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喝了口水,笑道:“說起來也是我自己糊塗,早先還一直以爲在須卜氏的部落中與他們做生意呢,沒想到竟然是蘭氏部落。”
“你平時也算機靈,怎麼連這都忽略了?”周肥斥責道:“若非此番太一眷顧,我老周家就絕後了!”
張山和白狼都深以爲然。
“嗨,”周林苦笑着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們在那個部落裡做生意,運送過去的物資,都是成批成批的被須卜氏專門派人接手,而那個部落中的部民,見到我們就繞道走,再說了,起先也沒想到這一茬不是嗎?”
“這倒也是。”周肥微微點頭,又道:“想來須卜氏一早就在玩手段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白狼一旁卻道:“我和張山正無計可施呢。”
“也算是運氣。”周林吸了口氣,道:“大夥兒都知道,匈奴人這些年來,愈發猖獗,暗中不知多少次派人擄掠漢地人口。那個部落中,也有數百漢人被他們當做奴隸使用!”
聽到這,幾個人的神色,都沉了下來。
漢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民族,這是李錚一直宣揚的思想。而自武帝破匈奴,威服四海以來,漢人本身就有了那種睥睨四野蠻夷的高傲心氣。
而現下,聽到匈奴人將漢人抓捕,充作奴隸,這如何不讓他們感到憤怒!
“狗日的,早晚要滅了匈奴狗!”
張山低聲罵了一句,卻轉言道:“是他們幫你逃出來的?”
周林點了點頭,道:“此番能夠安然逃離,多虧了他們。我被羈押,須卜玻犁常派人拷打,欲使我屈服。但卻又不將我殺死,所以就派人給我送飯食。”
“送飯食的,就是他們?”
周林點了點頭,道:“時間一長,我與他們熟悉起來,就把我們草場的情況,大致給他們講,說我們的主公,我們的思想,說我們強大的軍隊,說我們的草場...原本我根本就沒有想到藉助他們的力量,逃出那個部落。但在數天前的一個夜裡,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引開了看押我的匈奴人,給我換上裝扮,將我帶出了那個部落。”
“原來如此!”
其餘三人盡皆恍然大悟,隨即,周肥卻皺眉,道:“如此一來,他們就倒了大黴了!匈奴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周林臉上也是陰雲沉沉,道:“我要他們隨我一起立刻,但他們說,部落中還有他們的家人,不能離開。只是在道別的時候,提出一個請求。”
“哦?!什麼請求!”
清亮的聲音從廳外傳來,李錚的身形,隨即出現在大廳門口。
“主公(主上)!”
廳中四人連忙上前,作揖行禮。
李錚首先一把扶起周林,神色十分高興,道:“你能安然返回,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主公掛礙,屬下愧不敢當!”周林面露愧色:“都是屬下自己不夠周慮...”
“不怪你!”
說着,李錚將其餘幾人也都扶了起來,徑自坐上主位,這才道:“剛纔說道他們的要求,具體若何?!”
“他們希望主公能發兵攻伐匈奴,解救所有的漢人奴隸,爲死去的人報仇,討回漢人的尊嚴!”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李錚面色沉靜,道:“匈奴人早晚要被我滅族,漢人的尊嚴,要用鮮血要洗刷!”
堂下諸人,盡皆心氣澎湃,熱血昂揚。
“當初我得到你的信報,雖然也讓大山和白狼救援,但卻並未理會匈奴人的要求,周肥、周林,你們可怨我?”
李錚神色一定,緩緩開口。
周林聞言,狠狠的搖了搖頭:“屬下絕不怨主上!匈奴人狼子野心,想要從草場攫取好處,那是癡心妄想!周林即便身死魂滅,也不能如了匈奴人的意!如果主上真要給匈奴人好處,換回了屬下,屬下也要以死明志!”
“說的好!”
張山等人,盡皆拍手稱快。
張山道:“周林,你小子是好樣兒的!咱神州草場的人,只有站着死,沒有跪着生!”
周肥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我老周家,沒有一個孬種!”
李錚心中慰然,感嘆道:“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周林不愧是咱草場的人!”
“主公,你就下令吧,咱去將那個什麼蘭氏部落推平,先救出咱的同胞再說!”張山這時候猛地站起身來:“屬下願爲先鋒!”
“屬下同往!”
白狼也起身抱拳。
他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
李錚一拍案桌,喝道:“要滅絕匈奴人,一時半會辦不到。但要先給周林報那救命之恩,卻是易如反掌!”
“張山、白狼!”
“末將在!”
“你二人在草原上溜達了這麼些天,與韓氏也大戰過幾場,想必要破滅區區一個部落,應該不在話下!”
“我二人願立下軍令狀!不破這個蘭氏部落,不救出族人,咱誓死不回!”
