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剎那間似乎明白了董卓意欲何爲,整個人像似墜落了無盡的冰淵,將他的身體遽然冰封。張讓一動不動,滿是血絲凸出的眼珠子內,盡是悔恨、不甘。
董卓臉上笑意更勝,縱馬奔到張讓身邊,手起刀落,一陣熱辣辣的血液撲了董卓一臉,同時一顆面目猙獰的頭顱掉落了淺河內。
董卓伸出肥大的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血液,然後跳下了馬,將張讓的頭顱拾起,然後扯着嗓子高喝道。
“涼州刺史董卓,董仲穎已經將逆賊賊首張讓誅殺!!!”
董卓的聲音響徹整個天地,在其身後的數十萬涼州兵馬紛紛高舉武器,振臂吶喊,一片又一片的聲浪足以搖天撼地。
而另一邊,保護着郭勝的黑嫋死士,早已被關羽、徐晃還有一衆黑風騎殺得清光。而遍體鱗傷的郭勝,正與徐晃纏鬥,忽然聽聞張讓已死的消息,頓時身體一怔,好似身體的靈魂都被抽走了,連徐晃的大斧砍來,也渾然不覺。
唰的一聲。
隨着郭勝的身體一分爲二,禍亂天下近二三十年的十常侍終於盡數伏誅。
董卓提着張讓頭顱,翻身上馬,領着大軍聲勢浩蕩地趕來,離遠就厲聲喝道。
“天子何在?!”
董卓聲如雷鳴,語氣裡毫無半分尊敬,給人的感覺,反倒像是老子在找自家的孩兒。漢少帝見董卓生得凶神惡煞,來勢悚然恐怖,渾身戰慄,發不出任何言語。而在他身邊,年紀尚且小於他的陳留王,反而走前幾步,毫無畏懼地與董卓對視,叱吒道。
“董仲穎,汝來保駕,還是來劫駕耶?!”
董卓見陳留王年紀雖少,但氣度不凡,好似母雞護小雞地保護在漢少帝身前,暗暗吃驚,連忙又道。
“臣忠心耿耿,接到何大將軍密詔後,立馬領二十八萬涼州兒郎,馬不停蹄,星夜趕來洛陽勤王!”
不知董卓有意還是無意地提起他麾下涼州軍恐怖的數量,在場的陳留王、漢少帝還有一衆將領都是一驚。
陳留王知道此時,不能露出半點懼色,強打精神,一手指着董卓,一手指着身後的漢少帝叱詫道。
“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迎駕!?”
董卓聽罷,眯了眯眼睛後,很快就裝出一副大驚的神情,慌忙下馬,拜於道左,稱說其罪。做出一副忠臣的姿態。雖然知道董卓在做戲,但陳留王還是先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並無失語。反倒漢少帝一直戰慄地躲在陳留王身後,望着董卓的眼色裡,盡是恐懼。
因爲,漢少帝感覺到,這董卓的眼裡有着比他那死去的舅舅何進,還有那擄他的張讓更爲恐怖的野心,而且這野心更加的狂熱,更加的肆無忌憚。
而扶着馴馬人從林間走出的文翰,見着此番情勢,不覺暗暗地搖了搖頭,心中腹誹道。
“這董卓終於入京了。看來,在未來這天下會更加的亂啊。”
漢少帝、陳留王得救,十常侍盡數伏誅,就在這一日,原本天下最有權勢的二人,何進和張讓相繼死去。但這到底又是福是禍?
董卓的大軍,數十萬涼州屯兵在洛陽城外,威勢駭然。董卓領着漢少帝、陳留王回去宮中後,迅速就將洛陽的禁衛、兵力收攏在自己的手中。朝中見董卓此爲,已知其異心,個個卻心有忌憚,不敢言語。
自從董卓來後,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洛陽百姓惶惶不安。董卓出入宮庭,其麾下兵馬皆佩戴武器,比之舊時的大將軍何進,更是毫無忌憚。朝中百官中,雖然心有不滿,卻不敢直言。
一些官員,私下找到袁紹、王允等人,希望他們主持大局。但袁紹卻言朝廷新定,未可輕動。而王允則是說了一句且容商議,便將人打發回去。
而董卓來京不久後,亦是接到何進密詔的幷州刺史丁原,領着十幾萬幷州大軍隨後也趕來了洛陽。但而當丁原得知何進已死,十常侍皆是伏誅的消息後,丁原與何進乃是至交好友,感情極深,聽罷後,可謂是又驚又怒,直揚言要將這些閹狗鞭屍泄恨。
丁原到來,這讓一直都惶恐不安的何太后立刻好似找到了支撐點,連夜召丁原入宮,先說她哥哥與其舊情,然後再說董卓攏權、無視君主、屯兵洛陽、橫行霸道的種種惡行。丁原聽之當場大怒,更向何太后保證,只要有他丁建陽在的一日,必定不容董卓放肆。
何太后聽此,一邊痛哭,一邊拜謝丁原。丁原連忙扶起何太后,又見何太后哭得如此悽慘,對董卓的恨不由加了幾分。
而春風得意的董卓,還不知此時有人對他生了恨意。他正與其首席謀士李儒商議一事,此事若被丁原聽到,定然會氣得當場要與董卓拼命。
“文優,吾欲要廢帝,立陳留王爲新帝,汝覺得如何?”
