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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見這一拳打得忒容易,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問道:“真的?”
就這麼一愣,就被人從後邊揍了一拳,還推了一把,往前一個趔趄,撞在板栗身上,氣得大罵不止.
扁頭扁腦的劉井兒跟頭小牛犢子似的,正跟人鬥得起勁,眼瞅見板栗被青山撞了一下,一個不防頭,捱了背後一個小胖子踢一腳,忙衝上去攔腰抱住胖子,雙臂一較勁,將人“噗通”一聲扔進池塘。
那小胖子也是沒防備,在池塘裡咕嘟吞了一口髒水,方纔冒出水面,腦袋上頂着一棵菱角秧子,還開着秋後的小白花,帶鬍鬚的水藤掛在肩頭,那水滴滴答答順着胖臉往下流,模樣十分可笑。
他一把扯下頭上的菱角秧子,瞪眼衝塘埂上喝罵道:“是哪個?哪個狗孃養的把龜爺爺推下水的?”
龜爺爺名叫玄龜,是泥鰍的堂哥,他大伯的二兒子。
塘埂上混亂一片,沒人理會玄龜。
他又亂罵一氣,有個娃兒就高聲道:“是劉井兒。”
這小胖子氣勢洶洶地爬上岸,拖着一身溼衣裳要找劉井兒算賬,一邊罵道:“王八蛋,你一個下人也敢打人?老子……”
板栗迎上去就給了他一拳,回罵道:“你自個就是隻小王八。井兒叔纔不是下人哩!老子就打你個龜孫子。”兩人遂鬥在一處。
劉井兒是張家大管家劉黑子的小兒子,跟板栗只差幾個月。
當年,因鄭氏生了雙胞胎,那奶水不夠,板栗和小蔥都吃過井兒孃的奶,可以說,劉井兒算是他奶兄了。又因井兒大哥大姐最早跟在張槐和鄭氏身邊伺候,板栗他們就尊他做長輩,喊他井兒叔。
劉家除了大兒子劉黑皮是賣身給張家外,其他人都是自由身,就連閨女葡萄嫁人後,張家也把賣身契還她了,這情分自然不一般。
所以,板栗才說劉井兒不是張家下人。
混亂中,泥鰍看那架勢,不敢再拉了:這麼的沒拉住人,還遭到兩邊圍攻,落人埋怨,實在是吃力不討好,於是退到一旁站定。
再說李敬文,本來是要幫葫蘆他們的,可是參與打架的有不少是李家子弟,其中就有他三叔李長星的兒子李敬德,於是也跟泥鰍一樣,躊躇起來。
他倒是拉住了堂弟,卻被那小子一把甩脫,怒罵“胳膊肘往外拐,不是老李家人”云云,氣得臉發黑。
這李敬德跟他老子李長星一樣精明,他避開青山、劉井兒等人,瞅着黃豆年小,上前一把抱住他腰,將小娃兒摜在地上,跌了個嘴啃泥。
小蔥在一旁觀戰,本不想插手的,要維持閨閣女兒的形象。眼見黃豆被摔了,不禁大怒,衝過去揪住李敬德後衣領,腳底一個掃堂腿,將這小子給撂趴下,然後一腳踩在他後腰上。
李敬文見堂弟吃了虧,打的人卻是小蔥,不禁嘴角直抽,索性眼一閉,心裡想道,我啥也沒看見。
緊跟着又睜開眼,上前對小蔥賠笑道:“小蔥,你別踩壞了他。這小子不懂事,你甭跟他計較。我替他陪個小情吧。”
小蔥也不好意思,於是擡腳放李敬德起來。
李敬德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正頑皮的時候,哪裡有什麼德行,這名兒實在有些名不副實。
他見打他的人是小蔥,立即跳腳嚷道:“你這個母老虎!我娘還想聘你做我媳婦哩,呸!這麼兇,倒貼聘禮我也不要……”
徒呀,這下可不得了了!
泥鰍終於參戰,一拳揍在他下巴上。
李敬德被揍得眼冒金星,但這並未妨礙他看清揍他的人是泥鰍,遂哀嚎道:“泥鰍,你小子到底算哪一夥的?”
咋全亂了哩!
泥鰍心道,甭管我算哪一夥的,你想聘小蔥做媳婦就不成,說不要她更不成。
這麼一想,他自己也糊塗了,到底是希望李敬德要小蔥哩,還是不要哩?
呸!呸!當然是要。
他想求娶小蔥,但是小蔥不樂意嫁他,這樣纔算合情合理。
小蔥可不知泥鰍心裡轉了這麼多念頭,她出腳如風,趁着李敬德站立不穩的時機,再次將他掃趴下。
那些農家小女娃們擠在一塊,你扯我一下,我拽你一把,不時湊近私語,或者咬耳朵,眼中閃現興奮的光芒。
她們何曾見過這樣的?遂對小蔥無限仰慕。又有那文靜的,覺得小蔥太野了。
黃初雨出身詩書禮族,自幼受溫良恭儉讓諸般薰陶,此時卻對爺爺教的《女誡》懷疑起來。
至於秦淼,那是一朵奇葩,心思單純的很。
她在葫蘆跟老鱉動手時,就想上前幫忙了。可是看着那羣混小子出手毫無顧忌,好歹覺得不妥,纔沒上前。如今見李敬德說師姐“倒貼聘禮給他也不要”,就生氣了,便也上前相助。
於是,可憐的李敬德,憋了一股勁往起爬,還沒站穩,秦淼就對着他屁股補了一腳,把這娃兒再次踢倒了。
黃豆剛纔沒留神吃了個暗虧,正生氣哩,這時見秦淼把這傢伙踢倒了,哪裡還會客氣,上前把小屁股往他後背上一擱,跟騎馬似的就騎了上去,小拳頭跟擂大鼓一般,往李敬德肩背上捶,打得他嗷嗷直叫喚。
可是,李敬德卻沒顧得上打人的黃豆,而是翹着腦袋質問秦淼:“淼淼,我又沒惹你,幹啥踢我?”
虧他心裡把這秦家大小姐當成仙女一樣傾慕,誰曉得也是個母老虎。如今真是世風日下,想找個賢良的女娃兒也忒不容易了。
秦淼傲然揚起下巴,道:“誰讓你說我師姐倒貼聘禮給你也不要的?”
李敬德正被黃豆打得叫苦不迭,又聽秦淼這麼說,這娃兒本身也是個嘴賤的,於是哭喊道:“別打了。我要!我要小蔥做媳婦還不成麼!”
女娃們都傻眼——這是什麼話?
小蔥本來沒那麼氣的,聽了這話,氣得小臉通紅,忍不住上前又給了他兩腳。
泥鰍也是怒火中燒,想上去揍他,卻發現黃豆正下狠手,便沒落井下石了。
黃豆是那肯吃虧的人麼?
他一邊下死力捶人,一邊罵道:“你妹妹倒貼聘禮給我做媳婦我纔不要哩。就是做丫頭也不要。你個癩蛤蟆!癩頭鱉!癩頭烏龜!瘌痢頭上花樣多!”
李敬德的妹妹正站在女娃們中間,聽了這話頓時眼圈就紅了,泫然欲泣,深怪哥哥給自己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