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眼瞳裡的深藍色愈發癲狂，毫無溫度的嗓音裡彷彿有截然對立的靈魂在怒吼咆哮：“你到底是誰，你爲何能進化的如此完美！”
摩天大廈的廢墟里抖落塵埃，像是一場磅礴的暴雨。
瀑布般的塵埃裡氤氳着血紅的光芒，隱約照亮了狂龍般夭矯黑影。
顧見臨冷漠地俯瞰着這位失態的僞祖，他並不知道所謂的精神基因雙螺旋的具體含義，因爲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顯然跟第三法有關係。
如今看來，第三法的創造或許可以追溯到古神族文明的最早時期，億萬年來的歷史都是因此而展開，就好像古代的羣雄逐鹿。古往今來無論是人類還是神明，都在追逐着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它是一切的起源也是終結。
哪怕或許沒有幾個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
“我會知道的。”
柏木眼瞳裡的深藍色光澤熄滅，被一寸寸破碎的時空驟然四分五裂！
鮮血潑灑出來，血腥味濃郁得像是燃燒起來。
那尊血紅的古龍盤踞在廢墟里，祂的嶙峋的脊背宛若燒焦的熔岩，猩紅的鱗片收縮間噴薄出灼熱的蒸汽，骨突猙獰又分明，森嚴尊貴。
這是燭龍的原始迴歸狀態，所執掌的是時空的力量，他不再需要刻意施展超凡能力，僅憑本能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撕裂時間和空間，世界在他的眼裡也不再是三維的，而是交錯重疊的鏡像空間，被無數時之裂隙所貫穿。
如果他的位階再高一些，所能夠施展出的力量就更加強大。
祂的吐息深沉，古神之息沸騰狂暴。
顧見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知道，對方並沒有死。
因爲這個世界上存在着一種東西，白澤禁咒！
果不其然，寂靜的廢墟深處響起了劍鳴聲，一道道青金色的古劍如游魚般襲來，刮擦在祂脊背的鱗片上，迸發出的火星稠密如織。
顧見臨上次施展原始迴歸還是在神墟里，那個時候他也是頂着漫天的轟炸殺出一條血路，對於這種程度的痛苦早已經習慣。伴隨着雷鳴般的龍吟聲，時空凍結的領域蔓延開來，世界再次迴歸寂靜，唯有一道道淒厲的劍光凝固在空中。
陰暗的角落裡，柏木披着襤褸的黑袍疾奔而來，劍鋒噴薄出森然的劍氣，宛若潑墨般沖天而起，凌厲的鋒芒把這座廢墟切開無數道淒厲的裂隙。
恰好此刻，一尊磅礴的黑影從天而降，硬生生擋下這道凌厲的劍氣。
轟！
漆黑的麒麟縱聲咆哮，狂暴的暗能量噴涌出來，黑色的閃光貫穿廢墟！
伴隨着這座坍塌的廢墟被暗能量掀了個底朝天，柏木的面容也被漆黑的閃光照亮，他冷漠地把鐵劍豎在面前，另一隻手的食指抹過劍身。
古奧神異的符文亮起，他的血肉之軀頃刻間泛起鐵鑄的色澤。
轟然的巨響聲裡，柏木被轟出到廢墟外的長街上，沿途撞翻了堵在街頭的一輛公交車，他以手撐地卸去巨大的慣性，最後滑進一座綠蔭公園裡。
瀝青路面被他犁出兩道焦黑的痕跡，甚至還冒着濃煙。
堵在街上的車主和家屬們紛紛驚叫着下車，望着這一幕。
柏木擡起冷漠的面容，鐵鑄的色澤如潮水般褪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劍，劍身已經徹底斷裂，根本無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轟擊。
街上的路人在瘋狂逃竄，也不乏有大膽的人對着他拍照。
“神吶！”
有人驚呼一聲。
因爲那座坍塌的廢墟里，迷霧和硝煙的最深處。
兩尊神明般的黑影擡起了眼瞳，血色和金色交相輝映。
柏木撕裂襤褸的黑袍，丟掉了手裡的斷劍，大踏步地穿過長街，冷漠說道：“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是可以隨意抹殺的對象。我要帶你回去，驗證你身上的秘密。你絕非是古神側進化而來的生命，你就如同這些無知的螻蟻一樣，本該是第三法實驗的產物。哪怕實驗體失控，也依舊是卑微的實驗體。”
