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不是單單的指一座亭子,而是一片區域。古亭區位於東北郭區的乾源巷,住在這裡的人,既有洛陽的本地居民,也有大量的外來人口,其中多爲底層的販夫走卒和江湖藝人,成分很雜。
虛英、虛庭、虛飛把圍剿的地點鎖定在古亭區,張賁不能不重視。他在縣兵當中,抽調出五百名精壯,另外,他又特意把安插在古亭區一帶的眼線抽調回來。
縣府內有洛陽城郭乃至郊區的詳細地圖。張賁令人取來古亭區的地圖,鋪在桌案上,問道:“虛英將軍,這次要圍剿的是具體地點是?”
虛英說道:“一家名爲同福的謁舍(客棧)。”
“同福謁舍……”張賁看向幾名古亭區的探子,問道:“你們可知道這家謁舍?”
幾名探子一同點頭,其中一名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相貌平平無奇的乾瘦漢子說道:“同福謁舍位於乾源北巷,這條巷子,謁舍有七、八家之多,規模都不大,價錢也便宜,住在這裡的,多爲小商小販,或是賣藝之人。”
張賁問道:“這家同福謁舍怎麼樣?你們熟悉嗎?”
幾名探子相互看了看,紛紛搖頭,還是那名乾瘦漢子說道:“同福謁舍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家,平日裡的生意談不上好,但也不壞,掌櫃的不是本地人,據說是從南陽過來的。”
虛英眯縫着眼睛說道:“南陽與漢中相鄰,兩地的口音也比較相似,如果同福謁舍的掌櫃是漢中人,他完全可以謊稱自己是南陽人。”
張賁亦有同感地點點頭。別看南陽和漢中相鄰,但南陽人和漢中人在洛陽,可是面對着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漢中屬公孫述的地盤,漢中人來到洛陽,肯定會受到嚴加盤查,還會被官府登記在冊,時不時就會有縣兵登門搜查。
而南陽人則不同,南陽那可是帝鄉,看似普通的南陽百姓,很可能和天子是同鄉,甚至是同村,官府見了,也得禮讓三分。
所以公孫述派出的探子,很多都是漢中人,到了洛陽之後,都謊稱自己是南陽人。
虛英看向那名乾瘦的漢子,說道:“同福謁舍的具體地點,你在地圖上指出來。”
乾瘦漢子沒有片刻的猶豫,在地圖上點了點,說道:“將軍,同福謁舍就在這裡!”
虛英定睛細看,同福謁舍位於巷子的中段,旁邊以及後身,還各有一條小衚衕。
看其位置,選的着實是不錯,無論巷子的哪邊來了敵人,都無法在第一時間衝入客棧之內,多多少少會給客棧留出一定的緩衝時間。
客棧裡的人若是不敵,還可以順着旁邊以及後身的小衚衕逃走。虛英看了片刻,問道:“同福謁舍肯定還有後門吧?”
乾瘦漢子點頭,說道:“沒錯,將軍,謁舍的確還有後門,與後身的小衚衕想通。客棧裡的人,無論向哪個方向跑,都是有路的!”
張賁點點頭,正色說道:“虛英將軍,這家謁舍的位置,四通八達,其掌櫃也絕非泛泛之輩,如果下官猜測沒錯,乾源北巷的兩端,應該都有客棧埋下的暗樁。”
虛英聽得認真,等張賁告一段落,他揚頭說道:“繼續說下去!”
“下官以爲,若不想讓謁舍有漏網之魚,我們當繞行到謁舍的後身,有其後門攻入,如此一來,便可避開謁舍埋下的暗樁,不給其應變的時間。等我們攻入進去後,謁舍內的人即便是跑,也只能往乾源北巷的左右兩邊跑,所以在行動之前,我們可分出兩撥人手,將乾源北巷的兩頭堵死,給它來個甕中捉鱉!”
虛英轉頭看向虛庭和虛飛,二人微微點下頭,皆表示認同張賁的策略。虛英說道:“好!此事就按照張縣尉的意思辦!”
事情被敲定下來,白天無話,當晚,虛英、虛庭、虛飛三人,聯合縣府,一同去往同福謁舍。
因爲擔心巷子的兩端設有謁舍的暗樁,縣兵沒有走謁舍正門前的大道,而是由謁舍後門外的小衚衕,悄然無息地接近過來。
這次行動,張賁親自參與,他分出兩百名縣兵,埋伏在乾源北巷的東頭,另分出兩百名縣兵,埋伏在乾源北巷的西頭,他自己親帥一百名全副武裝的精銳縣兵,跟隨虛英、虛庭、虛飛,潛藏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衚衕內。
張賁湊到虛英近前,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虛英將軍,下官認爲,我們等到子夜時動手最爲穩妥。”
虛英沒有多做考慮,點頭應了一聲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到了子時,也就是半夜十一點的時候,虛英眯了眯眼睛,向身後的衆人一揮手,然後帶頭走出小衚衕。
虛庭、虛飛、張賁三人緊隨其後,張賁邊往前走,邊回頭低聲召喚道:“快、快、快!”
