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們從過年的節目談到安皇迎親,忽然起了興致,一齊盯住紫茄,逼問秦霖其人其事。正笑作一團,忽聽外面丫頭報:“二奶奶來了。”
門簾掀開,黃瓜媳婦錦鯉領着一個異族小姑娘走進來。正是烏雲其其格,她到底還是賴着青蓮上白虎公府來了。
紫茄等人忙都起身讓客。
錦鯉忙引見,烏雲其其格聽說紫茄就是白虎公妹妹,急忙單膝跪下拜道:“烏雲見過……鄭姑娘。”
她差點就叫出“娘娘”來,好險才剎住。
紫茄忙伸手挽住,微笑道:“郡主不必客氣。外面很冷,來,炕上坐。這幾位是我表妹……”
因爲秦霖的關係,她看待烏雲便很親近。
烏雲其其格見這麼多小姑娘,又都笑容燦爛,真純的很,不像她去皇宮見過的女人那般矜持端莊,頓時收了拘謹之心,喜歡起來。
先一一認了姓名,再坐下敘話。
從天氣寒溫到各自身上不同的衣飾,再到兩國飲食民情等,越說越高興,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她就跟紫茄等人熟稔了,加上小雪蓮時不時插上一句天真的話,屋內笑聲一陣緊一陣。
很自然的,雙方又談到兩國結親的事。
綠菠便問安皇是什麼樣的人,長得什麼樣等等。
烏雲其其格立即來勁了,揮舞着雙手,繪聲繪色道:“我們皇上有本領有智謀,是安國的大英雄!草原人心目中的天神!飛在雲端的雄鷹!當年在戰場上……”
噼裡啪啦將秦霖創建安國過程中。有名的戰役和舉措數了一遍,“……我們皇上長得可好看了,安國不知有多少女兒想嫁他呢。可是皇上一直不選妃,好些女子就不肯嫁人……”
青蒜驚住了。替紫茄擔心起來,試探地問道:“郡主也喜歡安皇,非他不嫁?”
香荽和綠菠也都盯住烏雲其其格,看她怎樣答。
烏雲其其格忙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因在屋裡,又坐在炕上,熱的很,她便摘了那毛茸茸的帽子,露出滿頭彩帶編結的小辮子,這麼一晃,左右亂動。
“我不喜歡皇上……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怕皇上。他冷冷的。見了怪嚇人的。鄭姑娘,你不怕皇上嗎?”
紫茄被問紅了臉,微笑辯道:“其實。他沒那麼兇的,就是不大愛說話。青蓮也是這樣,所以我不覺得有什麼。”
烏雲其其格忙點頭道:“對,對!他們是有點像,一點像。我們皇上更冷些,跟大雪山的冰雪一樣。”
綠菠天真地問道:“你不是喜歡青蓮哥哥嗎?”
安國郡主總攆着青蓮的事早傳開了。
烏雲其其格瞪大眼睛道:“誰說我喜歡他了?這一路上,他把我氣死了。我纔不喜歡他呢!我在這,一個人不認得,我不找他找誰?他還欠我一條命呢。”
紫茄等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竟然是這個理由!
烏雲其其格氣呼呼地說完,忽然眼珠一轉。拍手笑道:“我今兒見了一個人,我喜歡那樣的。咱們是好朋友了,你們可要幫我。我想嫁他!”
大家異口同聲地問:“是誰?”
烏雲其其格看向香荽,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右手食指絞着耳邊小辮子,忸怩道:“是張姑娘的兄弟。”
衆人都啞然,佩服她的大膽和豪爽。
已經說出來了,烏雲其其格僅有的一點害羞都沒了,問香荽道:“你弟弟娶親了嗎?”
香荽便問:“郡主說的是哪個弟弟?還是哥哥?我好幾個兄弟呢。”
烏雲其其格嗔道:“你親弟弟不就兩個嗎!一個才幾歲,還有一個就是了。”她都問明白了的。
“大苞谷!”香荽青蒜綠菠一齊大叫,相互對視一眼,又同聲大喊,“不行!”
喊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都佩服大苞谷。
烏雲其其格忙追問道:“怎麼不行?”
綠菠好心地解釋道:“我六哥雖然還沒娶親,可是已經定親了。還不止一個,有兩個呢!”遂把黛絲和珊瑚的來歷說了.6zzw.
這一說,就扯出大苞谷從小流落在外的經歷,就算長話短說,也是好大一篇,把烏雲其其格聽得雙眼冒光。
綠菠儘量簡要敘述,說完了,海外丫鬟藍貓急忙遞上杯熱茶,讓她喝兩口潤嗓子。
青蒜見妹妹說得口乾,便接過話頭,向烏雲其其格解釋道:“所以說,六弟已經有媳婦了,不可能再娶你了。”
香荽和紫茄也都看着烏雲肯定地點頭。
烏雲其其格卻直起身子,正色道:“這不正好!他有兩個女人,加上我三個,中原的海外的都齊了,南邊的和北邊的也都全了,分別來自三個國家……”
姑娘們都聽傻了。
香荽再也忍不住,忙攔住她道:“我這個弟弟,最是小氣貪財……”
“那好啊,會攢銀子。”
“他還很霸道。”
“那更好啊,免得被人欺負。”
“……”
見香荽滯住,綠菠忽然想起一事,高聲道:“六哥發過誓,一天不中進士,一天不成親!”