他停頓了一下：“因爲你只有區區十七年的歷史，不可能是偉大的古神族。但你又絕非人類，我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你到底從何而來。”
顧見臨漠然不語。
因爲他知道，對方說的恰恰就是事實。
自從他意識到世界上有至高律法這種東西存在以後，就產生了一個疑問。
分明是古神族的至高律法，爲什麼偏偏只有人類能修行。
後來他發現，古神族的人類形態是天生的，並非是模仿地球人的擬態。
再後來，總會長爲他解答了一切的困惑。
人類的基因，恰恰就起源於古神族！
曾經有一位第三之力孕育出來的古神，將那個偉大種族的基因融入了地球。
經過無數次的生態循環以後，人類終於誕生了。
如果這是一場實驗，那麼這一切都能說通了。
既然是實驗，那就有要研究的產物。
這個產物大概率就是完美的第三法，以及兩種至高律法的融合。
只可惜後來實驗失控了。
經過千萬年來的不斷演化，人類逐漸掌握了古神族的力量。
最初的燭照律法，再到後來的幽熒律法。
人類所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無論是否有幕後黑手在推動。
此前的人類只能掌握兩種至高律法的其中一種。
直到雷霆的出現，終極的進化誕生了。
這應該就是柏木所提到的，從人類側進化而來生命。
而從古神側進化而來的生命，就更好理解了。
那就是享用這場實驗成果的神明們。
至高無上的六大至尊！
問題就在於，這裡還出現了兩個悖論。
“我想到了，黑暗世界裡還有一個相似的生命。”
柏木漠然說道：“雲雀。”
霧氣的最深處，怪物的呼吸聲粗重起來，宛若野獸在磨牙吮血。
“根據我們的情報，此前你在東京的戰鬥，一直是她在背後守護你，可我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偉大力量的存在。”柏木擡手召回了十二柄青金色的飛劍。
“接下來你會感受到，什麼是聖域級。”
他頓了頓：“以及，什麼是絕望。”
那一刻，他的靈性驟然沸騰起來，街頭的路燈瘋狂閃滅。
恐怖的威壓降臨。
顧見臨隱約能夠感覺到，這尊僞祖的靈性驟然凝實，彷彿形成了一個域！
位階的差距體現出來了。
超凡級昇華者所能容納的靈性少的可憐。
直到超維級才能夠容納大量的靈性，維持高強度的作戰。
聖域級之所以被稱之爲域，那就是他們能夠在意識深處構築一個領域。
只要精神沒有枯竭，無時無刻不在對靈性進行提純和精煉。
這是能源的本質差距。
就像是柴油發電機，怎麼也玩不過核電站。
通常人們對超凡力量有一種誤解。
總是認爲越高級別的戰鬥表現力就越強，越能夠毀天滅地。
實際上那都是不入流的昇華者纔會造成無腦的破壞的。
越是強大的昇華者越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
諸如斬鬼途徑，往往就是一刀斬首，刀氣都不會有絲毫的外泄。
相反你要是一刀斬斷一棟大樓，反而證明你已經失控了。
古武途徑也做到一拳轟在敵人的身上，只破壞其體內的臟器。
不會外泄一絲一毫的氣勁。
包括其他的途徑也都能做到收放自如。
越是凝練，就越是危險。
“原始迴歸！”
柏木雙手結印，眼瞳裡的深藍色驟然亮起：“破邪天聖上尊！”
狂暴的古神之息沸騰了起來！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怪物要衝破牢籠！
恰恰就在這個瞬間裡，黑暗裡的麒麟和燭龍驟然咆哮。
柏木悚然而驚，因爲他所能感受到的古神之息正在被瘋狂地吞噬！
他能夠保持着古神化的姿態，原始姿態的凝聚卻極度緩慢！
他愣住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的位格不夠！
古神之息竟然被對手掠奪了。
只見虛空破裂開來，一尊渺小的怪物咆哮着衝出來，並沒有襲天捲浪的恐怖氣勢，也不復太古的浩瀚威壓，大概就跟路邊撒尿的泰迪那麼大。
奶兇奶兇的。
砰！