洛陽縣兵的裝備,即便是放在漢軍當中,都算是最精良的。兵卒們頭頂鐵盔,身披堅韌又輕便的皮甲,肋下佩劍,後腰掛着弩機,一手持盾,一手持矛。
行動的時候,身手高強的兵卒走在前面開道,箭法精準的兵卒在後爲其掠陣,一旦遇敵,身手好的兵卒可頂住敵人,箭法好的兵卒可心無旁騖的在後放箭,對敵人實施立體打擊。
這次難得能和虛英、虛庭、虛飛三人一同行動,張賁自然是要好好表現一番。在他的調動下,縣兵們快速向前移動,很快便超過了虛英、虛庭、虛飛三人。
見狀,虛英三人也不急着走在前面了,有意讓張賁去表現,順便看看他麾下縣兵的戰力到底如何。
一名身強體壯的縣兵率先跑到謁舍的牆根底下,他先是向左右看了看,而後背靠着牆壁,雙手墊於小腹處。
很快,另有一名縣兵箭步上前,腳踩着那名縣兵的手掌,身子向上一躍,雙手扒住牆頭,向上用力一撐,順勢爬到牆頭上。
他趴在牆頭,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動靜,這才翻身跳入謁舍的院子裡。緊接着,他把後院的門栓緩緩拉開,推開謁舍的後門。
隨着後門一開,等在外面的兵卒魚貫而入。
整個過程,無一人開口說話,也不用張賁去刻意指揮。
縣兵們進入後院,立刻分出人手,向左右兩側的廂房而去。人們或是蹲在廂房的窗戶下,或是靠在廂房房門的左右兩側,然後像是被點了穴道似的,皆一動不動。
其餘的縣兵,繼續往謁舍的內部深入。
就在縣兵們衝出後院,準備去往謁舍中庭的時候,前方突然走出來兩名店夥計打扮的青年。
看到從後院裡跑出來許多條黑影,兩名青年皆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開口問道:“什麼人?”
他倆話音纔剛出口,就聽啪啪啪連續數聲傾向,那是弩機的彈射之聲。
數支弩箭,掛着尖銳風聲,直奔兩名青年而出。其中一人躲閃不及,被兩支弩箭正中胸口,仰面而倒,當場斃命。
另一名青年側身閃躲,雖未被弩箭射中要害,但有一支弩箭還是射中了他的手臂。青年疼得悶哼一聲,扯脖子大吼道:“有歹人!有歹人進來了——”
數名縣兵三步併成兩步,衝到青年近前,持矛便刺。青年顯然是個練家子,在手臂中了一箭的情況下,身手依舊靈活,閃躲開長矛進攻的時候,調頭就跑。
中庭發出這麼大的動靜,整個謁舍裡的人都聽到了。後院左右兩側的廂房裡相繼傳出動靜,裡面的人似乎正在起牀,想出來查看是什麼情況。
早已守在廂房外的縣兵互相看了看,緊接着,守在房門旁的縣兵強行踹開房門,端着長矛衝殺進去,窗戶下面的縣兵也紛紛站起身形,破開窗戶,跳入其中。
頓時間,兩間廂房裡,好像炸了鍋似的,人們的叫聲此起彼伏,既有驚叫聲,也有慘叫聲。
虛英、虛庭、虛飛乃至張賁,都沒有理會後院廂房裡的人,而是跟隨着縣兵,向中庭方向快步而去。
中庭的主院,謁舍的掌櫃披着一件長衫,從房內跑出來,看到外面來了這許多的縣兵,掌櫃的一臉的驚慌失措,結結巴巴地說道:“各……各位軍爺,你們……你們爲何三更半夜的闖入小店……”
張賁分開人羣,走了出來,上下打量掌櫃一番,沉聲說道:“你是這裡的掌櫃?”
“正……正是!”
“行!我們找的就是你!現在請你跟我們去縣府走一趟!”yuyV
“小的……小的犯了什麼錯?”
“等到了縣府,你自然會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張賁一揮手,喝道:“拿下!”
隨着他一聲令下,兩名縣兵直奔掌櫃的而去,到了掌櫃的左右兩側,伸出手來,要抓他的雙臂。
掌櫃的眼中寒芒一閃,突然一側身,讓過左手邊的縣兵,他右手向外一揮,一掌拍在右手邊的縣兵胸脯上。
耳輪中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再看那名縣兵,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噗通一聲摔在兩米開外,人躺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口血水。
這還是多虧有皮甲護體,不然的話,中年掌櫃的這一掌,即便不打死他,也得要他半條命。
即便如此,這名縣兵躺在地上,一時間也站不出來。附近有縣兵快步跑上前來,將受傷的同伴拖下戰場。周圍的縣兵蜂擁而上,對中年掌櫃展開了圍攻。
在縣兵們全力圍攻中年掌櫃的時候,中庭的院子裡,又嗖嗖嗖的竄出來十數名黑衣人,他們穿着黑衣,臉上還蒙着黑色的面巾,出來之後,人們離開分散開來,四散奔逃。
張賁眉頭一擰,大聲喊喝道:“不得放跑一人!”
啪、啪、啪——
在場的縣兵紛紛摘下弩機,對準那些黑衣人,展開了齊射。縣兵準備的弩機,也不是普通的弩機,而是可一次三發的連弩。
連弩的威力,可要遠遠大於普通弩機,在縣兵的亂箭之下,這十數名黑衣人,其中有五人被射中,撲倒在地。
虛英、虛庭、虛飛紛紛斷喝一聲,持劍追向不同的黑衣人。虛英追的黑衣人,是跑的速度最快的那個。
由於他的速度太快,縣兵射向他的弩箭,基本都在他的背後掠過,連他的衣服邊都沒沾到。
就在他打算翻過中庭的院牆時,虛英從斜側裡衝了過來,一劍刺向他的脖頸。
那名黑衣人反應也快,立刻抽劍向外格擋。噹啷!隨着一聲脆響,虛英和黑衣人之間乍現出一團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