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章 三家分高麗
楚風也是在御輦上笑得直打跌,不爲別的,就王昛那句“降漢不降賊”,真個和關雲長“降漢不降曹”有異曲同工之妙,且看金日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似開了個染坊!
王昛的話說得明明白白,大漢皇帝纔是最強大的中華天子,你金日光、樸成性也不過得了他的支持纔有如此地步,憑什麼狐假虎威在我面前充大呢?你降得大漢,偏生我降不得?如今咱也投降了,並不是降的你,而是降的大漢,你我都不過是大漢天子駕下的走狗罷了,將來看誰能得主人歡心,話還長着呢!
見到王昛如此作爲,還有他身邊連連微笑的大漢顧問於孟華,金日光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叫苦連天:皇帝呀我的大皇帝,小小高麗有我和樸成性兩條狗也就足夠了,您何必讓第三條插進來搶食?
楚風心頭樂的,這羣高麗人吶,拿古書上話說就是“畏威而不懷德”,俗話說就是記吃不記打,不讓他們鬧個分裂啥的,叫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最好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他們就不老實,整天不是琢磨你的端午節,就是想着你家長白山。咱好歹是後世七百年過來的,你們高麗人那點花花腸子,還想騙誰呢?
金日光、樸成性、王昛你們三位玩玩三國演義,說不定啥時候咱再給你找個伴兒,湊足四個玩桌麻將都夠了,將來高麗可有的瞧呢!
楚風哈哈大笑着:“降漢不降.賊,這話可不對嘛。三別抄是我大漢扶植,金、樸兩位大人都是我大漢忠誠藩屬,高麗國主既然降漢,也必然向他們投降哦。”
哪曉得軟骨頭王昛此時倒是義.正詞嚴,一幅視死如歸的作派:“我高麗君臣對大漢皇帝心服口服,就算爲奴爲婢也是心甘情願。惟金、樸二賊,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仗着皇上天威纔有如此田地,若要王昛向他們投降,便是殺了咱也做不到!”
好,好!這話說得好!楚風幾乎要.拊掌而笑了,寧願替大漢爲奴爲婢,也誓死和金日光、樸成性鬥下去,我大漢就需要你這樣的忠犬嘛!
金日光、樸成性氣得牙癢癢,如果這時候他們手裡.有刀,早已把王昛削成了生魚片,不,肉炸醬!再添上泡菜剁巴剁巴,就是碗石鍋拌飯。
可他們不敢。大漢皇帝駕下,誰敢放肆?不要命了?何.況那位面如桃花腰若楊柳,出手卻有雷霆閃電之威的陳淑楨陳總督,就按着腰間寶劍虎視眈眈,似乎隨時能揚眉劍出鞘,斬將殺敵呢!
王昛趁熱打鐵:“上邦天朝皇帝明鑑,不似天朝兵.多將廣、皇上洪福齊天,能掃平江南韃虜,劍鋒直指大都;我高麗國被蒙元凌逼,小國寡民、兵微將少,是在不得已才和他虛與委蛇,正所謂身在北元心在漢,此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如有虛言,叫我高麗宗廟爲天雷所焚,歷代先王神主不得安寧!”
話音未落,忽然.一記晴天霹靂,嚇得王昛軟了半邊——撒個謊而已,歷代先王你們還當真了?
楚風笑而不語,金日光卻慌了神,眼見高麗新朝大王的位置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破口大罵:“王昛無恥,這滿城死難百姓,難道不是你下令殺害的?你勾結胡虜、塗炭生靈,大漢皇帝故而弔民伐罪,王昛賊子焉敢巧言令色!”
“百姓何辜,高麗三千里江山何辜?惟國力微弱,不能保護生民,小王好生慚愧!”王昛拿手背揉揉眼睛,也不知是他演技好入戲快,還是用力把眼睛揉疼了,反正放下手的時候兩隻眼睛倒是紅通通的,賽如春天發的野兔子。
忽然王昛神色肅然,將手中繩子一扯,五花大綁的女子就被他扯到了前面。
“此妖女便是韃主忽必烈親女,蒙古公主忽都魯潔麗米斯!”王昛戟指罵道:“仗着蒙元兵威,我高麗滿朝君臣皆要仰她鼻息,種種虐民之政,皆出自她的手筆,實在是罪魁禍首!皇帝明鑑,高麗君臣向來仰慕中華王化,如何會和大漢抵敵?惟罪臣被此女凌逼,政令不能出滿月臺,是她和阿塔海下令抗拒天兵,犯下的潑天大罪!我高麗君臣實在無辜啊!”
