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擔心的是徵北侯,不,遼國公去意已決,不會再回來了。”溫體仁有些擔心的說道。
“不用擔心。朕自有妙招。”那崇禎想了想,從一邊取出宣紙來,又取了御筆,在宣紙上寫了四個大字,溫體仁望了過去,卻見上面寫着“崇禎通寶”四個大字,卻是鑄造銀幣時候,陽面的字跡。這種字跡非崇禎親書,否則的話都是私錢。民間的私錢多是如此,模仿崇禎的筆跡,但是模仿畢竟是模仿的,算不得數的,只有崇禎親自書寫纔算數。
“你將這個派人送給李信。李信肯定會回來的。”崇禎皇帝笑呵呵的將“崇禎通寶”四個字的宣紙丟給溫體仁。
“皇上高明。”溫體仁接過崇禎的手書,忍不住驚歎道。他驚歎的不是崇禎的字,而是崇禎的手段。這鑄造錢幣,不光是需要崇禎的手書,更重要的是模板,是熟練的工人,這些纔是最主要的,鑄幣權是朝廷所獨有的機密,任何人都不可能擁有的,私錢之所以叫私錢,質量低下,一方面是因爲是私自鑄造的,偷工減料,銅鉛比例不同,甚至還有的摻雜了鐵等等;還有一個就是假,字跡、模板什麼的都是假的,所以鑄造出來的私錢與朝廷鑄造的正規銅錢截然不同。李信就算擁有了崇禎的手書,可是還需要模板,還需要工人,這些都必須要讓李信回到京師走一遭,崇禎纔會讓人去雲中,幫助李信鑄錢。所以溫體仁才佩服崇禎的手段。
聖旨終於發了出去,崇禎皇帝爲了儘快召回李信,使用的是六百里加急,從北京到遵化城不過一天的時間就趕到,遵化城下,洪承疇的兵馬就是駐紮在遵化城內外五十里外。
“皇上要招李信回去。”洪承疇望着飛奔過來的太監,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神色,他更加的相信楊嗣昌和崇禎皇帝之間肯定是有密議,否則的話,也不會讓李信這個時候回京師了。
“崇禎通寶!”左良玉卻是望着几案上的崇禎御書,有些驚訝的說道:“大人,看樣子皇上是準備讓徵北軍自己鑄造銅錢了。”
“不,是鑄造銀錢。徵北軍準備鑄造銀錢。”洪承疇搖搖頭,他眉頭緊皺,卻是露出一絲思索來。他與崇禎不一樣,在崇禎看來,李信是無奈之下才做出的決定,草原乃是蠻夷之地,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偶爾發現點銀子,也沒有什麼大用。可是洪承疇就不一樣,他雖然與李信接觸的很少,但是李信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他既然想私自鑄造銀幣,那就說明他在草原上已經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銀礦,足以支撐發行銀幣,而且李信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眼下看上去,好像李信沒有什麼好處可拿,可是實際上,他纔是最終的勝利者。崇禎皇帝允許李信鑄造私錢,並且能在中原流通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只是洪承疇並不是學經濟的,他打仗倒是可以,可是在經濟上卻沒有什麼建樹,更不是李信可以比擬的。
“徵北軍居然想私自鑄造銀錢?”左良玉驚訝的說道。
“那是自然,看看中原,不是有不少人私自鑄造銀幣的嗎?”洪承疇不屑的說道:“那些士紳可以做,李信爲什麼不能做。更何況,有皇上的聖旨,那就不叫私鑄銀錢了,只是李信想得到這樣的權力,恐怕還是需要到京師走一遭,這樣的權力可不是這麼好難的啊。”
“皇上已經下旨,難道還會反悔不成?”左良玉好奇的問道。
“皇上是不會反悔的。但是李信還要到戶部去,要鑄造銀錢的模板,還有工匠,這些都是朝廷提供的。李信不去京師,這些東西就弄不到。”洪承疇揚揚手中的宣紙說道:“若是那樣的話,李信鑄造出來的銀錢還是私錢,皇上就能下旨廢除。”
“這也太複雜了。”左良玉總算是學到了一點。
“若不是如此,皇上又如何拖延時間呢?”洪承疇心中暗自冷笑道,他對那傳旨的太監說道:“去,你可以去遵化傳旨了。”
小太監不敢怠慢,趕緊去宣府傳旨不提。
宣府內,李信手上捧着崇禎手書,哈哈大笑道:“有此物在手,我徵北軍的銀幣就能暢行中原,崇禎皇帝也奈何不得我們。”
“主公,沒有母錢模板和熟練的工匠,恐怕還不行。”石元直在一邊勸說道:“所以皇上纔會讓你去京師。”
“去京師做什麼?好讓楊嗣昌挖的根基嗎?”李信冷笑道:“他不給我,我就自己去弄,傳令曹三喜,想盡一切辦法,將母錢和工匠弄到手,快速的送到雲中來。想來現在朝廷的工匠都是無事可做,地位低下,讓這些人到雲中來,肯定會同意的。”
“主公所言甚是。”石元直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在明朝匠戶還真沒有什麼地位可言。尤其是現在,更是生活貧困了,曹三喜弄點銀子不難挖幾個人來。
“事情已經解決了,先生,可以回家了。”李信將崇禎手書收了起來,對石元直說道:“我們先去喜峰口,祭奠一下句突將軍和死去的弟兄,然後回雲中,再傳一道命令,讓七大世家火速趕往雲中。我李信要見他們。”
“是。”石元直趕緊應了下來,讓人傳令不提。
