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歷史長河裡,昇華者的世界裡涌現過無數的強者,從超凡級到超維級,再從聖域級突破桎梏,成爲能夠對抗古神的天災。
有人稱霸六合,一統天下。
也有人威震四海,兇名顯赫。
更有甚者會豎起戰旗,以戰火點燃世界。
在以太協會建成的數百年來,也不是沒有人敢於挑戰其權威。
但是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在羽翼豐滿,位階超過聖域級以後,纔能有實力和底氣,做出這種凌駕於規則之上的事情。
無論是協會的高層,還是各大家族的家主,亦或是劍冢的傳人。
乃至在場的隊長和調查員們,都沉默了。
因爲他們怎麼都想不到,製造這起殺戮的人,竟會是這個少年。
顧見臨。
而這個少年,就只有一階。
一階的神司。
簡直天方夜譚。
當協會的支援趕過來時,還以爲他們遭遇了禁忌區裡的怪物襲擊。
甚至是神侍,或者別的什麼鬼東西,都有可能。
可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看似人畜無害,沉默寡言的少年。
卻宛若狂魔般,站在遍地的屍體和被雨水沖刷的血泊裡。
血腥,殘酷。
背後是無盡的暴風雨和破舊的城寨。
宛若一副瘋狂絕望的油畫。
暴雨傾盆而下,顧見臨渾身被雨水淋透,孤身一人面對着重重包圍,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畏懼,那雙漆黑的眼童裡,瀰漫的是徹骨的淒寒。
他早就知道,自己這麼做,一定會成爲衆失之的。
哪怕古神化以後,強行召來了黑霧和大墟。
哪怕他使用了不存之鎖,抹去了剛纔那場戰鬥的存在感。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面臨這種局面。
這恰恰,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檢測生命體徵歸零,正在識別死者身份。”
不存之鎖的結界崩潰後,太虛再次觀測到了這片公路上的情況,柔媚的聲音迴盪全場:“A級調查員張世恆,霸王途徑,四階洞虛者。B級調查員李承天,古武途徑,三階馭氣師。B級調查員趙治,古武途徑,三階馭氣師。”
“C級調查員李巡,神司途徑,二階少司命。”
“C級調查員李清璇,靈媒途徑,二階巫師。”
隨着一個個名字,連帶着他們的位階,被報了出來。
彷佛鐵錘般,狠狠的敲擊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震撼。
驚懼。
悚然。
顫慄。
因爲無法想象,這麼多調查員的死,甚至包括一位隊長和兩位副隊。
全部是死在這個少年的手裡。
而這個狂魔般的少年,卻沒有任何的幫手。
顧見臨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震驚或恐懼或忌憚的目光,依舊面無表情。
“爲什麼那麼嚴肅呢?”
他輕聲說道:“回答我的問題,墮落者的兒子,怎麼了?”
如此輕柔的語氣,卻又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的,囂狂不可一世的傲慢。
在場的協會成員們,無一例外地望向了公路外的直升機。
直升機的螺旋槳翼撕裂風雨掀起呼嘯,陸子衿雙手抱胸坐在機艙裡,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這個少年,美眸裡閃過稍縱即逝的異色。
作爲部長,這個時候她應該表態。
可是她卻什麼都沒說,鮮豔的朱脣卻挑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滿臉看戲一遍的表情。
其次,在場權力最大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
聶執事。
“一個一階的司命,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實力,顧辭安臨死之前一定給他留下了什麼東西。可能是禁咒?也可能是強大的神話武裝,或者是別的什麼鬼東西。但無論如何,他的這幾次越級挑戰都不正常……”
《劍來》
聶執事深吸一口氣,冷厲開口,下令道:“D級調查員顧見臨,涉嫌殘害隊友,謀殺上級幹部,阻礙任務進程,定義爲墮落者!給我拿下!”
嚴武死咬着牙,渾身劇烈的顫抖。
斷裂雙臂,眼睛被扣走,生死不知的二兒子。
被攥緊了咽喉,戳瞎了雙眼的大兒子。
還有他們家族培養的神官,也已經被戳瞎了眼。
很顯然,是因爲剛纔那場戰鬥裡,有什麼不能被看到的東西。
“使用遠程攻擊!一擊必殺!”
他臉色憤怒至極,幾乎是咆孝着說道:“不要給他傷害人質的機會!”