可憐那忽都魯潔麗米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雖然性子驕橫放肆縱yin無度到了極點,卻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此時兵敗城破,唯一的靠山阿塔海做了漢軍的刀下鬼,被王昛繩索捆綁着牽來,只嚇得三魂去了二、七魄只剩一,漫說嘴裡還塞着麻桃,就是沒塞她也嚇得暈了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剛剛向金日光獻媚效忠的高麗舊臣,此時見皇帝態度曖昧,王昛身後更有位大漢天使於孟華,頓時瞧出了幾分顏色,就有人慢慢縮回人叢中,預備看看風色再作定奪。
御輦之上的楚風定睛細看,只見那忽都魯潔麗米斯雖然蓬頭垢面不施粉黛,倒有分顏色,眼中秋波婉轉頗有點兒楚楚可憐的味道,但想起此女的荒yin,就如吃了顆蒼蠅似的難受,對她連一星半點的同情心都提不起來。
陳淑楨湊近楚風耳邊,呵氣如蘭:“離開臨安時烏仁圖婭妹子說了,下面這位活寶雖然驕縱荒yin,卻無十分大罪,且當年乃顏汗攜她進大都時,承蒙忽都魯潔麗米斯盛情款待,皇帝瞧這點上,能免她一死便免了吧。”
說起來烏仁圖婭與忽都魯潔麗米斯還是堂姐妹呢!楚風知道烏仁圖婭爲什麼不肯隨駕來高麗了:大約是不想和她在如此尷尬的情形下見面吧。
“她一介女子,有何罪過要我來赦免?要說罪過嘛~”楚風呵呵笑了兩聲,不懷好意的看看王昛,頓覺這位高麗老兄的頭頂,頗有些兒綠油油的色彩了,“也不過是給高麗國王戴了幾頂綠帽子,但照我說呀,再多幾頂纔好看呢!” wωw_tt kan_Сo
陳淑楨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忽然粉臉一板道:“難道楚兄也想替王昛老兄添頂綠帽子?”
“我是那種人嗎?”楚風無奈的揉揉鼻子,對跪在地上的王昛問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好歹是夫妻一場,何必如此呢?”
王昛神色凜然,侃侃而談:“此妖女穢亂後宮、無恥之極,罪臣早已與她沒有了夫妻之情,何況古人云大義滅親,哪怕夫妻情深,也絕不敢欺瞞陛下!”
楚風哈哈大笑:“好、好,你們高麗國果然不缺禮義廉恥,真個是我大漢天朝的忠心藩屬!”
隨駕的馬可波羅睜着湛藍色的眼睛迷惑不解:“上帝啊!高麗人這樣卑劣到了極點,還稱作禮義廉恥,那麼蒙古大汗忽必烈簡直是天使下凡了!”
“你懂什麼?”隨駕的民政部長鄭思肖很是看不起這個西方蠻夷,以上國大臣的口吻給他掃盲:“皇帝說的是反話。高麗王縱妻宣yin,失夫妻人倫之禮,凌虐百姓,無君臣之義,身爲一國之君卻推卸責任、當街自報家醜,無廉恥也。正是無禮喪義寡廉鮮恥,皇帝是反諷他們呢!”
馬可.波羅無辜的眨巴着眼睛,委屈的道:“天吶,東方漢字漢話就已經夠頭疼了,你們還要把話反着說……”
但馬可波羅更加想不到的事情一樁接一樁,王昛假作不明白皇帝的反話,喜笑顏開的跪拜叩謝:“皇帝天恩浩蕩,我高麗小國沐此深仁厚澤,千秋萬世銘感於心!”
“願大漢天威永照小邦三千里江山!”高麗舊臣跟着王昛磕下頭去。
現在瞧明白了,至少王昛對大漢還有利用價值,那麼何苦巴巴的去討好金日光、樸成性呢?三別抄也有自己的一班兒文武,降過去也是個受氣包,還不如繼續跟着王昛有好處呢!錦上添花,總不如雪中送炭嘛!
金日光只氣得雙手發抖,辛辛苦苦一場,就爲大漢作了嫁衣裳?他拉拉身邊的樸成性:“樸賢弟,王昛這狗賊巧言令色,實在無恥已極!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嗯,這……”樸成性猶豫未決,方纔金日光搶着招攬朝廷舊臣的舉動,讓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以往被故意擱置的問題:三別抄復國義軍有正副兩位統帥,金日光爲正、樸成性爲副,不過是正副手關係,相互以兄弟相稱;然而要是復國大業完成,王昛做不成高麗王了,誰來做三千里江山的主人呢?便是大漢帝國的傀儡,在咱高麗國內也是一國之主,享用威福無窮啊!