喜峰口上,洪承疇望着遠去的黑煙,臉上露出複雜之色來,他輕輕說道:“真乃是人傑也!徵北軍十數萬將士捨命爲其奮戰,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在他身邊,兵部尚書張鳳翼面有尷尬之色,雙目中隱隱有一絲憤恨來,而左邊的左良玉卻是一臉的好奇不已。
“大人,並沒有發現徵北軍留下任何東西,在關外,原本有徵北軍大將句突的墓被人挖開,屍身已經不見了。”洪承疇親兵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小聲說道。
“不用看了,李信肯定是將這些人的屍骨火化帶走了。”洪承疇擺了擺手,徵北軍上下,除非是戰敗,否則的話,都會將自己袍澤的屍體焚燒帶回雲中安葬。
“大人,既然李信沒有去京師,那是不是意味着李信想鑄造錢幣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左良玉小聲的問道。
“我亦不知。”洪承疇搖搖頭,他心裡知道,就算崇禎皇帝真的答應此事,李信回到京師很快就能拿到母錢模板和熟練的工人,恐怕他也不會留在京師。畢竟在雲中,恐怕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解決。
“不管怎麼樣,李信總算是走了。”張鳳翼卻是輕輕的鬆看了一口氣,幸虧他是朝廷的兵部尚書,幸虧李信還是遼國公,否則的話,他這個兵部尚書的姓名都保不住了。
“恭喜張大人了。”洪承疇雖然很鄙薄此人,但是他一向老奸巨猾,從來不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算是對待自己屬下也是一樣。
“不敢當,不敢當。”張鳳翼趕緊搖頭說道:“若非洪大人來此,我張鳳翼還真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這傢伙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洪承疇的作用。
“都是同朝爲臣,張大人不必如此。”洪承疇也客客氣氣的拱手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下官要回京覆命了,先行告辭。”
“洪大人請。”張鳳翼自然是不敢阻攔,親自將洪承疇送出了遵化境界,自己纔回軍等候崇禎的聖旨。
“大夥都來了,那就各自說說吧!”張家口,範家大院內,範永鬥、王登庫、田蘭生等七大世家的人難得聚在一起。這些人自從投靠到李信麾下,在李信的支持下,晉商七大世家不但力量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失,反而增加了不少,同樣,私下的齷齪也增加了不少,像這種聚集在一起的機會也少了許多。
“還有什麼好說的,遼國公讓我們去哪裡就去哪裡就是了。”田蘭生想也不想的說道:“我們這些年在公爺的扶持下,屁股底下塞滿了銀子,這些都是公爺給的,我們不聽公爺的,那還準備聽誰的。”田蘭生眼珠轉動,笑呵呵的在衆人臉上掃了一眼。
“話不能這麼說啊!這次楊嗣昌前來,是來者不善啊!我看就是針對公爺來的。”王登庫嘆息道:“我們只是一個商人,雖然在朝廷中也有點人脈,但是與楊嗣昌這樣的天子寵臣相比較,恐怕是差了許多了。他真的要動氣來,我們還真沒有辦法,這人自然是沒有什麼事情,可是不要忘記了,我們家大業大,想離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是啊!我更加擔心的是楊嗣昌身後之人。”說話的是王大宇,只見他輕輕的嘆息道:“一個楊嗣昌自然是沒有什麼,但是若是這楊嗣昌手握尚方寶劍,那此事就要另有他說了,僅僅是宣府這個地方,有必要來一個拿着尚方寶劍的知府嗎?我看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除非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宣府的官場,而是其他的事情。”
“如此說來,皇帝是衝着公爺來的?”王登庫冷哼哼的說道。
“不,他是衝着公爺來的,但是同樣也是衝着我們來的。”範永鬥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這些年我們爲公爺提供不少的糧草和餉銀,促成了徵北軍日益壯大,十幾萬精銳,朝廷恐怕是抵擋不住了。所以朝廷準備對付我們,用以剷除公爺的根基。”
“實際上,公爺以前是需要我們,但是現在來說,我們對徵北軍的影響已經不算多的了。”田蘭生沉默了半響方說道:“反而是我們在公爺那裡賺了不少了。”
衆人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自從李信有了蕭氏之後,徵北軍的軍餉已經有很少的一部分才依靠七大世家,相反蕭氏纔是真正的巨頭,只是這個巨頭是掩藏在七大世家之下的。當然,晉商在擋住其他壓力之外,也賺取了不少的金錢,所獲並不比當初少多少。