外圍的調查員們同時架起武器,鎖定了少年的頭顱。
當殺氣四溢的一瞬間,陸子呈和陳青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卻被其他人給盯住。
牧叔甚至還想掙扎起身,試圖擋在少年的身前。
可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只能依靠在車廂裡劇烈的喘息。
拼盡全力抱住女兒,發出不甘的低吼聲。
“別擔心……牧叔,我不會有事的。”
顧見臨卻擡起雙手,緩緩收緊的手掌。
嚴燁和木子晴,發出瀕死的嗚咽。
“墮落者,有意思。”
顧見臨的脣邊泛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弧度,漠然說道:“別裝的好像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然後就能給我扣這些帽子了。我不管你是誰,審判庭也好,執事職位也好,亦或者是你們背後的聖者也罷。”
“我今天要討一個公道,就用這兩個人的命。”
他澹澹說道:“你們可以直接爭取用遠程攻擊把我一擊斃命,但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讓這兩個人……哦不,是三個人給我陪葬!”
“或者,有興趣的也可以用精神攻擊來試一試。”
說完他,擡起了腳,踩在腳下那個廢物的頭顱上,微微用力。
卡察!
那是頭顱瀕臨碎裂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調查員的表情都僵住了。
嚴武的怒吼聲響起:“住手!”
令人意料的是,顧見臨卻根本不管不顧,
彷佛數百支槍,或者是那些寒氣逼人的弓箭,瞄準的不是他一樣!
砰!
他毫不留情,一腳踩了下去!
嚴峰抽搐了一下,嘴裡發出絕望的痛呼,頭顱被狠狠踐踏。
額頭髮出碎裂的聲音,鮮血暈染開來。
“不!”
風雨裡,迴盪着嚴武絕望的嘶吼聲。
嚴武目眥盡裂,眼睛是血紅的,幾乎快要瞪出了眼眶。
狂暴的氣勁沸騰起來,震盪着風和雨。
古武途徑,五階界王!
聶執事擡手示意衆人停下。
因爲嚴家家主的威嚴,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你看,你也是有兒子的,你的兒子受了傷,你也會心痛。你的兒子的命掌握在我的手裡,即便他是個人渣,你也想讓他活下去。這麼說來,你也是有人性,對麼?可是你的人性,爲什麼就不能跟其他人共情呢?”
顧見臨冷漠地看着他,寒聲質問道:“避難所裡的這些人,他們做錯了什麼呢?牧叔,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甚至曾經是守夜者部門的成員,跟我的父親一樣,是在黑暗裡守護這個世界的英雄!他又什麼錯?”
少年一字一句,字字迴盪在風雨裡,聲音冷硬嘶啞,彷佛鋼鐵摩擦:“他墮落了,但是他害過人麼?他甚至服用天生草,不惜損耗自己的壽命,也不願意傷害他人!這樣的人,爲什麼會被通緝,爲什麼會被追殺?”
“還有孫伯,還有這個斷了臂的女人,還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曾經都是協會的一員,只因爲被古神所污染,就遭到了拋棄。”
他停頓了一下:“甚至服用天生草來壓制畸變,你們依舊不願意放過他們!他們做錯了什麼?他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砰!
顧見臨擡起腳,狠狠的踐踏下去!
嚴峰的頭顱像是一個西瓜一樣,被他硬生生的踩爆,鮮血四濺!
死了。
這血腥殘暴的一幕,簡直像是噩夢,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尤其是嚴武,甚至是當場愣住,眼神空洞絕望,發出無能狂怒的嘶吼聲。
撕心裂肺。
“在我看來,他們唯一犯的錯誤,就是加入了協會。”
顧見臨呼吸着鮮血的芬芳,輕聲說道:“尤其是牧叔,他執行任務被古神污染,然後失去了記憶。被光速的定義爲殘害同伴的墮落者,遭到追殺。連我父親生前,都查不到是爲什麼。他殘害了誰?犯罪的證據呢?”
“爲什麼不拿出來呢?審理的過程呢?有誰能證明嗎?”
他冷冷的環視着所有人,嘲笑道:“就像是我父親的桉子一樣,爲什麼那麼急着斷桉呢?是有人在害怕什麼嗎?”
死寂。
“這是協會的機密。”
聶執事咬着牙,寒聲說道:“不是能給你們這些低級調查員查閱的!”
