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娘今年只有十六歲,正是如花的年紀。
她討厭她的嫂子,不,是恨。她認爲,這個嫂子就是個掃把星,誰家跟她沾上關係,誰家就會倒黴。聽說她第一個未婚夫,全家都被人害死了。
結果實在嫁不出去,纔會嫁到她家來。結果纔來幾年,他們一家老小,除了她,居然就全都沒了。
就算現在她靠着她生活,她依舊恨她。她見不得她好,憑什麼她大哥就死於非命,她卻遇上了前未婚夫,還得了那男人的呵護?
她要破壞,不但要破壞那對狗男女的感情,也要毀了那個男人。
因此,當那人來找她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只要能毀了那個女人,以及那女人想要的一切,讓她付出什麼都願意。
“月娘。”院子裡,季田氏皺着眉叫着。這個小姑子好吃懶做,又十分沒眼色,讓人討厭的很。可事到如今,已成了她無法推卸的責任。“月娘,快些出來,有好消息。”
“嫂子。”季月娘又在頭上簪了支花,才扶風搖柳般的走了出去:“這會兒了,咱們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季田氏看她的模樣,只恨不能抽她兩巴掌。夫君和公公婆婆死了還不到一年,她整日裡,穿紅着綠,簪花戴釵的,看得她心揪巴着疼。
可偏偏,她們落到如今這地步,她自己又靠着青雲謀生……立身不正,讓她也無教訓她的資格。
暗自搖頭,又端起笑來:“我已經將你的事跟諸葛大哥說了,他說,這就去求宮裡那位娘娘……”
季月娘大喜:“果然說了?”
“說了。”
“太好了。”
季田氏卻有些爲難:“只是,他也說了。他會盡力幫襯,可宮裡那位,到底是什麼意思,卻非他能左右。若是不行,你也只能歇了這樣的心思,另謀他路吧。”說到這裡,她又加了一句:“要我說,那裡到未必是個好去處。爲奴爲婢的,有什麼好。不若讓諸葛大哥幫你找門好親事,將來做當家太太。”
“好了。”季月娘不耐煩的瞪她一眼:“閉嘴吧,你懂得什麼。”一甩袖子,就要走,走了幾步,又懷疑的回頭:“你不會跟那個諸葛青雲串好了,裝作替我謀劃,實則是想我死心吧?”
“怎麼會呢,如今我就你一個親人……”
“最好如此。”季月娘冷哼一聲:“若有一日,我飛黃騰達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若是敢壞我的事,哼!”
……
當天晚上,諸葛青雲親自過來。
“月娘的事,我跟娘娘說了。只娘娘並不願意……”諸葛青雲毫不客氣的將黑鍋往七景頭上推:“你們許是不知,那裡頭的人,全都是陛下和娘娘當年用的老人,信得過,用得慣的。之前到是從外面找進來一個,可那個也是個不省心的,待了不到兩月,就出了事……從那之後,那裡頭就更不好進了……今天娘娘將我可是訓了一頓。我這張臉,到現在還火辣辣的。”
季田氏黯然之餘,卻也有些高興。
可季月娘心裡卻是百般的不高興,想了想,又追問道:“那之前那個例外,到是因爲什麼才進去的?”
“這……”
“說說麻,一個奴婢,又不是什麼大事。何況,諸葛大哥你總得讓我死心不是?”
“也罷,那是個小姑娘,聽說是個孤兒。長得清靈,人也聰明機靈。後來被人欺負,正好被那位撞見了。落魄之時,依舊傲骨錚錚,這才讓娘娘起了憐惜之意……可誰也沒想到,竟是個白眼狼,”
季月娘眼睛一轉:“若是這樣,我大概真的只能死心了。”
等到晚上,萬賴俱靜。季月娘推開窗戶,吹響一枚竹哨。
不肖一會兒,一個黑衣人進了她們姑嫂的院子。黑衣人先在季田氏的屋裡丟了一些藥包,這才施施然的進了季月娘的房間。
不一會兒,裡面便傳出曖昧輕吟,間或夾雜一些私語。
半個時辰之後,黑衣人重新離開,而留下的季月娘,亦是志得意滿。
這裡發生的這些,事無鉅細,全都傳到了七景那邊。讓七景十分好奇:“季月娘還是那個季月娘,並沒有被誰給調換了。一個鄉紳的女兒,居然如此的愚蠢,也算是少見的。”
“被寵壞的小丫頭,不值得在意。”
“不知那黑衣人的線,能抓出什麼樣的魚來。”
“且等着就是。”吻上她上脣,將她的心神,全都佔據,再不放過一絲一毫。
第二天,又是一個豔陽之日。一大早,樂宏就從龍翼營回來。此時的他,已經不需要輪椅,也不用柺杖了。活蹦亂跳,上房揭瓦,沒他不能幹的。
一回來,就拖着七景出門。
樂辰自然不會放他們兩人一起,便也跟着。難得今日無事,樂泰也跟了上來。
