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很矛盾,吳爭才二十一歲,應該最不缺時間纔是。
可事實就是如此,江南之地無險可守,清廷的薄弱之處在於,統治的時間不長,民心未附,起義不斷,西南、西北無法迅速平定,攤薄了軍力。
當然,最大的缺陷並非在此,而是沒有水師,可以控制沿海。
否則,吳爭當時想以紹興一府之地崛起,門都沒有,也就只能南下去投隆武,甚至投鄭成功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鄭成功確實有功,如果他隨他爹降清,那麼,鄭家水師一旦落入清廷之手,吳爭就算再重生三次,也無法從江南崛起。
事實上,魯王朱以海及以張煌言爲首的江南義軍,幾乎從沒有真正收復過江南任何一府之地。
原因也就在於,江南無險可守,是皇家所說的凶地、險地!
這在冷兵器時代,非常明顯。
從隋朝起,江南已經被開發,可江南出過開國皇帝嗎?
唯有窮山惡水,才能出天子啊。
……。
吳爭到泰興,已是次日午時。
一到就接獲了蔣全義從興化傳來的捷報。
泰州衛昨日凌晨天沒亮出發,至傍晚攻破興化城,僅用一天時間,。
首戰告捷啊!
吳爭看着戰報,面上可勁地大笑,可心裡在滴血啊。
這廝,真能造!
吳爭隨即發佈命令,嘉獎泰州衛全體官兵,唯獨沒蔣全義的份。
吳爭還特意讓傳令兵帶了句話,“你本該得的嘉獎,被你用炮打光了。”
這引得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善意、會心的笑。
沒有人會認爲,吳爭真會去剋扣蔣全義的功勞。
這不過是種歡喜的另類表達方式罷了。
最多,也只是種警告。
從劉河堡趕來的池二憨呵呵笑道:“少爺,照這速度、局勢,十日之內拿下徐州可以期待啊……要不我率處州衛渡江,助蔣全義一臂之力?”
敢情,這小子都耐不住性子,見獵心喜了。
改金華衛的陳勝也呵呵笑道:“興化一落,泰州衛就成了突出部,三萬泰州衛固守興化城,可以有效牽制徐州清軍,使其不得亂動……如此,魯將軍的二萬吳淞衛,攻佔鹽城,定可手到擒來。”
聽聽,這纔是老成謀國之言,吳爭瞪了一眼池二憨,“多學學陳勝,別有事沒事的,一開戰就往前衝,多動動腦子!”
然而,陳勝話鋒一轉,拱手道:“只是王爺……江都方向,方將軍的一萬人,兵力略顯單薄了些,要不……末將率己部五千人,前往支援?”
吳爭頓時惱了,剛還誇他呢,敢情和池二憨是一路貨,就想着去摘桃子。
“你們兩給我回去,一個劉河堡,一個吳淞,好生待着,聽候命令!”
吳爭蹩眉喝道,“你也說了,興化一落,徐州清軍就不敢再動,除了徐州有八萬清軍駐防,別的府不過就是些小魚小蝦,成不了什麼氣候……還需要二位將軍親自去摘桃子嗎?”
池二憨、陳勝訕訕一笑,拱手而退。
馬士英道:“其實二位將軍並非貪功之輩……。”
“用得着你說?”吳爭沒好氣地斥喝,“這二人要是放出去,誰還收得住手?不打到黃河岸邊,怕是本王軍令都不好使!”
馬士英哈哈笑道:“這不正好順了王爺的心,一舉光復黃河南岸。”
“胡扯!”吳爭斜了一眼馬士英,“打過去容易,守得住嗎?二十萬北伐軍分開駐防在十幾府之地,兵力已經捉襟見肘,再去防禦黃河南岸?”
馬士英嘿嘿笑着不接話。
吳爭嘆道:“我有時是真羨慕張獻忠、李自成,他們聚集起人馬,可以不要後方,肆意進攻……可我呢,既想着北伐,又捨不得這江南十餘府之地。”
馬士英捧哏道:“王爺是決算於廟堂之上……!”
“哪來的廟?”吳爭哼聲道。
馬士英趕緊低頭,可暗中翻着白眼,造一座不就有了嘛。
吳爭悠悠道:“老馬,還要二十萬……至少也得十五萬,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迅速徵募到如此數量的精壯?”
馬士英稍一猶豫,道:“人好招,銀子……着實難。”
吳爭瞪着馬士英,半晌哈哈大笑道:“老馬,你錯了……應該是銀子好找,合適的人,卻難找。”
“王爺此話,何解?”
“渡江而戰,光復揚州諸府,甚至可以染指淮安……老馬,大將軍府轄下,可增至少三、五百萬人口啊。”
馬士英恍然道:“此戰王爺的真正用意,竟是在此?”
吳爭搖搖頭道:“不。至少不全是。”
“那王爺是……?”
吳爭突然仰頭,悠悠嘆道:“本王是怕,江北百姓不聞王師北伐久矣……那附了滿清!”
馬士英聞聽,悚然動容。
……。
這場戰爭,從開戰起,打得都非常順利。
開戰次日,蔣全義部的泰州衛佔領興化,等於一舉完成了既定目標。
第三日,反而是僅有萬人的方國安軍團,攻破高郵。
第四日,傳來魯之域捷報,吳淞衛在西溪與三千敵軍遭遇,一戰擊潰了敵軍,吳淞衛正向北,按預定目標進軍鹽城。
鹽城。
隸屬淮安府。
顧名思義,鹽產地。
尤以劉家莊、白駒場等三地的鹽最豐碩、最出名。
蔣全義、王一林當時從儀真率部西逃時,曾一度佔領過劉家莊、白駒場,大肆洗劫了一番。
如今魯之域率吳淞衛,也算故地重遊了。
吳爭手指叩擊着桌案,以吳淞衛攻打鹽城,用意並非僅僅是佔領、光復,而是他敲山震虎的策略,吳爭真正的用意,是令清廷震動,逼迫徐州清軍不得不有所動作。
如今,興化、高郵已經光復,吳淞衛正逼近鹽城。
三路同時挺進,反而使得阿濟格難以做出選擇,去分兵救援各路亦或是孤注一擲,進攻一路。
同時,阿濟格還需要擔心,一旦徐州大軍一動,那萬一吳爭從江都另起一路,向西北方向,突入天長、盱眙,那鳳陽府就危險了。
所以,阿濟格明智地選擇以靜制動,當然,這未必是阿濟格的選擇,很多時候,這是一種無奈。
可如此一來,吳爭也同樣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