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不忙下去,回頭問青龍:“你是怎麼知道的?”
青龍說:“你想啊,跑了這麼久。你會追一個人一直追幾裡地嗎?”
我說:“我曾經被阿進追過幾裡地。從小學門口一直追到鎮上……”
青龍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你怎麼這麼呆呢?這裡也不是你們村啊。你沒聽見八嬸跟你說嗎?這裡四面環山,山外有牆。哪裡來的那麼大場地,讓你追幾裡地。而且,他們兩個人的身手,也不可能是繞着圈子跑。否則,早就被抓住了。”
我說:“有道理啊。那麼,楊碗爲什麼去了那麼久?莫非她順路上了個廁所?這麼長時間,除非是便秘……”
青龍罵了一聲:“老子和你商量事呢。你以爲咱們有多長時間說話?這不是你們村口,老太太們曬太陽聊天呢。”
我不說話了,示意他繼續說。
青龍說:“據我推測,只有一個可能。楊碗追上這個人了。然後,期間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我說:“那她爲什麼告訴咱們沒追上?她不想讓我們知道?”
青龍說:“除非楊碗根本就認識這個人。他們兩個是故意藉此機會串通消息。”
我說:“青龍,你別這麼正經行不行。不是你風格啊。你不是說這人是男的嗎?沒準倆人是去偷情了。”
青龍滿臉無奈:“老子好容易正經一次。你特麼能不能不打岔?我跟你說啊,我打算……”
這時候,楊碗從木屋裡探出頭來:“快下來,下面有東西。”
青龍暗罵了一聲:“臥槽,都怪你耽誤時間。”
我倆在楊碗的注視下,依次下去。
下面的牆還是那樣,只不過,有面牆被人砸得稀爛。像是有野獸從裡面衝出來一樣。
我們跟着楊碗走進裡面去。牆後的那一間密室已經被楊謝仇的骨化物填滿了。但是族長從裡面闖出來,明顯是費了一番周折。
所以,裡面的骨化物七零八落,甚至很多掉到外面。族長從裡面硬闖出來了一道彎彎曲曲的破碎走廊。走廊的盡頭,就是楊謝仇。
楊謝仇的身子仍然在牆裡面。但是,腦袋已經露出來了,耷拉在外面,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
我上前看了看,她少了半張臉。裡面血肉模糊,看來,這張臉是不久之前,硬生生被撕下來的。
我們看剩下的那半張,已經沒有骨化物的覆蓋了。很清秀,可以看得出來,雖然經過歲月的侵蝕,但是,楊家人的模樣並沒有改變。
楊念魂指着楊謝仇的半個額頭說:“怎麼這裡有個東字?”
我說:“莫非老人家在這裡,是起一個指南針的作用,這間屋子是個大羅盤?”
楊念魂真信了我的鬼話,若有所思得說:“不對啊。這腦袋不是衝着南邊嗎?怎麼寫個東?”
我樂呵呵得對青龍說:“你瞅瞅,楊念魂轉向了。”
但是青龍沒有搭理我。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這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傳過來:“不是東。是陳。”
這聲音不屬於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們全都嚇了一跳。
直到牆裡邊的楊謝仇擡起頭來。嘴一張一合得重複:“不是東,是陳。”
我們幾個湊上去,七嘴八舌得說:“老族長,原來你還沒死啊。”
楊謝仇答非所問:“他總說分不清我們這的人。我一走到人堆裡他就抓瞎了。所以我在額頭上刻了一個陳字。嘿嘿。”
楊謝仇雖然只剩下了半張臉。但是滿臉柔情。現在這張臉上,和善與猙獰交織,實在是太恐怖了,我不由自主得後退了一步。
青龍走過來,擠上前去,嘆了口氣:“您老人家,真是一往情深。剛纔來的是什麼人,你認識嗎?”
楊謝仇嘿嘿笑了兩聲睜開獨眼,看了看楊碗:“族長又換了?”
楊碗拱拱手:“承您慧眼,把寶貝交出來吧。”
楊謝仇閉上眼:“寶貝?哪裡有什麼寶貝。以前你說我是寶貝。可後來又把我當成廢物扔在這。你讓我知道了山外男女不同,我感激你,你喜歡我,卻又和我反目成仇。”
楊碗在牆上踹了一腳:“真是廢話連篇。”
然後,她開始拆那面牆。那面牆本來是土坯磚結構,中間夾雜了楊謝仇的骨化物。很堅固。但是,再堅固的東西,都禁不住楊碗的三拳兩腳。
小時候逮知了猴。窮極無聊,我把這東西的外殼剝出來。想看看裡面的知了是什麼模樣的。但是,剝開外殼後,我發現知了像是被我扒了皮一樣。在地上蹬了幾下腿就死了。
這面牆就是楊謝仇的殼。楊碗正在剝開她的殼。
蘋果已經醒了,哭着要楊碗住手。但是楊碗聽若罔聞,在楊謝仇的大笑聲中手腳加快。
青龍上前一步攔住楊碗:“你不能這麼幹。再拆這面牆,她就死了,她現在身子已經和牆長到一塊了。你這樣,無異於斷她手腳。”
楊碗說:“死就死吧。關我屁事。”
青龍說:“她死了,你找誰去要寶貝?”
