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發展,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如今草場到靈州城的道路,已經被修通。
三丈寬的大道,先夯實泥土,然後鋪上碎石,之後再鋪上沙土,再夯實。每一層夯實之後都厚過尺餘,整條大路高出旁側平地四尺。
大雪融化之後,雪水經霜一打,地面就變得十分堅硬滑膩,青雲的蹄子敲擊在路面上,發出嘚嘚清脆的聲響,也不能放開速度全速前進。
畢竟道路通暢,以青甲戰騎的腳程,就算是不緊不慢,也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靈州城就遙遙在望了。
這一路行來,全不似往日裡的蕭條淒涼。道路兩旁的田地中,雖然有些微積雪覆蓋,但仍然掩不盡綠油油的參麥苗。在嚴寒之中,這些可愛的麥苗頑強的從積雪中探出頭來,顯示出勃勃的生機,也預示着來年豐厚收成。
時不時有老農扛着農具在田邊走過,看着地裡的麥苗,滄桑的臉上綻放出期待的笑。
李錚也在笑。
靈州能有現在這個局面,對他而言,是功勞。但功勞什麼的,他並不在意。能夠實現自己的規劃,纔是一件令人心情舒暢的事。
走進靈州城,李錚進入護羌校尉府,還沒喝一口水,周肥就到了眼前。
他興沖沖的將這段時間以來靈州的所有變化,仔仔細細的道出來,那種渴望得到認可的神情溢於言表。
他本是個管事,作爲家奴的身份存在着。
而現在呢,他卻是一縣之長。
是李錚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渴望得到李錚的認可。
這是人之常情。
李錚自然明白周肥的心思,連連讚賞,讓周肥眉開眼笑,精神振奮。
好的事說完了,周肥胖胖的臉就皺了起來,顯得十分愁悶。
卻原來,李錚將羯人俘虜大部分交給周肥分配,用以建設靈州所有的基礎設施。這事做的光明正大,荀攸自然不會看不見。
依荀攸的心思,想必已經有所猜測,幾天前已經從富平趕回了靈州。他每天都要煩一煩周肥,要立刻見到李錚。
荀攸身份非同尋常,又有李錚囑咐好生對待,周肥無奈,只能好言以對,不滿只有憋在心裡。
現下李錚回來了,周肥立刻鬆了口氣。
不過他爲人圓滑,考慮周全,所以並沒有立刻將李錚回靈州的事告知荀攸,而是先來見李錚,聽取李錚的意見。
李錚得知,不由哈哈一笑,道:“這倒是不必,你去把荀公達先生請來,我就在這裡等候。”
“喏!”
周肥退下不過片刻,荀攸就到了。
二人相互一禮,荀攸坐定之後,開口就道:“護羌校尉護到草原上去了,李校尉,你不給我一個解釋?!”
在荀攸看來,李錚這樣的做法,已經是瀆職。
作爲護羌校尉,不關心涼州本身的事,便已經讓他十分不滿。現下整個靈州忽然冒出來的一大批奴隸,卻讓荀攸這個見多識廣的人,心裡有了猜測。
“哈哈哈!”
李錚打了個哈哈,卻轉言道:“不知這一月以來,韓遂有何動向?”
荀攸臉色一肅:“李校尉,請不要轉移話題。”
“呃...”李錚摸了摸鼻子,道:“好吧,公達先生有何疑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荀攸也是無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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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他的身份地位,名望才學,說實話,基本上不可能遇到李錚這樣的人。再怎麼桀驁不馴的,遇到荀攸,也要老老實實的。即便是天子,也對他禮遇頗佳。
但李錚就讓他大開眼界了。
說道接待方面,李錚做的沒有瑕疵。但就關乎朝廷大計,關乎叛軍的正事,李錚卻置於一邊。
這端端就是不務正業!
“請問李校尉。”荀攸正色道:“這一月以來,李校尉身在何處?李校尉手下的大部精兵,又在何處?!”
“這個嘛...”李錚摸着下巴,道:“在下一直都在家裡啊。公達先生是知道的,李某本身就有產業嘛,離不開打理...”
“且慢。”荀攸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黑:“那荀某再問,靈州縣遍地的胡人俘虜,又從何而來。”
“莫不是流民?!”
李錚睜着眼睛說瞎話。
“住嘴!”荀攸再也按捺不住:“李校尉欺我不知這些胡人的來歷嗎?這些胡人,明顯就是匈奴人的別落部屬!”