原本正在與董卓在其府中花苑行走的李儒,忽然聽得董卓這一席話,當下就是臉色一變,李儒迅速地暗中揣測董卓的心意,他深知董卓的野心,此舉,他是想要在朝中立威權。李儒在心中快速地閃過無數念頭,然後朝着董卓就是一拜,然後清了清嗓子道。
“主公若要以此建立威權,必要雷厲風行,否則被人得知,恐會生變。不如,明日主公便在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之意,有不從者盡數斬之。”
李儒的話甚是合董卓心意,董卓露出陰然的笑容,頷首笑道。
“哼哼。好,就依文優提議。明日吾就在溫明園中提出此事。到時,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吾就看看,誰敢忤逆吾董仲穎!!”
次日,董卓果然在溫明園大排筵會,遍請公卿百官。公卿百官懼怕董卓,不敢推遲。當然亦有不少人,並不懼怕董卓,如約過去,是想看看這董卓想要做何把戲。
董卓待百官邀請之人皆數到場,然後徐徐到園門下馬,領着其麾下一衆將士,帶劍入席。到場之人,見董卓麾下皆帶有武器,紛紛露出不同的反應。一些人畏懼忐忑,一些人則皺着眉頭,而一些人則是寵榮不驚,好似沒看到似的,只顧喝酒。
董卓到場後,坐在正席,先是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客套話後,便是開始了宴席。待酒行數巡,董卓忽然教停酒喝停奏樂之人,沉着臉色厲聲道。
“吾有一言,想與諸公相討。”
坐在旁邊席下的文翰,臉色一凝,知道好戲要來了。而在他旁邊的曹操,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只顧着喝酒。其他人皆是側耳認真旁聽。
董卓輕輕敲打着桌案,隨着桌案聲起,這指頭好似敲打在來席人的心頭上。董卓一字一字地緩緩說着。
“天子爲萬民之主,百官之首,無威儀權勢不可把拿社稷。當今聖上生性懦弱怕事,不如陳留王聰明好學,凡事篤定,不怒而威。
吾認爲,陳留王更適合做這天下之主。吾雖不才,但卻常以以天下蒼生福利爲己任,陳留王比之漢少帝更能爲蒼生謀福。所以吾欲廢帝,不知諸公可有反對?”
董卓這一席話,就如在場中席捲了一陣雷暴雨,所有人都是一陣驚駭,不知所措。這董卓肆意廢帝,簡直就是將皇權視之無物。若是說漢室皇帝是天下的主人,那麼他董卓就是這天下主人的主人。
董卓狼子野心,昭昭在目!
就在場上一片死寂,忽然席下一人推案直出,龍驤虎步地,立於筵前,吹鬍子瞪眼,指着正席上的董卓,開口便是怒斥。
“荒謬!汝是何人,難不成以爲自己是霍光!?即使是霍光,當初廢帝時,亦列了其造惡三千餘條,纔將昌邑王廢掉。當今聖上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更別說造惡三千,何得妄議廢立!董仲穎,汝莫要以爲,城外有數十萬涼州兵馬,就能目中無人肆意妄爲!汝今日此舉,比之昔日十常侍更爲反逆!”
董卓入京後,事事順風順水,人人俱之,哪有過如此被人當面呵斥。氣得渾身的肥肉都在顫,細長的眼睛,殺意騰騰,死死地盯着,在筵前怒斥他的人。此人正是幷州刺史丁原。丁原滿目怒光,對於董卓眼內的滔天殺意絲毫不懼。
砰的一聲!
董卓踢翻面前桌案,拔出佩劍,怒叱道。
“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然後就欲要衝去,掣佩劍砍殺丁原。這時,在丁原背後,一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渾身似有破天踏海之力,一看就知無雙悍將,正踏步走來。
在董卓身旁的李儒見其神駿,連忙拉住了董卓,在他耳邊低聲快速地說了幾句。董卓牛大的鼻子連噴出大氣,臉色陰晴不定。
“怎麼?董仲穎你不是要殺老夫嗎?儘管來殺,只怕你這些屬下全部攻來,也非是吾兒奉先的對手!”
丁原冷笑連連,有呂布在他身邊,龍潭虎穴他都不怕。董卓聽丁原又是挑撥,頓時又是火氣上涌,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丁原剁成肉醬。而這時,李儒捉住董卓的臂膀的手力不由加了幾分,一臉急色的連連向董卓投去眼色。
董卓咬着牙,臉龐抽動,生生地將惡氣吞回肚子,然後展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