“有志氣!”
大家啞口無言,忽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笑完,青蒜對香荽道:“三姐姐,咱們是瞎操心。我猜大苞谷肯定能自己應對。”
香荽點頭笑道:“不錯。還有兩個人呢。”
她並不說下去,但她們都知道她說的是珊瑚和黛絲。那兩女跟着大苞谷,越來越精明。絕不會再讓大苞谷往家領女人的。
笑鬧見,人來回,上房擺飯了,請姑娘們去用飯。
衆人便去上房。熱鬧至晚間方散。
暫不說京城街市的熱鬧繁華和張鄭兩家的喜慶,京城其他王公貴族、大小官員府邸也都十分忙碌活躍,車馬轔轔,川流不息,正是: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永平二十三年末,辭舊迎新的日子,也是新君登基伊始,來年就是英武元年。又逢安國向大靖稱臣。朝廷新立內閣、新皇選妃……
一朝君子一朝臣!
在這樣的時候。朝廷上下、京城內外,各方勢力無不傾力出動,各顯神通。謀劃將來。所以,越是天寒年關將近,進京的車輛越多起來:符合條件的送女進京待選,不符合條件的也送女進京——
擇婿!
皇上選妃,人數有限。選不中的女子,其家人自然要爲她們安排婚事,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在京城豪門中擇婿。
不能嫁入皇家,選個權貴也不錯!
想想看,一大批被皇帝退回的女子在京都擇婿,這麼一挑。還能剩下幾個好的?怕都只剩些歪瓜裂棗了。
所以,那些不夠條件參選的人家,只要方便——或有親戚在京城,或有世交在京,也都紛紛把女兒送來,想搶先下手,反正她們又不用入宮參選;不方便的只好嘆氣了,總不能讓女兒來京城住客棧吧!
傍晚時分,王丞相府迎來了兩女,是崔家的姑娘。
自唐以後,五姓七望如崔氏、盧氏、鄭氏、王氏(王丞相併非出自此王氏一族)、李氏等世家大族已經沒落,不復歷史上的榮光。
但他們畢竟是延續了幾百上千年的氏族,有其尊貴和傲氣,等閒人家也是不肯結親的。
這兩女,有一個是王夫人妹妹的女兒,叫崔寒煙,其父乃渝州學正,是來京城參加選妃的;另一個叫崔寒夢,是寒煙的堂妹,卻不符合選妃條件,是衝着王窮來的。
說起來,這崔寒夢與玄武王妃周菡倒有些淵源。
周菡祖母——周夫子之妻林氏,和崔寒夢祖母是姐妹。當年,林家敗落並沒有牽連到崔家。只是,周家因爲林家坑害周夫子一事,連帶與崔家也斷絕了姻親關係;周耀輝離家出走後,也從未去崔家找過姨母。
因王窮之父王令宜已轉去雲州任巡撫,崔家則居於雲州,兩家因是親戚,互有走動。
月前,崔家暗託人去王令宜處說媒,言稱崔寒夢不但品貌一流,且才情過人,與狀元王窮正是天作之合,二人若是相配,定能成爲譽滿京華的才子佳人,比當年周宰相與夫人也不遑多讓。
因崔寒夢相貌極像祖母,才情又比祖母更甚,很有老宰相之妻林氏當年的天資,所以來人才這樣對比。
王大人聽後嘴巴不自然地咧了下,他是知道周老宰相當年退隱內幕的。
當年的事乃是因林家而起,王大人倒也沒有因此對崔寒夢心生惡感,只說兒子現在京城他大伯父膝下受教導,親事須得兄長點頭。
那人便笑說不妨,但請王丞相定奪。
他竟是知道張王兩家議親之事,因在言語間暗示道:張家乃爆發新貴,底蘊根基是不能與綿延上千年的崔家相比的;目前張家勢必要送女進宮,張水兒與太子又有些牽連,王家若不放手,恐日後會被皇家記恨云云。
王大人淡笑着,不置可否,一味含糊其辭。
他並未被說服,卻也沒有推拒乾淨。
不管怎樣,兒子總要娶親。娶不成張水兒也要娶別人,終不能終身不娶。
因此,崔寒夢就被崔家送去渝州,並與堂妹崔寒煙一道進京,以親戚身份住進了王家。
除了王家,其餘文臣武將家也是嬌客盈門。
寒冬臘月,各地美女雲集京都,將京城裝點得春意盎然。
再說張楊,這日落衙後,往戶部繞去,在戶部衙門碰見戶部姜侍郎,乃是姜國公的第二個兒子,忙停下客氣地招呼。
姜侍郎也恭敬地見禮,稱“見過張大人。”
張楊笑問:“姜大人尚未落衙?本官卻先走一步了,實在是近日府中忙得緊。”
姜侍郎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張大人即將成爲皇親,這氣色果然就不一樣了。”
張楊忙擺手道:“哪裡,哪裡!都是皇上恩重,推卻不得,張家可不敢有半分奢望。”
聽了這話,姜侍郎心裡一抖,氣往上撞。
忍了又忍,才堆出一臉若無其事的笑,與他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