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水邊,還是那幾棵胡楊樹,這幾天來單良的身體已漸漸恢復,但我卻如變了個人般急劇削瘦了下去,連日來的飲食俱廢夜難安枕,已使我那原本強健的筋骨大大的衰弱了下去,要不是單良沒完沒了的逼着我喝過幾口肉湯,真有可能已死在這裡了,我在心中罵自己沒出息,罵自己窩囊廢,可無論怎麼罵自己,輕輕那嬌美淺笑的面頰卻始終在我的眼前出現。
時間的概念似乎在我腦海中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對輕輕的思念,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時,這裡冷帶着王虎來了,同來的還有50個兄弟和麻桿他們幾個人,這幾人一見的我模樣全都嚇了一跳,當即就有人私下裡去問單良,我不清楚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其他人都遠遠躲開后王虎走過來靠坐在我的身邊。
王虎吱唔了一陣後拍着我的肩膀想說點什麼,我拿開他的手道:“你不用勸我,道理我都明白,忙你的去吧,過一陣子我就好了。”
王虎又拍了拍我的肩頭就忙他的去了,50名士卒各裝了,我正要領着麻桿他們也隨着回去,王虎又不知從哪鑽出來道:“聽單良說有人還給了你一張地圖是嗎?拿出來讓我看看。”
我掏出地圖遞給他道:“上頭有令讓你探路?”
王虎點頭道:“恩,現在水暫時夠了,但到底要往哪裡走卻還是個問題,這沙漠西面出口處是疏勒的都城喀什噶爾,那疏勒仗着國力強盛一直也沒把咱們大唐放在眼中,所以咱們若選在那裡出去,肯定會遇到麻煩。”
我也點頭道:“是不能從那裡出去,和王爺說取道于闐吧,于闐國小,而且與我大唐的交情極深,那于闐王更是我朝大將蔚遲恭的親戚,應該不會有問題,從那裡再去噶盤陀,然後上蔥齡,就能繞到石國了。”
王虎嘆氣道:“我臨出來前王爺他們也有這樣的打算,但此地去于闐是否還有水源可以補充卻不清楚,偏你得的這張圖上還沒有標出那個方向的上水點,這可怎麼辦好?”
我皺眉道:“那就這樣吧,我讓單良陪你再去一趟輕輕那裡,不管怎麼說你倆也還是有些交情的,讓她給咱們派個嚮導也就是了。”
王虎苦笑道:“這個還用你提醒?我剛從那裡回來。”
我吃驚道:“難道輕輕不答應?”
王虎看了我一眼後道:“輕輕那些人已經走了。”
他的話讓我心中又是重重一痛,輕輕走了,這定是她不想再見我,這個傻丫頭,既然我倆的緣份已盡,我又怎會在去打攪你呢。
王虎見我兩眼又有些發直忙道:“老錢的傷口沒化膿,如今已好了很多,這老小子還想讓你給他做好吃的呢。”
他的這個消息讓我心情稍,我長嘆了一聲後微笑道:“那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和你說要吃什麼沒有?我回去就給他做。”
我們這近60人的隊伍每人裝了10袋水後就向大營趕來,我在心頭默算了一下,這些水如果省着用,應該足夠我們七天之需,照目前看七天後應該能走出很遠了,雖然還到不了于闐,但想來也不會離的太遠,不行就把不太好的戰馬殺掉,水中再摻些駱駝血和馬血,就應該足夠支撐到于闐了。
到地方後全軍因爲補充了水全都士氣大振,這些日子真是太苦了,這條古河道下的藏水實在太少,每天滲出的只是勉強夠這些人每人分幾口而以,如今得了這麼多的水,雖然還是不能管夠用,但也比從前強的太多了。
10天后的于闐國沙漠邊緣,老錢被李孝恭派一個兄弟送到于闐的和田鎮上養傷去了,同時去的還有這裡冷兄妹倆,葛盤陀位於蔥嶺的腳下,此地既不屬疏勒,也不歸於闐,更不歸隔了半邊山的石國,雖然此地不大,但因其乃是去吐火羅和身毒國的必經之地,所以向來就是個多事之地,李孝恭很是小心,經過此地時只派人進鎮去採買了些必需品,就全軍出發鑽進了蔥嶺之中。
此山不愧有蔥嶺之名,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不時還有我幾乎都不認得的鳥獸出現在眼前,開始時大家還很遐意,可是隨着越爬越高,我有些傻眼了,此處已是雪線和綠地的分界點,向下看還是那麼鬱鬱蔥蔥,但擡頭向上一瞅,目之所及竟是連綿不斷的重重雪山,我此時有些眼暈,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後問身邊的王虎道:“知道咱們還向哪個方向走嗎?”