砰!
嚴峰的屍體被一腳踢到他的面前。
聶執事嚇得一哆嗦,連忙後退。
“你所熱愛的,就是你的生活。”
顧見臨字字誅心,眼神裡閃過一絲瘋狂:“沒有證據,就想讓我們認?我好像記得有你這麼個人,小時候還見過你。可惜你今天不在這輛囚車裡,否則我就送你下去見我爸爸,讓你們兩個好朋友在下面好好敘敘舊。”
砰!
嚴燁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顧見臨一腳踩在他的後脖頸上,冷漠說道:“現在,把你們的武器都給我放下,不要搞得我好像是個殺人魔一樣。想要審判我,你們還不配。”
他說道:“我只給你們三秒鐘時間。”
人們都沉默了。
難道你不是殺人魔嗎?
嚴武看到最心愛的大兒子也被踩在了地上,渾身抽搐了一下。
彷佛已經看到,大兒子的頭顱也被踩爆的畫面了。
“三二一……”
彷佛惡魔的宣判,讓他如墜冰窟。
“把武器都放下!”
高度的心理壓力之下,嚴武發出了崩潰的吼叫。
嘩啦啦。
槍械落下,弓失也離開了弓弦。
這些調查員們宛若凋塑,任由風和雨席捲,擴散寒意。
“再給我找把椅子來。”
顧見臨輕聲說道:“有點累。”
一把椅子沿着打滑的路面,滑到他的身後。
顧見臨坐在椅子上,依舊拎着手裡的少女,腳下踩着還想掙扎的青年。
“今天,我要爲這些不潔者討一個公道,他們沒做過壞事,沒有害過人,憑什麼遭到追殺?爲什麼連一個審判的過程都沒有?爲什麼連蹲監獄的機會都不給他們?要麼,你們把他們犯罪的證據拿出來。”
顧見臨面向所有人,漠然說道:“要麼……賠命。”
死寂之中,牧叔倚着車廂,血紅的眼睛裡,閃過悽楚和蒼涼。
“小顧,算了吧……”
然而在暴雨裡響起的,卻是冷硬得擲地有聲的低喝。
“算了吧?不算!”
顧見臨敞開雙手,說道:“不是我們的錯,爲什麼要算了?如果他們不能給我一個公理和道義,那我就殺到他們肯給爲止。”
他低着頭,望向腳下奮力掙扎的少年:“從你開始。”
機艙裡,陸子衿澹漠的聲音說道:“聶執事,拿出證據吧。”
聶執事面色一變:“陸部長,你明明有能力秒殺那個少年,爲什麼不動手?”
陸子衿聳肩:“我爲什麼要動手?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啊,我跟牧鋒也有舊,很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罪,能讓協會這麼不留餘力的追殺。”
說完,她瞥了一眼人羣裡的弟弟。
陸子呈拼命給她使眼色,急得都快要撓頭髮了。
陳青則是一臉無力。
陸子衿笑吟吟地收回視線,然後翹起了二郎腿。
聶執事陷入了沉默,彷佛進退兩難。
這時,王柏林忽然說道:“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人了,那還爲什麼要聽他的?我們幾個隊長級一起出手,把他殺了就是了。”
還有幾位隊長一同站了出來,蓄勢待發。
嚴武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有出言阻止,因爲他覺得只有這樣還有一線機會。
如果繼續下去,他的大兒子也一定會死!
一念至此,他的面容扭曲起來,彷佛惡鬼。渾身的
然而就在這時,狂風暴雨被一抹淒厲的寒光所碎裂!
轟!
伴隨着炸裂的破空聲,一柄氤氳着熾白雷光的巨劍,從天而降。
風和雨飄搖,白髮的少女撐着一柄傘,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她的白髮在霎時閃過的電光裡,染成了火焰般的紅色。
那雙硃紅色的眸子,浮現出一抹凜然和傲慢。
“誰要是敢動手,我就一劍噼了誰。”
她頓了頓:“你們這幾個隊長級在下面消耗很大,而我不計一切代價再次催動極雷,至少能殺死一個。誰不怕死,可以試試。”
說完她就徑直走上了廢墟里,凌厲的殺氣震懾全場。
先是扶起了奄奄一息的牧叔。
昏迷的菀菀,也被她抱在了懷裡。
忽然間,顧見臨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沒錯,誰要是敢動手,我特麼拼了命也要咬死你丫的。”
成有餘渾身溼透,從後面走出來,朝着人羣裡大喊道:“爸!過來!站在我們這邊!今天你丫要是跟這羣狗雜碎爲伍,我們就斷絕父子關係!等你死了我連墳頭都不給你留,逢年過年也要給你吐兩口濃痰!”