樂宏一路蹦蹦跳跳,七景也難得的出來玩,便跟着他跑。說起來,她跟樂宏的年紀,確實更相近些。
更難得的,樂辰雖然一臉我很不高興的模樣,卻並沒有阻止。除了在她的臉上戴上面紗外,便放她去自在的玩了。
“姐姐,姐姐,快來看這個。”樂宏到一個攤子前,抓着一個東西,便不鬆手。
七景過去一看,也是驚訝的瞠大了雙目:“這是草編的?”那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虎,顏色差一些,可形態卻十分逼真。
“回這位客人,這是野地裡的白毛草編的。”
七景讚歎不已。樂宏卻又找了一會兒:“能給我編個龍麼?要帶翅膀的。”
擺攤的老者連忙搖頭:“可不敢,可不敢。”
樂宏亦非無知幼兒,知道其中顧忌,隨口一問,也不強求。跟七景兩人,將攤子上大半的東西,全都收入饢中。
樂宏手裡拿了只虎,七景拿了只展翅的鳥兒。剩下的,用繩子串了起來,讓樂辰拎着。幾人繼續往前逛,可行不過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這位小姐。”悲悲切切的聲音,突的鑽入人的耳朵,讓人生生打了個冷顫。緊接着,一個一身白的素顏女子,一邊抹小,一邊攔到他們面前。
“這位小姐,不知可否將這隻鳥兒,轉讓給我?”
七景眉一擰:“你這人奇怪的很。我的東西,好好的爲什麼要轉讓給你?你若喜歡,只管讓店家再給你做一個就是。”
女子又抹淚了:“小姐有所不知。”
“我確實不知,也不想知。我與你素昧平生,要知道你的事做什麼?”一回身,指向之前賣東西的攤子:“呶,就在那裡。你喜歡什麼,都只管去買就是。”
說完,便欲錯開她,繼續往前。
誰知那女子又攔住去路。“小姐,我有急事,若是買不到這隻鳥兒,我,我,我可能就活不成了。”
七景吸了口氣,“那你到說說看,這隻鳥兒,怎麼就讓你活不成了?”
“是。我只是個奴婢,受了我家主子的命,定要買了這鳥兒回去。若是不能,我那主子定要懲罰……小姐有所不知,非是所有貴人都如小姐這般,與人講道理的。若是,若是……小女子辦事不力,怕是要活不成了。”
七景抹了下臉,將笑意斂去,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狀:“你是誰家的奴才,這麼無法無天,我今天到要見識見識。”
“這位小姐還請別問了,若這事兒鬧到我主子那裡,少不得又要一頓懲罰。小姐仁慈,求您將這隻鳥兒賣於我吧!”
七景點了點頭:“也罷,這隻烏,就送你吧。”
“謝小姐,謝小姐。”
那女子,拿了鳥兒,便急急的離開了。到也像那麼回事!
待那女子一走,樂辰又從那一串裡,取了只更漂亮的鳥兒給她拿着玩。七景對着樂宏得意一笑:“看吧,我就說不能拿最好的那個,不然肯定玩不久。”
樂宏衝她做個鬼臉,抓了她的手,又往前衝去。
樂泰看得好笑:“沒想到,七景……”一看樂辰望過來的視線,笑着搖了搖頭,自然的改口:“沒想到,四嫂也有如此促狹的時候。”
樂辰眼底閃過笑意:“這樣很好。”他的小七今年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呢。可從認識她開始,她進蘇家求存,與他訂婚,爲他治療,一路尋母,謀求出路,後來又爲他謀劃各種物資……莊莊件件,比之他手下的謀士還要辛苦成熟。
從認識她開始,就未見過她如此輕鬆,童真的一面。
若是可以,他到是希望,她永遠這般促狹可愛。可惜,眼前的這份開心,也是因爲陰謀。
“宏兒也許久沒這麼開心了。”樂泰感嘆着。事實上,七景也是如此。但當着樂辰的面,他明智的將七景的名字,含在嘴裡。
“西涼城,不錯。”雖然總有些什麼,去分了小七的心思。可能讓她這麼開心,它就是好的。而且,小七似乎很喜歡這種創造的成就感。
看着這麼多的人,看着這些人,生活得不錯,有吃有喝,沒有乞丐……她都很開心,很得意。
很好!
“確實很好。”樂泰感嘆:“我幾乎難以想象。”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有所食,有所爲……書上讀過的情景,沒想到在現實,也有重現的一天。
“以後還會更好的。”因爲他的小七還在努力呢!
“說起來,剛得到消息,大衍那邊,皇伯伯回了京,二皇兄如今是舉步維艱。很多他發佈的政令,全都被迫中止,甚至全部推翻……二皇兄雖然剛愎自用,卻也有些能耐,那些政令,有些也極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