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相對而坐,連容與都不再像平時,天真爛漫,嬉笑無憂,她很認真地端坐,等着聽大人們說話。
“這個消息已經瞞不住了,你之前說要分手,我們都以爲,你們並沒有夫妻之實,但現在看來,我們的想法是錯誤的。”奶奶的面容很嚴肅。
顧晴年沉默不語,那一晚,他何嘗不是懷着和她一輩子的心,和她走出了這一步,只是誰會料到,結局背道而馳。
“明天,我會給雨橙安排最好的產檢,如果證實雨橙懷孕,我絕不會允許,你做出遺棄妻兒的混賬事情!”
奶奶聲色俱厲,她緊盯着顧晴年,“我正說你,你現在是不是將所有的不滿都加在雨橙頭上?你怨恨她懷上你的孩子,讓你不能任性胡爲?”
“遺棄……”顧晴年盯着奶奶,眼中充滿嘲諷。
爺爺咳嗽幾聲,正色說:“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奶奶,爺爺掌管顧家的事業五十餘年,從未做過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我再和你說一遍,當年送走孩子、逼走白鷺的,絕不是我和你奶奶!”
爺爺說話的時候很激動,說完又是一陣咳嗽,他伸手,輕輕握住容與的手,“丫頭,你相信太爺爺嗎?”
容與和她對視片刻,竟然搖了搖頭。
“容與!”奶奶皺眉。
“你們上次撒謊了,差點把我和哥哥送給了陌生人。”容與很受傷的樣子。
顧晴年摟住她,淡淡說:“所以你們說的信誓旦旦,又如何讓我能相信你們?”
爺爺奶奶語塞了,奶奶嘆了口氣,滿臉歉意說:“上次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們只是想讓你斷了一些念想,也讓雨橙能放下一些思想包袱,你們倆好好過日子。”
“至於容與和洛川,我們和林家都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保證他們生活在最好的環境,無論物質和精神,都不會虧待他們,我們以爲,我們的考慮是周全的……”
“呵呵。”顧晴年淡淡一笑,疏離遙遠。
談話似乎又陷入僵局,爺爺的喘息加劇,面容也變得痛苦不堪。
“喊醫生吧!”顧晴年皺眉。
容與起身,打開她的銀針盒子,把針具拿出來。顧晴年輔助她做消毒工作。
施針之後,醫生護士也進來了,給老爺子先把所有的檢測儀器連接上,然後掛水。
“夫人,一些檢查報告出來了,我與您說說情況。”醫生說。
奶奶點頭:“好,請外邊坐。”
爺爺斷斷續續說:“你們在這說吧,不用避着我,不用隱瞞我的病情,我還有多少日子,讓我心裡有個底。”
醫生和奶奶對視一眼,奶奶又看看容與。
“小姑娘,恐怕你是小神仙,也……”醫生自覺失言,趕緊閉嘴。
容與認真說:“爺爺的腎臟已經處於衰竭狀態,容與只能緩解它的衰竭,不能治癒。”
醫生點頭:“是的,如果沒有小姑娘的輔助緩解,我說實話,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一兩個月,看老爺子您的意志力了。”
奶奶已經淚盈滿眶,她低頭啜泣,“如果有容與的輔助治療呢?”
醫生回答:“堅持施針,三個月,也可能更久,醫學上的奇蹟比比皆是,誰也不能預測未來了。”
奶奶點頭,讓醫生護士們先出去。她把門鎖上,走到顧晴年面前,眼淚婆裟。
顧晴年很心痛,不管爺爺奶奶做錯了什麼,他們都是最疼他的爺爺奶奶,他在爺爺生命的盡頭,做不出忤逆他的事情。
“雨橙的孩子,我們一定要留,她如果真的懷孕了,無論從法律和道德,你都不可以將她掃地出門!”
“等明天做了產檢再說吧。”顧晴年喑啞回答。
“至於孩子的母親,如果我們真的找到她了,我們會給予她物質上的補償,我說的物質,絕不會是小數目,足夠她能擁有最優質的生活,如果她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奶奶哽咽,“或許你會覺得,錢很俗氣,比不得你在她身邊,給她愛與陪伴,但現在,從你和雨橙跨過那道線後,愛與陪伴,你已經給不起她了。”
顧晴年無言,他如今只能默默祈求上蒼,林雨橙不要懷孕。
待容與替爺爺施針之後,醫生護士再次進來房間,監測老爺子的生命指徵。
“我們建議老爺子去醫院,進icu病房,會照顧得更好。”醫生提議。
老爺子搖頭拒絕:“不需要,這裡一應設備俱全,你們也輪流值班,不需要去醫院,在家裡舒服,就算走了,也是在家裡走最好。”
“你別胡說,你不會走!”奶奶嗔他。
“我們還商議過一種可能,”醫生看一眼奶奶,又看一眼顧晴年,“我們可以替老爺子考慮移植,不過……”
顧晴年和奶奶都是眼前一亮,異口同聲:“不過怎樣?” .
“不過老爺子身體狀況太差,移植手術能不能下手術檯,都是一個未知數,之後的排斥關,更是如一道道鬼門關,要冒很大的險。再說,等到合適的腎源,也是很難很難。”
容與沒說話,忽閃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大人們說話。
“如果有腎源,那就賭一把,橫豎是死,總能和老天爺爭一把!”老爺子喘息着說。
醫生笑笑,點頭說:“也可以這樣,我們一邊等待腎源,一邊給老爺子調理,儘量讓身體狀況在最好的時期做手術。”
顧晴年和奶奶一起點頭:“好!”
容與收拾了針具,時候也不早了,晚上她在奶奶這邊吃了些點心和米粥,顧晴年卻是沒胃口,什麼都沒吃。
回家路上,父女倆少有的沉默,容與看了好幾回顧晴年,看他心事重重的,她也沒興趣說話了,悶悶地看着窗外發呆。
到家了,林雨橙正在小餐廳打包粥和幾樣精緻的小菜。顧晴年怔怔看着她,半響無語。
容與盯着顧晴年,不用說,一看她就是隨時準備護着林雨橙。
“看着我幹嘛?洛川想吃我親手炒的菜,有問題嗎?”
“沒問題。”顧晴年冷冷的。他目光看向她的肚子,她穿的休閒衣服,什麼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