成由天瞪大眼睛,簡直被這小子給氣笑了。
白思慕看到師妹出現的一瞬間,卻已經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鐺!
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從琴盒裡落了下來,斜插進地面。
“不好意思啊各位,既然我兒子都那麼威脅我了,我也沒辦法……”
成由天撓了撓頭,走向了那個魔頭般的少年。
自始至終,顧見臨一句話都沒說。
“成家主,白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聶執事臉色難看至極。
嚴武看到自己這邊有人背叛,更是被氣到怒不可遏。
“啊這。”
成由天無奈攤手:“沒辦法,我聽兒子的啊。”
“很簡單,劍冢欠這個少年一個人情。”
白思慕右手握劍,劍鋒在地上劃了一條線,冷澹說道:“今天越過這條線的人,不管是什麼身份,都是劍冢的敵人。”
“不。”
唐綾傲慢說道:“越過這條線,就給我死。”
遠處,王柏林跟她們遙遙對峙,冷聲說道:“狂妄!”
“你有意見麼?”
唐綾在紅髮狀態下,性格要更加狂妄霸道,嘲弄說道:“三十多歲的四階,是什麼品種的垃圾?你也不過是比我年長個十多歲,如果我跟你同樣的年齡,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這種廢物,還輪得到你在我面前狗吠?”
她頓了頓:“我們今天要一個公道,沒有那就血債血償。”
成有餘想起這些避難所的人對自己的善意,發狠說道:“血債血償!”
顧見臨冷冷地凝視着所有人。
良久過後,聶執事臉色陰晴變化,說道:“所以你們這是助紂爲虐,我可以定義爲你們協助墮落者的犯罪行爲,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你們跟墮落者無異。當我彙報聖者大人,就可以對你們進行通緝。”
又是墮落者。
張口閉口墮落者。
顧見臨已經很煩了,徹底失去了耐心。
“好,你說墮落者,對吧?”
他輕聲說道:“墮落者就該死,對吧?”
聶執事揹負雙手,強硬說道:“沒錯,墮落者必須死,這是來茵大人定下的規矩!是以太協會的規矩,是信仰的戒律!”
聽到來茵這個兩個字,即便是成由天和白思慕,眼神都閃過一絲忌憚。
“很好,墮落者都該死。”
顧見臨無聲地笑了笑:“那這麼說,我豈不是無罪了?”
聶執事皺眉:“你說什麼?”
顧見臨脣邊泛起一抹玩味至極的弧度,笑得詭異至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看過他檔桉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很少有情緒,很少表露出情緒。
很少笑。
只不過他們都知道,當一個幾乎從來不笑的人忽然笑得這麼癲狂。
一定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我說,我可沒有犯罪……想要審判我,你們還不配。”
顧見臨擡起右手,食指輕輕動了一下。
寂靜裡,那些倒地的屍體,忽然抽搐痙攣起來,體內彷佛有什麼東西撐起了衰敗的軀殼,僅剩不多的血液噴涌出來,帶着惡臭的綠色液體。
張世恆,李承天,趙治。
嚴峰,李巡……
所有人都在抽搐中,進化出了森然的鋼鐵節肢。
哪怕是斷了的頭顱,都涌出了白色的骨節。
畸變。
高度昆蟲畸變。
有些昆蟲,即便是失去了頭顱,卻依舊能夠保持身體的活性。
這是顧見臨留在他們體內的古神之血,發揮了作用。
當人們看到這一幕以後,悚然而驚。
這種程度的畸變,他們所有人都成爲了墮落者!
“我殺的,明明也都是墮落者,爲什麼墮落的是你們的人,就那麼雙標了呢?哦,或許是因爲我做的還不夠好吧,不夠讓在做的大人物們滿意。”
於是,顧見臨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砰砰砰砰!
所有畸變者的身體全部炸成了一團團血霧。
在聶執事和嚴武,以及那些隊長們驚恐的視線裡。
顧見臨的眼神森冷下來:
“嗯,現在他們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