李錚聞言不由一愣。
原來,荀攸也知道這些胡人的身份。
“呃...”李錚有些尷尬:“還是瞞不過公達先生。也罷,在下也就不隱瞞了。不錯,正如公達先生所料,這一月中,李某率領麾下精兵,將靈州北部丘陵區以北的匈奴別落給一鍋端了。”
“你真是膽大包天!”
荀攸指着李錚的鼻子,斥道:“你可知道,以現下涼州的態勢,再去招惹匈奴人,是怎樣的後果嗎?!”
“這個倒是知道。”李錚嘿嘿的笑着,道:“匈奴勢大嘛,如果匈奴遣一支騎兵從北而來,我這裡自然兩面受敵,不利於朝廷大計嘛。”
“你既然知道不利於朝廷大計,爲何還這樣做!?”
“那啥,不是匈奴內部即將發生內亂嘛,我知道他們暫時沒有精力理會我這裡。”李錚笑道。
“什麼?!”
荀攸聞言,不由一怔,接着連忙道:“匈奴即將發生內亂!?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錚也不由一怔,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李錚才道:“我在北邊草原上與匈奴須卜氏交過手,抓了個俘虜,從俘虜口中得到的消息。”
“須卜氏?!”
荀攸瞪大了眼。
他早先一直以爲,李錚只把別落給打了,卻沒想到還與匈奴人交過手,還俘虜了匈奴人,竟然還是須卜氏!
“你...你...”荀攸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他拍了拍額頭:“你是我見過的膽子最大的人,沒有之一!”
“過獎過獎!”
荀攸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好吧,打也打了,後悔也沒用。既然匈奴人內亂,想必正如你所預料的一樣,短時間內是無暇理會這裡了。看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那麼是不是該專注於應付韓遂叛軍了?”
“謹遵上使之命!”
荀攸又被氣了一下。
隨之,李錚讓人上酒菜,一邊對荀攸道:“公達先生,我從草場趕來,水米未進,着實餓得慌,你要不要一起用飯?!”
“恭敬不如從命。”
“呃...”
待下人上了飯食,兩人吃飽喝足,荀攸總算是氣順了。
道:“荀某自忖見多識廣,卻從來沒見過李校尉這樣的人。說句心裡話,李校尉膽大包天還不算什麼,荀某卻覺得,李校尉很神秘!”
“哦?”
“早前見到李校尉的青甲戰騎,雖然心裡驚訝,但畢竟數量不多。也許是老山老林裡偶然遇到這麼一種戰馬,被李校尉撿了個便宜。”
“但前些時日到富平的所謂山嶽狼騎又是怎麼回事?整整一百騎,這數量可不少啦!”
“聯繫到李校尉麾下兵卒那精良的裝備,荀某也糊塗了。”
“在大漢邊軍之中,裝備鐵甲的精銳軍隊也不多,而且據荀某所知,大漢邊軍的重甲步兵的盔甲,質量還遠不及李校尉麾下重甲兵身上的裝備!除非一些大將的盔甲,才能及得上。但要知道,大將的盔甲,多爲知名大匠精心打造而成,費時費力。但李校尉麾下卻能成批量的拿來裝備低階步兵,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馬甲,坐騎披甲,只有少數精裝重騎兵纔有可能。但在李校尉麾下,不分輕重騎兵,盡皆披甲。而且裝甲之精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還有兵器,也非我能想象。”
“坐騎、甲具、兵刃,還有所謂的參麥、紅玉鳥、棘皮豬,甚至前日裡見到過的巨力獸,這一切的一切,偌大的朝廷,恐怕都拿不出來,你小小一個護羌校尉,從哪兒來的?!”
“還有這遍佈靈州的胡人俘虜,怕不有數萬人!你李校尉麾下也纔不過數千人馬,這麼大膽,隨意就敢馭使他們,難道不怕這些胡人俘虜造反嗎?荀某不信,你李校尉沒有想到這一點!”
“有時候荀某會精神恍惚,覺得你李校尉,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聽着荀攸的話,李錚心裡連連讚歎。
這位心思縝密,把一切看到的都記在心裡。李錚的底細,只要沒刻意隱瞞的,差不多都快被他摸透了。
李錚心思急轉,微眯着眼,良久,卻見他神色裡露出一抹堅定,忽然道:“公達先生是不是很好奇,很想知道這些到底是爲什麼?!”
“那是自然。”
荀攸回答篤定,咄咄逼人的神色漸收,溫潤的臉上,露出笑意。
“那好,今日我可以滿足公達先生的好奇心。”李錚擡起頭,直視荀攸,道:“不過我有條件。”
“哦?”
“公達先生要知道緣由,可以,那就請公達先生奉我爲主吧!”
“什麼?!”
荀攸眉頭一豎,清亮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