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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史這次很痛快,“如果陳大人還想官居原職,或者想立個功再發達些,那……。”
陳棟眼睛一亮,“那什麼?”
趙史臉色一正,盯着陳棟道:“那就倒戈一擊!如此一來,泰州衛一旦收復淮安府,陳大人就是大功一件……說不定到時,陳大人還能官居趙某之上呢!”
陳棟一愣,臉色變化起來,那叫個黑白參差、陰晴不定。
趙史沒催促,悠然自得地等着。
一會兒,陳棟陰着臉道:“可這麼一來,萬一北、西二門合擊我部,怕是北伐軍還沒破城,陳某就先死了。”
趙史聽明白了,陳棟向來是膽小怕死,要他率兵倒戈,怕是千難萬難。
趙史心中響起一陣哀鳴,誰不怕死啊?可這事再拖下去,誰能保證,陳棟會不會又反悔了?
想到此處,趙史心中道,吳爭啊,我可是爲了你,命都搭上了,你可得厚待我呀!
“陳大人若信趙某,不妨這樣,您將您手下弟兄歸入我來指揮,我率兵攻向南門,到時城破,這個功勞全算您的……就說是您令我率兵反戈一擊,如何?”
陳棟臉色慢慢好了起來,“這敢情好……趙老大果然是趙老大,義氣!”
可說到這,陳棟又遲疑道:“……不是我不信趙老大,可如果將兵權交到你手上,萬一到時你不認帳,陳某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趙史呵呵笑道:“要不……當着這數千將士的面,我起個誓?”
“那敢情好……嘿嘿,這真不是陳某不信任趙老大,實在是……事關三千多弟兄的生死、富貴!”
“明白,明白……都是明白人。”趙史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於是,趙史真當着三方士兵的面,立下了重誓。
而他最後大手一揮,說了一句話很“精彩”的話——“吃他娘、喝他娘,打開城門迎吳王去嘍!”
聽聽,聽聽,就這種鳥人!
他也不想想,這是人家李闖王的口號,竟被他用到這來了。
可就是這種鳥人,做下了關乎戰爭成敗的大事。
城中兩衛士兵,十有八九都是窮人出身,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真要文謅謅的來篇駢文,怕是一個都聽不懂,也就趙史這種貨,說出這般話,讓他們心領神會。
如果眼下不是趙史,換成另外一個人,這場火拼十有八九得打起來。
因爲淮安衛與大河衛不和。
因爲三方都有嫌隙。
因爲正常人都不會去勸降一個象陳棟這樣不識廉恥之人。
因爲陳棟也不會輕易相信除了趙史之外的正常人。
這很矛盾,可確實如此。
壞人一般只相信同類,甚至比他更壞的人,壞人對好人有天生的反感。
哪怕這時吳爭在當場,陳棟都不會信,當然,吳爭也不會有興趣去勸降陳棟。
但這事就如此荒唐地做成了,甚至趙史還順便“賺”了陳棟一尊玉佛,而陳棟罵歸罵,心裡還舒坦,因爲他覺得出一次血,趙史收了,這事就算妥了。
於是,趙史手中的八、九百人,合併了陳棟的三千六百人,加上西、北二門來增援的四百人,就這樣,被趙史捏到了一塊,竟湊了近五千人馬。
這支可謂“三教九流混雜”的人馬,隨即在趙史的煽動下,爲了生存、富貴,“悍然”向南門出發了。
……。
果然,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吳王親自督戰,泰州衛將士是拼盡了全力。
可很多事,不得算肯拼命就能達成的,正象蔣全義在興化打出一個完勝一樣,武器的隔代,就不是人肯拼命就能平衡得了的。
而淮安城的堅固、泰州衛攻城武器的缺乏,加上祖大弼戰場經驗豐富等等原因合在一起,泰州衛三支先登敢死隊,拼盡全力,傷亡近半,終究克功而返。
祖大弼的戰術並不出奇,他就是不斷地往城牆上填人。
但這人有講究,個個着重甲,持七尺闊劍,可刺可砍可格擋,簡直就是小型移動裝甲車。
這樣一次三百的重甲兵,如果在野戰中,數百個黑火藥手榴彈一砸,再在陣前埋幾顆絆雷,泰州衛可以分分鐘教會他們如何做人。
可城牆是人家主場,沒有甲具的火槍兵,手中僅一杆槍加上刺,唯一能與敵同歸於盡的方法就是引爆身上手榴彈,可這樣的效果並不好,人家重甲在身,爆炸起來,總是自己吃虧,泰州衛勇士雖然不怕死,可也沒想着送死。
三次強攻,傷亡近半,吳爭不得不下令停止進攻。
世間事,最痛苦的就是,明明自己有攻城武器,明明可以在不久的將來,運送到戰場,但眼下卻只能望洋興嘆。
吳爭不得不佩服多爾袞掐算時間的精準,幾乎所有戰場開戰、何處阻擊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吳爭自認做不到,這是需要時間積累的戰場實戰經驗。
吳爭也不奢望自己能成爲一代名將,自始至終,吳爭只想讓這天下依然是漢人天下。其實吳爭不是大漢族主義,但吳爭堅信,如果這片土地,非要有皇帝,那就必須是——漢人!
因爲漢人識理守禮,野蠻人不能。
漢人可以做到仁、恕,野蠻人卻不能。
數千年的文化沉積,不是剛學會直路的野蠻人可以效仿的。
歷史上,二百多年的滿清統治,直到它滅亡,人與人之間還是主子和奴才,要知道,宋朝時,上下官員之間,都已經不興跪禮了。
颳得鋥亮的腦門,光拖着一根齊地的長辮子,徒惹番人恥笑。
這就說明,沐猴而冠的,終究還是猴子,變不了人。
吳爭被迫下令泰州衛停止進攻,只以小炮對城頭進行襲擾。
已經掛了點彩的蔣全義,這下也老實了。
他變得沉默、沮喪,因爲他發現,如果不是吳爭趕來,按他自己的戰術,恐怕真會將泰州衛三萬人馬全部葬送在淮安城下。
這城顯然不是憑一時之勇可以攻下的,遠有火炮、近有矢石,關鍵是還真破不了城上數百鐵甲兵的連番撞擊。
前前後後歷經十幾天,數十次的攻城,皆因此無功而返。
淮安城此時,已經不只是個陷阱,而是絞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