“現在我們該做出選擇的時候,是跟着徵北軍走,還是跟着朝廷走。此事關係到我們晉商的前途,不可不慎重了。”範永鬥淡淡的說道,這位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人此刻也陷入了迷茫之中,此事一旦做出了選擇,那就不容易改變了。
“我晉商什麼時候聽過朝廷的了。”田蘭生冷笑道。
衆人心中一動,晉商自從出現到現在,仔細想想,還真是沒有爲朝廷服務過,他們只會是賺錢,幫助那些官員們,也是爲了賺錢。他們爲了賺錢毫無下限,甚至幫助建奴,出賣明朝的情報。只要能賺錢的,他們絲毫沒有什麼顧忌。
“眼下遼國公傳來的消息我們可以推算的到,朝廷準備對晉商動手了。或者說,他們是不會將我們怎麼樣,但是對遼國公?那可就說不定了,我們現在是綁在遼國公這條船上,還是另尋出路,這纔是最重要的。”範永鬥掃了衆人一眼,說道:“若是跟在公爺後面,草原仍然是我們的,還有一點就是公爺重商,這點諸位也能看的出來,所有財物,在公爺境內只要交一次稅就可以了。但是在朝廷是不會有這樣的好事的。但是跟了公爺,短時間內,我們會損失很大,而且公爺到底能支撐多久,這個也是要商量一番的。”
“哼,說句大不敬的話,朝廷還能支撐多久呢?”田蘭生無疑是看不上朝廷的,只聽他冷笑道:“一個王朝,屢次動用勤王大軍,這是好事嗎?中原的匪患那麼多,已經剿了多少年了,不但沒有將這些匪患盡數剿滅,反而還有壯大的跡象。朝廷的兵馬已經糜爛到這種地步了,這樣的朝廷還有得救嗎?反觀公爺的兵馬,兵馬強壯,橫掃草原,手下強將無數,這樣的人才是有可能奪取天下的人物。就算短時間內,我們吃點虧,但是長久來看,我們還是能獲得更大的好處的。”商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獲取利益,哪怕這個田蘭生心向着李信也是一樣,因爲李信能給他帶來好處。
“不錯,我們短時間內或許會有損失的,但若是論長久來說,我們還是能賺了許多。但是我們行商之人,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範永鬥點了點頭,最後嘆息道:“不管怎麼樣,公爺這條線不能斷,老夫聽說公爺的兵馬即將入關剿匪,嘿嘿,這纔是一個好消息啊!”
“你是說公爺的兵馬將會進入宣府?”田蘭生等人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頓時欣喜之色,若李信能進入宣府。那衆人還怕什麼朝廷呢!
“糊塗,宣府距離京師纔多少路,公爺的兵馬若是進入宣府了,那朝廷還不是會日夜擔心,到那個時候,就算不和公爺翻臉,最後也是會和公爺翻臉的。”範永鬥冷哼哼的說道:“宣府雖然很好,乃是朝廷重鎮,可是這個重鎮也是因爲地處邊疆,距離朝廷很近,所以纔會叫宣府重鎮,這個地方雖然很好,但是卻沒有王氣,公爺豈會在這裡安家落戶?公爺的兵馬雖然很厲害,可是勢力卻是在草原,不利於南下中原。”
“範東主,你這是?”田蘭生用驚駭的眼神望着範永鬥,沒想到範永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夫只是一個猜測而已,當然了,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還是大明的臣子,人家楊大人要來,我們總得見識一下才是啊!”範永鬥笑呵呵的說道:“不過,家中的人、錢要儘快轉移。朝廷的那幫人可是和公爺不一樣,他們可是沒公爺那麼好說話。”
“哼,難道楊嗣昌還敢搶了我們的銀子不成?”樑家賓大聲的說道。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沒什麼可奇怪的。”範永鬥冷哼哼的說道:“朝廷那幫人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的嗎?”
“老爺,侯總兵來了。”這個時候,就見範家總管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在這個時候來幹什麼?”範永鬥等七人等人相望了一眼顯然沒有想到侯世祿這個時候來幹什麼,但是侯世祿貴爲一鎮總兵自然是不敢怠慢,衆人也趕緊迎了上去。
“總兵大人爲何來此?也好先通知一聲,讓小人等出去迎接。”範永鬥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只見大門外,侯世祿父子二人正立在大門之外。
“不敢當。”侯世祿擺了擺手道:“今日冒昧打擾了,諸位莫怪。”
“總兵大人,請。”範永鬥是什麼什麼人物,一生也不知道見了多少的風浪,一見侯世祿如此模樣,頓時知道這個侯世祿恐怕是有要事與衆人商量,當下也不客氣,將侯世祿父子迎了進去。
在大廳內中,衆人分了賓主坐下後,那範永鬥試探道:“將軍不在府衙,爲何到此了,莫非小人等人有怠慢之處?”
“不是你們的問題,哎,我這個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是我了。”侯世祿擺了擺手說道:“也許就這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