績,兩人相差彷彿,論實力,金日光在耽羅島練水兵,收復了南方嶺東道、海陽道、山南道,樸成性在北方依託乃顏汗遼東故地,收復了朔方道和西京平壤,兩人也是半斤八兩,足可分庭抗禮。
然而金日光的家世更好、又是名義上的統帥,要是真正復國,必以他爲高麗王,到時候就是一爲君兮一爲臣,變成天壤之別了!
“你道辛辛苦苦爲大漢皇帝作了嫁衣裳,難道樸某便甘心替你金家做嫁衣麼?”樸成性想通此處,便沉下臉道:“金兄不可造次。我高麗今日全靠大漢皇帝所賜,所謂君恩深似海,咱們自該忠字當頭,但憑皇帝處置。”
金日光像不認識似的看了看樸成性,漸漸的明白了幾分,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隨即消逝不見。
“金、樸兩位統帥是我大漢帝國的朋友,國主王昛大義滅親棄暗投明,誠意也有了十足。如今金帥據了南方三道,樸帥據了北方三道和平壤,王昛則住在開城滿月臺,忠於舊朝的還有半島中部四道……”楚風哈哈笑着雙手一拍:“有了,大家化干戈爲玉帛,就此各安所屬,各守防區,同爲我大漢藩屬,齊心協力抗擊蒙元,豈不是好?”
好,太好了!王昛第一個跪下去,這一次磕頭不比前幾番,額頭在夯土路面上碰得砰砰響,實在是喜出望外。高麗舊臣有才子,立刻做了駢四儷九的頌詞,一時間諛辭如潮,直把楚風捧做了高麗的再生父母。
維持現狀三家分守高麗,總比金日光一家獨大好!樸成性看也不看金日光,率領着忠於他的北方義軍將士叩謝聖恩。
事已至此,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嗎?金日光無可奈何,只得接受事實,也跟着跪了下去。
街道兩邊的高麗軍民聽說化干戈爲玉帛,不用再流血死人,全都喜得跟什麼似的,歡呼聲一浪接着一浪,只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小小高麗有了三家勢力,又有大漢居中挑撥離間,將來真的會有平靜的日子嗎?
羽葆鼓吹、虎賁前引,御輦在大軍簇擁之下向滿月臺開去,迭克名城的漢軍將士自然高唱凱歌,高麗文武臣子朝廷官兵跟在後面居然也是擡頭挺胸喜氣洋洋,只當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
做大元的狗和做大漢的狗有什麼區別?既然如此,勝負與我們又有什麼相干?如今咱投降大漢,有了更強大的主子,應該高興纔對呀!
所以高麗士兵跟着漢軍,唱着“陛下之壽三千霜”,學着漢軍士兵將腳步高高擡起再狠狠踩下,只不過初學乍練怎麼都不對路,倒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味道……
“恬不知恥,恬不知恥!”鄭思肖連連搖頭,心中暗道:此夷狄真與禽獸無異也。
臨安,一座飛檐斗拱、九曲迴廊的府邸,范文虎正在書房中團團亂轉,那位臨安鄉下好大威風的範老爺、范文虎的“二十九叔”則垂手而立,大氣兒不敢喘一下。
減了田租、將惹事的帳房師爺打成了松鼠桂魚,又特特爲爲的拖到鄉下給那些泥腿子看了,料想皇帝也該消了氣,範老爺就沒敢把這事告訴長房族長范文虎,誰知道天底下就沒不通風的牆,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還能不傳進范文虎的耳朵裡?這不,就讓家僕把這位不爭氣的二十九叔請來了。
“我說,老、老侄兒,”範老爺見這位老侄兒沒什麼反應,只得老着臉皮叫道:“族長,這事應該過去了吧?叔是不爭氣,可得大漢皇帝,應該不至於和咱計較吧。”
“不計較不計較,你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惹事,我、我……”范文虎看着這不肖的二十九叔,伸手揍他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得了文天祥的對聯貼在門上,雖然語多譏誚,持論倒還公道,大漢帝國又給故宋軍中犧牲將士家屬發了獎狀、勳章和撫卹銀子,報紙上、大門口罵漢奸的,終於漸漸消停了,偏偏這時候二十九叔去惹事,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
“說過多少次了,我範家當年走了岔路,擔着頂漢奸帽子,能摘下來就是天幸。現在自該夾着尾巴做人,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咱們就拿婁師德唾面自乾的本事對付,你們倒好,一個個生怕我范文虎不上法場,沒事尚且要惹出事!”
