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嬤嬤聽得心驚膽顫,忍不得插嘴問:“老爺,若這花瓣全數開放,又會如何?”
這個疑問同樣日日纏繞舜鈺心間,折騰的她十分苦惱,眼眸汪汪地看向秦仲,乞望他能給個答案。
秦仲拈髯沉吟,半晌纔開口道:“我把宮中那本《蠱毒秘要方》反覆查閱,其中還有疑惑之處,待得解開再講與你聽。”
語畢即端起盞吃茶,心頭愈發沉甸甸地,他不敢說,怕這個女孩兒聽後承受不起。
舜鈺眼眸黯了黯,抿着脣央求:“秦伯伯提的那本古籍,可否借我拓印一本再還回,幸許我能瞧出些端倪來。”
“宮中之物怎能隨意帶出。”秦仲搖頭拒絕,卻又溫言勸慰她:“你莫胡思亂想,船到橋頭自然直,秦伯伯定會幫你的。”
舜鈺默默將衣襟闔起,已然是心若明鏡。
秦仲必定有所隱瞞,怕她難過麼,實在沒必要,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麼承受不住!
恰此時,聽得一個丫頭在院裡問:“表少爺可在這裡麼?”
肖嬤嬤掀簾子往外看,卻是劉氏房裡的纖月,問她有何事,纖月笑道:“夫人熬了燕窩粥等表少爺去吃,左等右等不見人兒,現天氣漸涼,粥禁不得久擱,所以打發我四處來尋,想着或許在老爺這裡哩,就過來隨便問問。”
舜鈺原想取了藥就離開,現在卻是再走不得,暗歎口氣,同秦仲簡單閒話兩句,即告辭出得書房。
纖月在廊下等候,瞧到她的臉,唬了一大跳,是個會看山水的,抑着不問。
倒是肖嬤嬤想到甚麼,一徑問纖月:“聽說有人相中你了,託管事來尋夫人求親,隔三岔五的來,可是殷勤的很。”
纖月板起臉兒,先不說話,隨手摘一朵抽芯吐蕊的墨菊,一瓣一瓣地扯,隨後才冷笑說:“我自然知曉是哪個,不就是秦鬆的老子娘麼。早幾時私下裡同我黏糊過,說只相準我去做媳婦,她以爲她是誰,被我啐了滿臉,卻是臉皮厚,竟還不死心。”
“秦鬆在老爺身邊當值,看相貌還算端正,至於旁的,也未見老爺說過他不好。”
聽得這話,纖月冷哼一聲:“秦鬆同我姐夫交好,人品又能好至哪裡去。平日在府里人模狗樣的,但得出府去,酗酒賭博,眠花宿柳,竟是無一不精。”
肖嬤嬤變了臉色:“你倒是倔強,整日裡在夫人面前也不吭聲兒。你可曉得秦鬆老孃替夫人管着兩方輔子,前聽聞贏了不少利,小心着夫人一高興,真就做媒把你許了秦鬆去。”
纖月把扯得光禿禿的菊枝丟棄,又尋了一朵金菊繼續揪瓣兒。
過了半晌,擡眼瞟溜過舜鈺,硬聲賭氣道:“若秦鬆老子娘真要仗夫人勢強逼強娶的,我就絞了頭髮做姑子去。表少爺替我給秦興帶句話兒,他如今在外頭做大事,怕是瞧不上我們這些奴才了......他讓我幫收的銀兩一錢不少皆在,得個閒煩他來領走。”
舜鈺雖心情低落,卻也把她的話默聽進心裡。
纖月見自個厚着臉皮說了這許多,表少爺紅腫着半邊臉,就是不開口說兩句。
心裡頓時灰了一半,暗忖原以爲他與那些紈絝子弟不同,沒成想也是個不關已事、高高掛起的,秦興怕是在外頭心已野,或有了相好也未定。
這般愁腸百轉迂迴間,已抵至劉氏的院子,犟頭犟腦地不肯進去,自尋個僻靜無人的角落處,抹着眼淚哭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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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舜鈺,進得劉氏房裡,正見得她同個矮壯的婦人在說話。
那婦人打扮利索,說話也頗乾脆:“我家小子品性老爺曉得的,聽話又老實,相貌也不賴。外頭多少個丫頭家的,尋我要攀親,我皆看不上。就覺着夫人身邊的纖月最好,她今也十六至嫁人年紀,求奶奶恩賞做個媒,便是感激不盡了。”
聽得劉氏笑道:“我這房裡就屬纖月最聰明伶俐,心氣也甚高,只怕是你家小子降她不住。”
“奶奶同我說玩笑話。”那婦人只搖頭說:“什麼降不降的,都是打姑娘家過來,誰那會不是這山望着那山高,不打緊,但凡蓋頭一遮,兩人把被窩一鑽,還不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認了命。”
“你這話說的粗俗!”劉氏捂着嘴嗤嗤笑,擡眼瞧到舜鈺立在門邊,不知聽了多久,忙喚她至跟前來坐。
那婦人見有客來,遂指了一事告辭出了房去。
房中四下無人,劉氏扳着她的臉細看,吃驚問:“挺新鮮的印子,在哪裡弄的?”
舜鈺忙回道:“在園子裡走得急些,踩着青苔跌了跤,擦破點皮,已塗過薄荷膏,不幾日便好。”
“怎這般不小心。”劉氏鬆口氣,話裡多些埋怨:“我可生你的氣!高中解元不曾同我報個喜,這也算罷,平日裡哪怕偶而來看看我,也不見你的影,還得我拜託硯昭去請你,你說,可是我哪裡把你屈待了?”
舜鈺忙陪笑說:“姨母何曾把我屈待過,是舜鈺年少不懂禮節,心裡委實慚愧。如今在大理寺歷事,比國子監讀書更艱難許多,無甚麼閒暇時刻。更況.....。”
她頓了頓,繼續道:“如今表哥娶了親,表嫂出身高門貴府,想必更是遵規守矩的,我一外戚男兒,三日兩頭在後宅走動,講出去反被人笑話不是。”
劉氏聽得啞口無言,半晌才低說:“你哪是什麼外戚男兒.....。”
忙又止住言,索性起身揭開攢盒蓋子,拿出幾碟細果點心,親自舀一碗燕窩粥,濃濃稠稠的遞至舜鈺跟前。
舜鈺道過謝,還滾燙着冒熱氣,遂拿着調羹在碗裡滑,想了想朝劉氏笑道:“我想問姨母討個丫頭。”
劉氏滿臉疑惑,問她要討何人。
舜鈺平靜道:“方纔我聽得那婦人同你討要纖月,我與她一樣,也想討要纖月。”
劉氏聽得笑了:“我這房裡比纖月出衆的比比皆是,何時她倒成香餑餑了,那婦人討纖月去做她媳婦兒,你討纖月又派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