“好!”李錚鄭重頷首,道:“此戰,不但要報恩救人,還要給匈奴人一點顏色瞧瞧!立刻以我的名義,將一百青甲戰騎盡數調來,歸你二人統帥。出關之後,一路平推,見人殺人,見鬼殺鬼,直到那個蘭氏部落爲止!”
半天之後,青甲戰騎就位。
張山、白狼二人爲統帥,率領一百青甲戰騎、三百山嶽狼騎、八百戰馬輕騎,各攜半月物資,從北營關而出,殺奔那個蘭氏部落而去!
李錚則留在了白水川,並未親上戰場。
這場小規模戰爭,不過是爲了報復,給匈奴人一點顏色看看而已,還犯不着李錚親自動手。
再則,麾下的將領都不是什麼大才,要真正派上用場,還得好好歷練,這次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在白水川,李錚將幾個兵營都走了一遭,做了一番瞭解,最後落腳在北營關,準備隨時接應張山等人,接收被救出的同胞!
冬月,長安。
城外大營,數萬大軍林立,旌旗招展,兵戈殺伐之氣,衝破雲霄。那種澎湃的血氣,寒冷的冬季都無法將之壓下去!
帥帳之中,皇甫嵩端坐主位,右首就是董卓,其餘將領各自按地位功勳,相對而坐。
“皇甫將軍!”
董卓身材魁梧壯碩,頜下鬍鬚濃密,臉上滿身彪悍之氣。一雙眼睛大而有神,整張面孔或許不算英挺,但絕對硬朗!
他向主位的皇甫嵩抱了抱拳,道:“逆賊王國十萬大軍圍攻陳倉,在下以爲,當立刻發兵救援,否則待得陳倉被破,爲時晚矣!”
此言一出,不少將領深表同感,齊齊頓首。
“不然!”
皇甫嵩清癯瘦削,但眼睛炯炯有神,頎長的身軀自有一股儒雅之氣。
道:“陳倉雖小,但城高牆厚,其中糧草充足,防禦設施完備。量那王國十萬大軍,也絕對無法攻破陳倉。而現下逆賊氣勢洶洶,兵鋒正盛,不是出兵的好時機,不如等到其攻勢受挫,士氣低靡之時,再一擊中的!”
“再則,叛賊攻陳倉,我就救陳倉,那就是被叛賊牽着鼻子走。不若按兵不動,破了此勢,由被動轉主動,纔是王道!”
此言一出,董卓無言,其餘諸將,盡皆恍然大悟!
皇甫嵩的戰略戰術,已經上升到了勢的程度。全盤考慮的,不是一地的得失,而是整個戰局的攻守態勢,這種思想,董卓也自愧不如!
“就依將軍所言!”
董卓抱拳行禮,面無表情。
皇甫嵩微微頷首。
“將軍,”董卓道:“此戰若要掃平叛軍,還需得一人襄助不可!”
“哦?”皇甫嵩面露疑惑。
“護羌校尉李錚!”董卓斟酌了片刻,道:“想必將軍應該也有耳聞,此人去年以數十騎破萬軍,救出漢陽太守傅南容,後數次擊敗賊兵,在薄落谷一把大火燒滅了萬餘追兵,被任命爲護羌校尉。以此人的勇武和軍略,想必應該有所助力!我等在前,他在後,兩相夾擊,逆賊必破!”
“嗯...”皇甫嵩微微頷首,卻道:“不過護羌校尉早已名存實亡,此人上任不過年餘,又無朝廷資助,想來麾下兵馬不多,可爲助力,但不能倚重。”
董卓點頭。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將這位護羌校尉拖入戰爭即可,至於其他,董卓並不在意。
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李錚在白水川停留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中,麾下大軍與東、北周邊的匈奴人,連連發生戰事。
張山白狼二人當初一路平推,不過十來天的功夫,就將周林所在的那個蘭氏部族掃平,救出了那些被抓捕充作奴隸的同胞。
如此猖狂的行爲,自然讓匈奴人咬牙切齒。
於是乎,蘭氏起兵數萬來攻,卻在北營關下鎩羽而歸,還被白狼率領狼騎追襲了百里,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
韓氏在這時候也不甘落後,同時對東營關發起了幾次進攻,但都未得逞,相反,面對青甲戰騎,還折損了不少兵馬。
一個月後,李錚向這兩個匈奴大族發出通告,強令他們釋放漢人奴隸,否則會不定時派遣大軍進行掃蕩,這也讓匈奴更加痛恨李錚。
但誰讓白水川地勢大變,防守嚴密呢?
便是兩大姓氏聯手,也完全攻不破兩座關隘,再是憤怒痛恨,也無可奈何。
於是乎,在十月中,白水川周邊的匈奴部落,已經開始往遠方遷移。打不動,還不讓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