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柴教授要把我們往太平間裡邊領,一下就急眼了。|我揪住他,大聲質問。
柴教授被我一揪一拽,有點站立不穩。嘴裡爭辯:“這不是太平間,這是治療室,掛個太平間的牌子,掩人耳目。”
我說:“你們怎麼不掛個院長室的牌子?掛個太平間晦氣不晦氣?”
八嬸和青龍也過來勸我。我放開柴教授,然後走到屋子裡去。
這間屋子很大,光線特別暗,出奇的冷。裡面擺着一排排的牀,牀上躺着人,都被白牀單蒙着。
我一腳踹到柴教授屁股上,把他踹得一趔趄:“你還說不是太平間?”
柴教授身子撲在一張牀上,差點把那具屍體弄到地上。我也因爲這麼一踹,疼的整個人向後倒,撞翻了後面的一張牀。
柴教授回過頭來,氣急敗壞的說:“要是老子再年輕二十歲,非削死你不可。”
青龍走過來勸架。八嬸也在一邊打圓場。柴教授氣呼呼得走到一排大大櫃子前邊。然後拉開其中一個,說:“自己看。桃花還活着,我可沒騙你。”
這麼多天,一直在找桃花,這時候,桃花就在眼前,我反倒有些不安,我慢慢走上前去,看見裡面躺着一個極爲熟悉的人。數日來的朝思暮想,終於實現了。她閉着眼,在裡面似乎睡得很安詳。荒山的遭遇在她臉上留下了一些細小的傷痕,這時候,也清晰可見。
我把手放到她的臉上。發現她臉上很冷,也很硬。
櫃子裡面白氣縈繞,桃花身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這分明是冰櫃。
一路上我已經經歷了太多打擊。這時候反而鎮定下來。我回頭,看着柴教授說:“你直接告訴我桃花已經死了不就行了?何苦騙我這一路?”
柴教授說:“你別難過,她還有救。我們把她冷凍起來,是爲了減緩她的病情。”
我看看青龍,又看看八嬸。八嬸點點頭。而青龍直接拉開另外的幾個冰櫃,我看見裡面躺着不少千眼井人,其中就有桃花媽。
柴教授拉着我的手,放到桃花的脖子上:“你仔細感覺一下。”
我閉上眼,桃花身體冰涼,感覺不到任何熱量。但是隱隱有一些顫動,從她的脖子傳到我的手上。
我睜開眼。柴教授說:“她主動脈的血液還在流動。也就是說,她還活着。”
然後,柴教授搓搓手:“這裡太冷了,咱們去外邊說行不行?”
我點了點頭,跟着柴教授走到外邊。我悄悄問八嬸和青龍:“你們確定桃花還活着?柴教授沒有騙我?”
八嬸說:“桃花現在還沒事。我和她一塊回來的。把她凍到冰櫃裡,也是我和柴教授兩個一塊商量着做的。”
然後,前面的柴教授推開一扇門,對我們說:“進來吧。”
我們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了。
我說:“今天誰也別賣關子。你們知道的都比我多。我問誰誰回答。行不行?”
他們三個都點了點頭。
我問柴教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別掉書袋啊。先說說桃花。”
柴教授說:“桃花中了蛇蠱。這個你已經知道了吧。桃花的情況和你很相似,但是比你要嚴重得多。從荒山回來,她已經開始變化了。失去神智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而且,她的身上也開始出現一些問題。
“我和你們八嬸一塊逃出來的。桃花一路上的變化我們都看在眼裡。等回到北京,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醫治。從我們逃出來到現在,還不到一星期吧。這中間我們試過了各種血清,請了無數的醫生……”
我說:“你等等。你爲什麼對桃花這麼好?非親非故的,你有什麼目的?”