楊碗說:“在她身上搜不就行了?”
青龍說:“你知道寶貝是什麼嗎?”
一直很自信的楊碗有些猶豫了:“這……”
青龍苦口婆心,像是一個耐心的老師一樣教育楊碗:“你連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搜?寶貝不一定都是金光閃閃的。再說了,萬一把寶貝弄壞了怎麼辦?”
楊碗點點頭:“你說怎麼辦?”
青龍回過頭來,問蘋果:“她有什麼心願?”
蘋果說:“她想讓我和程大力,去禁地找到解毒方法,救陳永興。”
青龍點點頭:“原來,她和陳永興有一腿。”
青龍回過頭來,大步走到楊謝仇面前,說:“我們要去禁地。就必須讓楊碗幫我們。咱們得拿寶貝和她交換。我保證,會想辦法把陳永興找過來,接到這裡。讓他和你見面。”
楊謝仇猛地擡起頭來:“真的?可是,我的臉……”
青龍說:“放心吧。你們楊家人看山外人,個個都是怪物,你不照樣和陳永興互相喜歡上了嗎?情人眼裡出西施。如果陳永興看見你的模樣不滿意的話,你也就沒必要整天想着了。”
楊謝仇笑了。對青龍連聲道謝。
楊碗問:“寶貝在哪?”
楊謝仇這時候半截身子已經耷拉在外邊了:“楊家的禁地。其實只是你們的禁地。歷代族長都是可以進去的。只不過,你們不知道罷了。當年以這個爲藉口,奪我族長的位子,真是可笑。我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從禁地帶出來的一張圖。你如果有興趣,就拿走。”
說完這話,楊謝仇指了指自己的背。
楊碗把蠟燭移過去。我湊過去一看。心裡砰砰跳。
又是一張圖。人皮圖。
楊謝仇說:“二十年前,你還年輕。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你有大志向。我這張圖,就是給你留着的。本來,你要等我死了,纔可以把這張圖取下來,然後帶着它去禁地。不過,你現在拿刀割下來吧。”
楊碗真是個沒良心的,從腰裡拔出匕首:“好啊好啊。”然後上去就要扒皮。
青龍攔住她:“你這麼一刀下去,可能她就死了。”
楊碗睜着無辜的大眼:“我已經知道寶貝在哪了。她死就死唄。”
青龍氣的臉色鐵青,看樣子要不是實力相差懸殊,非得打楊碗個大耳光不可。
楊碗說:“就算她不死。這張皮在她身上長着,你讓我怎麼辦?”
這確實有點犯難。
這時候,八嬸發話了:“不用取人皮了。這塊骨化物上已經把她背上的圖清楚得印出來了。”
我們向地上看去。有一塊不規則的骨化物,估計是剛纔被楊碗拆下來的,現在正靜靜得躺在地上。
上面果然清清楚楚得印着那張圖。
青龍情不自禁得鼓掌:“看來,這和化石一個道理。現在好了。咱們不用傷着楊謝仇了。帶着這塊骨化物走吧。”
楊碗點點頭,看着青龍把那塊東西背在背上。
我們和楊謝仇道別。由於她的身子實在不宜移動,而且和族長一戰,真的是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所以我們並沒有動她。
青龍和八嬸甚至好心的搬來那些碎掉的骨化物,在楊謝仇身前壘了一個臺子,讓她的上身不至於太累。
走得時候,楊碗嘖嘖讚歎:“蘋果,你真是好計謀啊。知道用長生河裡的水和骨頭碾碎了塗在牆上,怪不得連神鳥都找不到。”
這時候,楊碗肩上的那隻鳥叫了兩聲,像是在抗議似的。
我們回到地面。楊念魂忍不住問:“新族長,咱們什麼時候吃飯啊,餓了一上午了。”
楊碗說:“你們不是想救那個姓陳的嗎?咱們先把人救了,回來再吃飯。”
楊念魂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不行了,我餓的走不動了。新族長,我知道你着急登基,不過,總得吃飽了飯吧。”
楊碗冷着臉看了她一眼。說:“跟我來吧。”
我們走到剛纔的戰場。楊碗在地上轉了幾圈,挑了一隻長得個頭比較大的蜈蚣,一刀砍下去,汁水四濺。
我看着都想吐。說良心話,這蜈蚣肉味道不錯。但是,眼看着一隻噁心的大蜈蚣被剜出白花花的肉來,然後煮熟吃掉,就是再美味也吃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