王虎也臺頭看了一陣後指着遠處道:“昨天海哥和我說過的,咱們要向那裡走,那個雪峰就是有名的幕士塔格山,咱們翻過那座山就到了。”
我看着那座山一咧嘴,心裡是真有點打怵了,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高的山呢,從我這裡看感覺那頂峰都快頂到天上了,就算我們能過去,這些駱駝和馬匹又該怎麼辦?靠人扛?
這個疑問憋在心裡沒多久後我有些忍不住了,壓後幾步來到李孝恭身前就將我心中的疑問說了一遍,李孝恭望着我一笑,從懷中掏出張地圖來指着道:“扛着駱駝馬匹如何能走路?咱們不是翻那座幕士塔格山,而是從它雪線上的一處山口穿過去,那裡乃是身毒到西域的一處要地,前人早把路給咱們趟出來了,穿過去後就是烏滋別裡山口,從那裡下蔥嶺就能直接到石國了。”
上了雪線後全軍的速度明顯減慢,正在我邊走邊打量着那險峻的山勢時,有令讓我接替前面的兄弟探路,我見令下忙照呼了麻桿他們幾個向隊伍的最前面趕去,趕到前面時正好遇見王虎領着他那隊人向回走,這老東西迎面過來時咧着嘴塞給單良一個葫蘆道:“剛纔還溫暖如春呢,到了這裡就冰天雪地了,這壺蘆酒給你們拿着,頂不住時喝兩口還是挺管用的,不過別給你們老大喝啊,他一沾酒就禽獸不如。”
我笑罵着給了他一拳就領着大夥向山上走去,加緊腳程趕出十幾裡後在最前面開道的大猴和小三兒忽然趴在一塊石頭上不動了,我心中生疑,輕手輕腳的趕到後也趴在石頭上往前一看,原來是兩頭狼,正在互相撕咬着爭肉。
這值得如此加小心看嗎?小三兒見我滿面疑惑的看着他答道:“那兩條狼撕搶的乃是一條人腿,不過現在已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來了。”
我雖心中暗替這條腿的主人喊倒黴,但也並不覺得吃驚,別看這座山冰天雪地的滿地狼蟲虎豹,但過往的人卻極多,特別只有幾裡之遙的那個峽口,更是古來絲路上行商之人前往身毒等國的必經之路,所以有人死在這裡也並不是奇怪之事。
此時單良他們幾個也從後面趕上來了,我站起來邊拍打着袍子上的雪邊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去把那兩條狼趕開,各人都喝口酒先暖暖,頭面也都包嚴,峽口裡的風硬,小心別凍壞了耳鼻。”
峽口裡好大的風,饒是我們幾個全都身強力壯,也要低頭彎腰使足了勁才能一步步的往前走,耳邊那嗚嗚的風聲有如鬼嚎,連大猴那近在咫尺的喊聲都聽不到了,他的喊聲我沒聽清,但遞過來的東西卻認識,是王虎留下的那個酒壺,此時我的全身早被這冰刀般的強風吹了個透心涼,見他遞酒過來忙接住也想打開喝兩口,哪知還沒等酒至脣邊,那早已凍麻發木的鼻端卻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這味道讓我心中的疑慮陡增,怎麼回事,如果在這裡能聞見血腥味,那就表示前面一定有什麼東西死了,可我們現在是在峽谷之中啊,這裡的風大的連站腳都不穩,什麼東西能在這裡捕食呢?這有違常理呀。
如果不是動物,那就一定是人,只有人殺人才不會計較得手後食用的問題,想到這我全身一顫,若峽谷出口處有人埋伏,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叫過他們幾個我擡手示意秦朗和秀才斷後,其餘幾人隨着我頂風就向出口處衝來,此處乃是兩山夾一溝的典型地貌,我們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兩面的山壁極高,加上風太大,被人埋伏着放箭放火的機會很小,但有好處也有壞處,這穿山風大的直接讓我們的耳朵全成了擺設毫無用處,因是頂着風,看東西時連眼睛也只能稍稍睜着條縫。
此谷全長也就五六裡地,等跑到出口遠處不遠時,我讓大家停下後自己貼着石壁和麻桿爬到出口處趴好,麻桿掏出面小銅鏡綁在自己的長矛上向外一伸,我盯着他那緩緩變換着角度的鏡子看了一會後心頭略覺有些放鬆,外邊乃是一片好大的平地,因此處長年積雪,所以也沒什麼樹和草叢那樣的讓人生疑之處。從那片空地的大小上看,我們出去後就算有人龔擊,那距離也夠我們做準備的了。
眼前看來還算安全,等我領着大夥出谷後頓覺那大風小了太多,連耳邊也變得清朗一片,雖說身上好受了許多,但空氣中那血腥氣卻越來越重了,不但是血腥味,隱隱前面還有此起彼伏的獸吠聲和撕打聲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