偉岸的麒麟從霧氣裡踏步而出，像是碾死路邊的螻蟻般踐踏下去！
那尊所謂的破邪天聖上尊被一腳轟爆，古神之息也被吞噬進去。
森嚴的古龍低頭俯瞰，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踩死了什麼東西。
“怎麼可能？”
柏木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原始姿態的破碎也把傷勢反饋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不該施展幽熒律法的。
如果他剛纔用的燭照律法，有九成把握重創敵手！
也就是在他吐血的一瞬間，雷鳴聲從天而降。
唐綾從高架橋上一躍而下，紅髮如火焰般飄搖！
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女雙手反握劍柄，纏繞着電光的劍鋒貫穿了敵人的後心！
柏木憤怒咆哮，背後噴濺出來的鮮血灑在少女白皙的側臉上。
趁着這個機會，牧鋒和林瀾一左一右突襲而來，分別把匕首送進他的腰間！
他們的眼瞳裡都泛着酷烈的金色！
唐綾的劍鋒上也纏繞着金色的電光。
燭照律法！
牧鋒深呼吸，腰身陡然下沉，轟出鐵炮開火般的一拳！
磅礴的氣勁凝聚一起，氣之界域前所未有的坍縮，然後驟然釋放！
崩！
一拳，柏木的頭髮飄搖開來，玉石般的軀體浮現出裂隙。
林瀾神出鬼沒的一刀驟然襲來，毫不留情地貫穿了他的心臟，甚至連時空都被捅穿了，哪怕是劍宗途徑的劍骨也不可能防得住。
“顧見臨！”
唐綾大喊一聲，極雷綻放出的雷光照亮了她嬌媚的容顏。
這已經是天衣無縫的配合，看似他們已經佔據上風，實則卻劇烈地顫抖着。
因爲磅礴的劍意鋪天蓋地的籠罩着他們。
唐綾柔軟的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牧鋒的風衣驟然變得千瘡百孔，無數道淒厲的血痕在一瞬間綻開。
林瀾更是悶哼一聲，胸前被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這就是聖域級的力量，柏木所釋放出來的劍意即將把他們撕成粉碎！
轟隆！
麒麟和燭龍驟然奔襲而來，古老的音節如雷鳴般響起。
古神語！
有那麼一瞬間，麒麟和燭龍的恐怖面容彷彿融合在一起，黃金和血紅的豎瞳綻放出酷烈的烈光，憤怒癲狂的咆哮和貫穿天地的龍吟合二爲一。
就像是當初在新宿車站所釋放出來的融合古神語。
當時的他可以做到。
如今的他當然也可以做到。
冥冥之中，冷漠癲狂的面容和妖冶絕美的容顏從虛空裡浮現出來，隱約還回蕩着嘶啞的笑聲和傲慢的冷哼，黑色的衣袍和紅色的裙襬鼓盪在風裡。
一道無上森嚴的界域驟然吞沒整個世界，因果和生死的力量完美融合！
這座領域內，生和死的循環彷彿象徵着因和果的交替，就像是世界的兩極。
麒麟之楔從虛無裡墜落下來！
這柄古神之楔似乎也出現了神異的變化。
一半漆黑，一半血紅！
領域坍縮，完美融於楔。
顧見臨的本體和分身分別從各自的原始姿態裡得到了釋放，一起握住融合了古神語領域的楔，他們的虛影看似如鏡像又彷彿重疊在一起。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咆哮的古神之楔轟然斬落！
轟！
彷彿世界崩塌般的轟鳴。
柏木伸出雙手，空手接白刃般牢牢的架住了古神之楔！
“真是完美的力量。”
他面無表情說道：“可惜，靈性不夠。”
這是精於完美的計算，他看出了這種未知的力量有多麼偉大。
倘若是聖域級施展出來，他會被當場秒殺。
可惜這是一個超維級施展出來的。
太弱了。
“是麼？”
顧見臨輕聲說道。
世界在他的眼裡顛倒，時空彷彿斷裂般支離破碎。
柏木悚然而驚，咆哮的古神之楔貫穿了他的胸膛，殷紅的鮮血噴涌出來。
而他的雙手還保持着合十的姿勢，根本沒能架住這一劍。
因果！
這是因果的力量！
伴隨着劍鋒的顫鳴，他能夠感受到體內的生命力如洪水絕地般流逝。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他。