柴教授長嘆了一聲,神色尷尬,說話也吞吞吐吐,有點猶豫。
八嬸冷笑了一聲說:“他肯這樣救桃花,還不是想讓咱們幫忙?他自己的麻煩一點也不少。”
我點點頭。至於柴教授有什麼麻煩,暫且不忙問,我對他說:“你接着說,爲什麼把桃花冷凍起來。”
柴教授說:“後來,有一天我正在冥思苦想,想找到一個辦法救桃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看重人命……”
我擺擺手:“你別和我扯啊,我今天正不爽。撿要緊的說,快點的說。”
柴教授只當沒聽見,接着說:“那天我出去在馬路邊上散步,想找到一個辦法,把桃花給救了。這時候,有個叫花子把我給攔住了。說看我一臉儒雅的派頭,估計是個文化人,他說他有一本詩集,想問問我,能不能給推薦到人民日報社。
“我看他全身髒兮兮,破破爛爛,簡直是個乞丐的樣子,但是看他那的自信的神氣,沒準還真有些門道。聽說詩人們都狂放不羈,打扮成這樣,也是有可能的。於是,我接過他手裡的詩集。那些詩被他用圓珠筆謄寫在一個筆記本上,書法什麼的暫且不論,那個詩寫的真是,慘不忍睹。
“我把那本子還給他,扭頭就想走。沒想到這個人倒攔住了我。死活讓我點評兩句。我覺得這個實在有辱斯文,於是頭也不回得想走。這個叫花子就對我動手動腳,和我拉扯起來。他那衣服本來就爛的要命。我順手一拽,把他的上衣拽做兩半。露出胸膛來。我一看見他的胸口,登時心中一驚。”
我聽的着急:“這和桃花有什麼關係?桃花的病怎麼治?”
柴教授說:“你彆着急。聽我繼續往下邊說。那叫花子的胸口,紋着的,是荒山的景象,時間匆忙。我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內容。我想把他拽到家裡仔細研究一番。不成想,這叫花子不知道看見了什麼,一溜煙逃走了。我畢竟上了年紀,追他是追不上了。只能隱隱約約看着,一輛精神病院的車開過來,至於是不是找他的,那就不知道了。
“等我快到家的時候,一輛卡車停在我面前,對我說:‘柴教授,我們想請你幫個忙。’
“我這時候正在苦苦思索。本想置之不理,但是對方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來,估計是有什麼門道。於是我問他:‘幫什麼忙?’
“那人就遞出一張照片:‘聽說你今天遇見這個人了。能不能告訴我,他去哪了?’
“我看見照片中的人,穿的破破爛爛,臉上滿是泥污,想看清楚他是什麼模樣都不可能,但是我滿腦子都是今天遇見那個叫花子的事,於是脫口而出:‘你們也在找他?’
“那個年輕人一臉得意:‘怎麼樣柴教授。他跑哪去啦?’
“我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見一家神經病院的車跟在後面。’
“年輕人說:‘你不知道沒關係。只要您告訴我。他身上的紋身是不是真和荒山有關係就行。’
“我一聽這話,心裡更是吃驚不已:“怎麼這個年輕人,好像對我瞭如指掌似的?”
“那年輕人見我面色猶豫,拍了拍卡車的車廂:“只要您告訴我,咱們還有的是機會合作。看見沒有,救桃花的辦法就在這卡車裡。”
“我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他身上的東西,確實與荒山有關。’
“年輕人笑了笑。說:“謝謝您了。這車現在送你了。你是自己開回去,還是讓我給您拉家裡邊去?”
“我心想:‘萬一裡邊裝的是炸彈,我就不用要命了。’
“於是我說:‘把車門打開,我要看看裡邊是什麼。’
“年輕人很爽快,把卡車後車廂打開了。
“我往裡邊一望,吃了一驚。這裡面是一摞摞的冰塊。裡面凍着人。我仔細看了看,全是當初在千眼井見到的那些人。
“我回頭再找年輕人,已經找不見了。
“於是我找了個可靠的人,把這些冰塊拉到這間小醫院。和八嬸連夜商量。
“我們發現,被凍在冰塊中的人並沒有死。而是各項生命體徵降到了最低點。那些人身上的肉瘤看起來也沒有再生長。
“我和八嬸瞬間得到啓發。連夜請了不少值得信任的專家。把桃花也如法炮製,這才暫時控制住了她的病情。”
我很好奇這個年輕人是誰。但是我問出來了另一個問題:“桃花這輩子就被凍起來了?”
八嬸說:“也不是,你忘了嗎?老婆婆臨終前曾經交代,去雲南找一個女人,她能幫咱們。”
我問:“怎麼找?雲南那麼多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咱們上哪找去?”
八嬸說:“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我在整理老婆婆的衣物的時候,發現了一些……”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進來個年輕人,表情很興奮,對青龍說:“龍哥,楊念魂找到了。”
青龍蹭的一下站起來:“在哪找到的?人呢?”
那個年輕人突然意識到把話說得太圓滿了,忙改口說:“沒找到人,找到點線索。有人拍下來一張照片。”
青龍接過照片,拿在手裡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你這是逗我玩呢吧。”
那個年輕人一臉誠懇:“絕對是真的。我找人鑑定過了,這張照片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