范文虎罵得起勁兒,範老爺諾諾連聲,末了忍不住委委屈屈的抱怨道:“家下奴才們做了錯事,咱認打認罰,賠銀子坐牢沒得半句怨言,斷斷不至於牽連到族長您老人家。可如今田地租子比往日減了大半,田價也一天比一天低,咱們範家的家業就這麼敗下去,可不甘心吶!”
這話說的也是,范文虎知道朝廷遷都臨安之後,閩廣之地的陳家、原徽州祝家,還有那匠戶出身的鄭家、洪家、王家,都過來開工廠、建商鋪,大肆招募工匠;又有朝廷組織百姓出洋墾荒,每戶跑馬圈地一百五十畝,兩浙土地肥沃卻面積不多,人口又稠密,聽了這話佃戶們像瘋了似的,立刻登船出海,扔下這邊的田地不管……這樣一來,人多地少變做了人少地多,租子見天的降,田價見天的跌,範家可是田連阡陌跨州連縣的大地主,地價一跌家族財富頓時大幅縮水,地租降低更是直接影響各房收入,除了這位二十九叔,範家各支都過來抱怨無數次了。
范文虎正在發愁呢,就聽得管家拖長了聲音稟報:“葛明輝葛大人、吳耀文吳大人、蘇州陳老爺、松江劉員外來訪!”
哦?爲免朝廷疑忌,這些故舊多日不曾往來,今天怎麼同時登門拜訪?
“範大都督救命!”葛明輝等四位員外齊刷刷的跪倒磕頭,“各家佃戶人心浮動,租子越降越低,田價跟着飛降,咱們實在撐不住了,只好請大都督拿個主意!”
田地,是江南世家大族的根本,就算大絲綢商、大鹽商,也是賺了錢回鄉下買田置地,如今大漢帝國的初步工業化和海外移民,轉移了大批農村勞動力,改變了土地和勞動力之間的供需關係,直接導致地租降低、田價降低,江南大族終於吃不住勁兒了。
吳耀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往日盧世榮在江寧正肅吏治、追查虧空,咱們都道是貪狼星臨凡,到咱江南刮地皮了;哪曉得大漢朝廷輕徭薄賦,卻比盧世榮狠上百倍,地租田價大降,這是挖咱的命根子啊!”
確實,大漢經濟體制與過去的區別,必然產生一個轉型期,轉型過程中貧苦百姓和工商業者受益,地主階層則首當其衝受到打擊——這個打擊比北元提舉常平大使盧世榮的搜刮更可怕,盧世榮只弄走了各家的浮財,大漢卻直接動搖了他們的根本:土地租佃制度。
幾乎是一夜之間,財產縮水了三分之二,各世家大族都慌了神,要知道吳耀文、范文虎等人,與其說是統帥軍隊的將軍,不如說是正經八百的地主、商人,當年的範家軍就是他們看家護院的狗腿子啊!
見范文虎沉吟不語,範老爺乾脆不要臉了,對長房侄兒跪下,膝行而前抱住他大腿:“族長,咱們範家的家業不能就這麼敗了呀!一大家子人還得吃飯,求您老給拿個主意啊!”
范文虎過去爲“虎”作倀,此時卻是騎“虎”難下:身爲範家長房族長,對名下的產業自然清清楚楚,田價、地租驟降,好比被人搶走了三分之二的財產,又怎麼不心疼呢?但大漢朝廷,又是如今的幾家巨室能對抗的嗎?
“起開!”范文虎不耐煩的把腿從二十九叔的懷裡拔出來,悻悻的道:“兵權全交了出去,咱們現在連一兵一卒都沒有,你們還想怎麼樣?難道要咱這把老骨頭和人家的鋼刀、火槍去拼命?”
二十九叔範老爺聞言爲之氣沮,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真個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葛明輝等人卻是聞言大喜,范文虎如此說法,就是有門了呀!
“範大人蒙皇帝青目,才令文天祥文部長賜了這副對聯,掛在門上好不榮耀,既然如此,便請再去和皇帝商量商量,終不能讓咱們餓死吧——便是留着咱們,做個千金買馬骨的樣子也有用啊!”
