慣了,而普通士兵在拿起武器加入部隊前不過是普通流民,他們什麼時候見識過如此嚴酷的訓練手段,內心中也懼怕秦易到了極點。
好在福建鄭家也是有錢的軍鎮,士兵的營房還能跟上,不至於被秦易等人練壞了身體。
見胖子如此不識相,大家都有點同情起他來:等下他不知道要被秦教官如何折騰,可憐的小胖!
卻不想,秦易卻沒有發作,反點點頭:“不過,回答的聲音響亮,是個爺們。不過,關聲音大並不能說明什麼,你得證明給我看!”
然後橫了衆人一眼,大喝:“很快,你們膽子不小,沒有我的命令居然無故停下休息。很快,聽我命令,所有人站起來,繼續跑,今天還長。要想睡覺,等累得徹底站不起來再說。”
“是!”衆人心中叫苦,聽到這一聲令,都如觸電一般跳起來,不要命地朝山上跑去。
在另外一座山上,施琅正和劉春騎馬並肩而立。
施琅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這怎麼練的兵,就沒看到這麼練過的。如此一來,士卒對帶兵大將心壞怨憤,真上了戰場,還不譁變了?不,也許再練得幾日,部隊就要亂起來。”
他的騎兵統帥的夢破滅了,主要原因是揚州鎮不願意將手頭的戰馬賣給鄭家新軍。
如今,整個北方已經陷入建奴和闖賊之手。而明朝的馬場卻在河北西北部,陝西山西北部,還有寧夏。
而江南一地根本就不產馬,到如今,戰馬已經成爲緊缺資源。
如果放任這種情況發展下去,過得十年八年,說不定弘光政權手下的軍隊還真要變成一個縮水版的北宋軍隊,全是步兵。
如今雖然火器已經大量普及,戰爭形態正處於冷熱兵器過度期。但可以預想,在工業革命沒有完成新式兵器沒有徹底普及之前,未來一百多年依舊是長槍大戟鐵騎洪流的時代。
戰馬,乃是最犀利的武器。誰手頭有一支強大的騎兵,誰就是戰場的王者。
整個南明軍隊中,如今也只有孫元和湖廣的左良玉手中有點戰馬。當然,左良玉的戰馬數量自然是不能同孫元相比的,他的騎兵和大牲口在朱仙鎮大戰的時候丟了幾乎八成。
孫元如今正在擴軍,戰馬作爲稀缺的戰爭資源,自然不可能賣給別人的。這這種大牲口可不像火槍火炮,機器一開,想要多少有多少,得找有經驗的馬伕慢慢養慢慢訓。
如此一來,秦易這個騎兵將領的主要工作就放在訓練火槍手上面。
他本是老天雄出身,加入寧鄉軍後雖然做的是騎將,但孫元的騎兵也是要使用火器的。因此,對於如何訓練火槍手,秦易並不陌生。
嚴格說來,火槍手的訓練比長矛手要簡單得多。長槍左刺戰術的關鍵是要過心理這一關,需要無視對面惡狠狠衝過來的敵人只將長矛不住左刺,而將正面交給右邊的戰友,訓練起來難度頗大,也不被這個時代的士兵理解。至於火槍手,一個字“快。”
快速裝填,快速將手中的彈藥射出去。
爲了實現這個快字,得將火藥的裝填分解成幾個固定動作,讓士兵反覆練習,直到形成條件反射,直接就算蒙着眼睛也能將彈藥裝填好發射出去爲止。
這樣枯燥的訓練方式自然讓施琅感覺鬱悶,作爲大洋上的男人,對於這種毫無激情的戰鬥方式異常反感。所以,從新軍開始訓練起,他就滿腹怨氣,冷眼旁觀。
至於劉春,他來到鎮江出任的角色是秦易的副手。怎麼說他也是一個朝廷高級武將,到了鎮江之後一是對寧鄉軍究竟是一直怎麼樣的部隊,又是怎麼練成的感到好奇,二是真的想學點真本事。
在他看來,自己做爲秦將軍的副將,本應該同他一起在中軍帳中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纔對應該得上自己的身份,纔算是有些意思。
卻不想,秦易來了之後,不但將手頭的教官都派了下去,就連他自己也親自帶了一百人馬操練起來。好好的一個高級將領,如今卻自貶身份做了個管隊,有意思嗎,不覺得跌份兒嗎?和粗魯的大兵一起在泥地上摸爬滾打,還有大將的威嚴嗎,如此一來,士兵不敬,以後還如何帶兵?
劉春自來心高氣傲,也懶得參與進去。而中軍實在沒事,於是,他就成天在部隊裡晃盪,簡直就是個局外人。
如此一來,他和施琅這兩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倒成了好友,成天裹在一起。
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畢竟都是軍中的佼子。兩人私交雖然不錯,可內心中卻誰也不服誰。
表面上看起來,劉春也算是教官團的副將,聽到他口中埋怨秦易,頓時冷笑道:“不服,還譁變?知道軍法二字是怎麼寫的嗎,臨敵畏縮者,斬!有令不行者,斬!”
“還譁變?也就是你們鄭家的士兵才幹得出來,呵,我倒是忘記了,你們的兵都是海賊出身,野慣了的,也不算正經軍隊。知道軍隊是什麼嗎,是紀律的團體,講究的是令行禁止。別說軍官罰你跑上二里地,就算那鞭子將你抽死,也怪你自己倒黴。若這樣都要反抗,我看你們鄭家軍也就這樣了。狗肉上不了宴席。”
這一通挖苦,頓時激怒了施琅。
這個海霹靂可不是個好相以的人,聞言立即斜着怪眼盯着劉春:“你說什麼,再給老子說一遍?”
“再說一遍又如何?”劉春冷笑:“怎麼,還想在我面前耍你的匪性?”
施琅:“姓劉的,你我相識多日,也算談得來。在內心中,我卻當你是親兄弟一般。你若要罵我的娘,老子也不過是一笑置之。你你罵我們鄭家軍卻是不行。”
“罵了又如何,鄭家軍,嘿嘿,呸,烏合之衆,也配算是一一支軍隊。”劉春將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施琅:“我鄭家軍不算軍隊,你們山東軍就算了。嘿嘿,你還算是有點血氣的,遇到孫太初雖然被打得慘,可好歹也反抗了。你家老爺子呢,在揚州之戰的時候,一箭未發就被嚇得尿褲子跑他孃的。這他媽比烏合之衆還烏合之衆……啊,你打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劉春就一記拳頭砸到他鼻子上。
劉春的拳頭何等之硬,這一拳直接將海霹靂的鼻血都打了出來。
施琅大叫一聲,也跟着一記擺拳掃過去,劉春將身子往後一仰,這一拳頭堪堪打到他的肩膀上。
劉春貼身穿了一件軟甲,只聽得鏗鏘一聲,施琅疼得抽了一口冷氣,氣罵道:“靠着鎧甲欺負人,算不得好漢,山東軍果然都是膽小鬼。有種脫了鎧甲,咱們幹上一場?”
“誰怕誰?”劉春猛地跳下馬上,伸手一扯,將身上的衣服扯掉,又開始脫鎧甲。
“好,今日咱們手頭見真章。”施琅也跳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