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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錢瑾萱慘淡的花容,吳爭開口道:“事情我都已知道,你很盡心……我很滿意!”
錢瑾萱突然側身從吳小妹方向擠進尺許,向吳爭跪倒。
說是跪倒,那也就是做做樣子了,車中的空間甚至已經不容許錢瑾萱跪在地板上。
錢瑾萱雙腿曲倒時,螓首已經抵在了吳爭膝蓋附近。
吳爭一樣沒有阻止和攙扶,而是連姿勢都沒變,生生受了此禮。
錢瑾萱未言淚先流,可吳爭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要說的,我知道。放心回去吧,令尊無礙。”吳爭揮揮手道,“有些事,不是你能力所能及的,爲策安全,還望你以後多慮自身安危,不可再如此莽撞冒進。”
錢瑾萱聽了此話花容上綻放出一絲歡欣。
她冰雪聰明,聽懂了吳爭的意思,吳爭這是在擔心她的安危。
能聽到這番話,讓錢瑾萱心中有意外之喜,說此時她心裡如飲蜜水般甜蜜,亦不過份。
不過錢瑾萱家教淵源,矜持地笑意一閃而過,她微微低頭道:“殿下與候爺有大事相商,瑾萱就不打擾了,瑾萱告退。”
吳爭揚手阻攔道:“且慢,我正有事與令尊相商,你且隨我車駕同行就是。不過我要先與正陽門外諸將交待幾句,你且在車內等候,完事時,我會派人來知會於你。”
錢瑾萱低聲應道:“是。”
……。
站在車駕上,吳爭環視表情嚴肅的將士們。
烏壓壓的一片人頭,數萬雙眼睛齊齊看着吳爭。
雖說執掌大軍時日已久,可吳爭還沒有在如此多的人面前露過臉。
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
但說真緊張,那也不確然。
任何手掌真實權力的人,都不會在自己的下屬面前緊張。
只有那些所掌權力是別人賦示的人,纔會緊張,因爲他們明白,自己的權力不屬於自己,隨時可能被收回或丟失。
所以,吳爭的緊張是短暫的,代而取之的是興奮、激昂,還有睥睨天下的豪邁。
“你們做得很好。”
這話一出,正陽門外一片轟然大笑。
氣氛隨之一鬆。
吳爭笑了,這是一種爲上者的自豪。
一言定人悲樂,一言決人生死。
吳爭慢慢擡手下壓,正陽門外一片肅靜。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大明南京的光復,首功在於你們……當重賞!”吳爭的手指環伺指過,每個面向吳爭的士兵,都感覺到這是在指向自己,心中那種被重視和鼓舞的歡欣由此迸發出來。
那就是一片歡呼的海洋。
“大明萬歲。”
“靖海候千歲。”
“驅逐韃虜,復我中華。”
喊什麼的都有。
吳爭微笑地看着,這個時候,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些將士恐怕就敢擁立自己,哪怕揹負叛軍之惡名,也會如食甘飴吧。吳爭的腦海裡不可抑制地閃過一絲綺念。
“靖海候萬歲……靖海候萬壽無疆!”
當這微弱的聲音響起,吳爭卻聽得異常清晰。
而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無數狂熱的士兵反而開始安靜下來。
他們左右相顧,當看到喊話人時,僅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或許是因爲敬重,亦或者是怕粘到這二人身上的晦氣。
人羣如同被一把巨大的利刃劈過,顯露出一道丈許通道來。
兩個身影顯露出來,他們的口中依舊還在喊着,“靖海候萬歲……靖海候萬壽無疆!”
喊得是如此地情深意切,喊得是如此地慷慨激昂。
吳爭的面色漸漸陰沉下來。
……。
世上每每多有錚錚鐵骨者,以亂世爲最。
這些硬骨頭,總是堅持着自己認爲對的事,然後一條道走下去。
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視死如歸。
錢肅樂和陳子龍,無疑就是典型的代表人物。
說來也怪,這二人受吳爭不殺、不究之恩惠,卻絲毫不覺得這是恩惠。
出宮之後,適遇吳爭講話,引得將士齊聲歡呼。
二人不約而同地相顧一眼,明白了對方想做什麼。
於是,就有了二人齊聲呼喊,“靖海候萬歲……靖海候萬壽無疆”的這一幕。
儘管二人都明白,這種做法對吳爭根本不起作用。
但他們依舊如食甘飴的去做,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無悔!
這就象曾經有人說過的,打不過,不怕,雞蛋碰石頭,也不怕。
就算我是個雞蛋,砸在你這塊石頭上粉碎,也得一臉粘糊,如果你受不了了,拿手往臉上一抹,那就是混蛋!
吳爭臉色鐵青,他憤怒,他怨恨。
自己做了這麼多,爲大明、爲天下,甚至連父親病重,還待在平崗山中。
到今日,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朝廷之事,卻被屢屢當作叛臣賊子。
這二人,在數萬將士面前,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噁心自己!
是可忍熟不可忍啊!
可,吳爭心裡對這二人的尊重,同樣不可忽視。
漢人千百年不亡,依仗得就是這種精神。
如果一個個都甘爲奴,那麼漢族也將和無數在歷史長河中消失的那些民族一樣,永無翻身餘地。
這二人,殺不得!
殺了,就等於扼殺了天下漢人反抗之心,折斷了天下漢人的脊樑骨。
這一點,吳爭非常清楚。
錢肅樂、陳子龍二人的名聲在江南之地太顯眼了。
陳子龍的學生更是遍佈天下。
這樣的人,殺不得。
吳爭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正因爲殺不得,他才無處發泄。
若是能殺,吳爭反而會笑。
因爲沒有人會對一個將死之人生氣。
“靖海候萬歲……靖海候萬壽無疆。”錢、陳二人越走越近,嘴裡依舊在喊着。
雖然二人的聲音很弱小,但特別地刺耳。
吳爭俯視着近前的二人,沉聲問道:“二位何意?”
錢肅樂呵呵一笑道:“我等二人見靖海候令之將在,莫不遵從的風度和氣勢,敢不附從前來應和?以圖搏個從龍之功啊!”
陳子龍回身指了一圈,道:“大明養士三百年,竟再無忠義之臣,沒奈何,陳某也只好與錢大人一起附賊了,博取個功名,也好苟且偷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