范文虎聞言簡直哭笑不得,上聯“殿帥叛宋是罪魁”、下聯“都督降漢實功首”,橫批“將軍不戰”,這對聯分明是譏嘲揶揄,各家卻深爲豔羨:他們想得這樣的對聯還得不到呢!
“罷了罷了,範某就替各位走一趟!大不了不要咱這張老臉,終請皇帝給咱江南士族留條活路。”
臨安行朝中歡聲笑語,江浙總督文天祥的聲音最爲大聲:“高麗君臣如此不堪,真個蠻夷禽獸!小小高麗,又分做三家,將來除了老老實實做咱大漢屬國,再無別的路可走了!”
楚風自高麗歸來,將高麗分作三部由金日光、樸成性、王昛分別駐守,按古稱爲三韓,各稱國主,皆爲大漢藩屬,滿朝文武自然高興,其中文天祥早年爲故宋丞相,那時候國勢衰微,他受夠了這些見風使舵的藩屬的氣,此時揚眉吐氣,高興之下早把“王者不治夷狄,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儒家古訓忘到了九霄雲外。
君臣商議軍國重事,散朝之後親衛報上名帖:“范文虎階前求見。”
這個范文虎,又來做什麼?上次不替他寫了對聯嗎?文天祥滿腹疑問,留在朝堂上看看他來耍什麼花樣。
“惟求皇帝給範、葛、吳諸江南大族留條活路!”范文虎習慣的想趴在地下叩頭,忽然想起於新朝行舊禮豈不是大不敬的罪過?趕緊換了姿勢,也虧他大營裡打過滾,老了身手還有,一揖深深到地。
楚風揣着明白裝糊塗:“哦,江南士族怎麼了?我大漢公民一體受《欽定憲法》保護,難不成警察、法司還區別對待,欺負你們?”
范文虎苦笑一聲,將如今田價、地租猛跌,各家一夜之間財產縮水三分之二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叫你範家把財產看得比天重,叫你爲了保全家產投降韃虜!真正咎由自取!”文天祥心頭暗暗罵道。
早年間,文天祥同樣是江西大地主,世稱他“每飯必置聲伎於前,自奉甚厚”,並非慳吝刻薄的土財主;然而北虜南侵故宋危亡之際,文天祥毅然散盡家財招募義兵,爲挽救國家民族做出了全部努力,所以他就十二萬分的看不慣范文虎這樣見利忘義的傢伙。
聽了范文虎的哭訴,楚風無奈的攤了攤手:“大漢各家商戶在江南建設工廠,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終不能讓他們不開工廠吧?移民海外,更是既定國策,照我說,江南佃戶如此貧窮,全爲人多地少的緣故,把他們遷移到大洋洲,海闊天空的,也是給人家找一口飯吃嘛!否則將來難免有王小波、李順、方臘的故事,你們江南士族的家財乃至性命,遲早不保!”
范文虎默然,他知道楚風說的一點沒錯,東漢有黃巾作亂,唐末有黃巢反叛,故宋有方臘之亂,靠兩浙軍鎮壓總不是個辦法,若一直盤剝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火山就要爆發,而自己這些鐘鳴鼎食的江南士族,就坐到了火山口上。
“若是怕捱餓、受窮,我倒是樂意給你們指一條明路,投資工商吧,徽州祝家、閩廣陳家就是再好不過的例子了。”
“談何容易啊!”范文虎嘆道,“江南士族惟擅長鹽、絲兩項,前者爭不過皇帝海水曬鹽妙法,後者爭不過國太王李氏的紡織工廠,做生意咱們個個都虧得傾家蕩產。”
文天祥忍不住叱道:“範某人,你也忒多事了,吾皇不治你的漢奸罪,就是天恩高厚,難道還要從國庫中貼補你的虧損,纔算千金買馬骨?”
范文虎面紅耳赤,在忠心耿耿的文天祥面前,他實在無話可說、無顏以對。
楚風笑着搖搖手:“文大人且罷了,我早說過範先生罪大功大,於民族而言功罪相抵,於朝廷而論則罪在故宋功在漢,咱們還是要給條出路的。”
“這樣吧!”楚風想了想,“你們各家的糧食應該吃不完吧?”
當然吃不完!就算二三成的地租,一家收上來的租子都有成要賣掉換錢,怎麼可能把不知幾千萬斤的糧食吃完呢?
“那好,把糧食賣給朝廷吧,我出價可以比市場價高一成,但你們必須保證質量!”
范文虎大喜過望,忍不住問了句:“敢問許多糧食作何用呢?”
“北伐中原的糧草。”楚風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