因爲古神之楔的劍鋒所經之處，這條長街驟然只剩下黑白兩色，彷彿被風化了千萬年的廢墟，綠蔭在轉瞬間枯萎成荒地，茂盛的樹木也在頃刻間乾枯老死，瀝青路面裸露出猙獰的鋼筋，屹立在街邊的摩天大樓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街邊圍觀的路人們見到如此景象，紛紛跪倒在地，呆滯不已。
殊不知，若非顧見臨竭力剋制着古神語的蔓延，他們早就死了。
甚至包括隊友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柏木彷彿風中殘燭般凋零，眼瞳裡卻閃滅着詭異的光芒。
“殺了他！”
林瀾擡起手，驟然貫穿了這位僞祖的心臟。
牧鋒也意識到大事不妙，雙手交錯一把擰斷了他的脖頸。
最後是唐綾的一劍梟首，這位僞祖的頭顱高高飛起，只剩一具無頭屍體。
鮮血潑灑在地面上，宛若滾燙的熔岩，蔓延開來。
匆忙的腳步聲裡，唐子軒穿過廢墟，恰好看到這一幕。
委實說，作爲唐家的家主，他當然是不願意揭竿而起的，因爲不久之前他曾經收到過一封密令，那就是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繼續守護秩序世界，無論坐在那個至高位置上的是誰，他都要繼續站在守序的立場上。
那是總會長的遺命。
至於對抗白澤氏族，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更想看到的是，唐家再次回到秩序世界的權力中心。
唐綾會嫁給那位年輕的副會長，在未來一同執掌秩序。
一切都很美好。
可惜的是，唐綾的叛逆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事情正在往不可逆的方向發展。
他剛纔鼓足了勇氣，想要拼死帶着女兒離開。
在他看來，這羣年輕人們想要殺死一位聖域級的僞祖，實在天方夜譚。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當他提着鐵劍走過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那尊僞祖的頭顱高高飛起。
“天吶。”
許繡呢喃說道。
柏木的頭顱滾落到地上，詭異的深藍色光澤還在閃滅。
對於白澤氏族有一定經驗的唐家夫婦，面色驟然大變。
“逃，快逃！”
他們大吼道：“離開他的身體！”
無論是牧鋒還是林瀾，他們都是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精英，毫不猶豫地推開面前的少年和少女，大吼着說道：“快，來不及了！”
聖域級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哪怕是四打一也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隱約有破碎的聲音響起。
柏木的無頭屍體驟然灰化開裂，淒厲的裂隙裡生出黑色的樹枝，短短一瞬間就生長成一顆參天的古樹，巨大的樹冠上還盤踞着一尊恐怖的怪物。
這是古神族的終極形態。
不周山的第七祖也在臨死前解放過這種姿態。
只是在古神界，那種面積要大得多。
漆黑的樹幹上浮現出一張詭異的面容，彷彿在嘶啞地低笑。
唐綾預知到了死亡的威脅，毫不猶豫地推開身邊的少年。
然而這一刻，顧見臨卻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驟然閃爍無蹤。
長街上一尊漆黑的麒麟再次拔地而起，驟然撞向那尊參天的古樹！
轟隆一聲！
光明照亮整個東京灣，相擁着墜落的少年和少女被光明吞沒，洶涌的勁風把他們掀翻出去，直到墜入了幽深的海水裡，冒出一串串氣泡。
然而就在此刻，他們的腦海裡卻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一輪考驗。”
繼續去寫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