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一時間,金軍大帳。
“原來,徐世楊纔是真正的對手啊。”
審訊完俘虜,完顏斜也忍不住驚訝的說道:
“還以爲對手是那個叫徐睦河的節度使。”
“不值得奇怪,漢人經常這樣,當頭的不是最強的。”
依舊有些氣不順的完顏宗弼冷冷說道:
“何況他們是父子,漢人的規矩,爹還在,當兒子的就永遠低一頭。”
一衆勃極烈同時點頭,表示理解。
這方面女真人的規矩確實有些不一樣,誰當大汗主要取決於誰的力量最強,這也是兄終弟及能執行下來的原因之一——當叔叔的多活那麼多年,力量比幾個侄子強一些的可能性高很多。
“說正事吧,根據那幾個漢狗的供述,那個徐世楊在黃河西面又挖了好幾道防線,每一道都想今天這道這麼麻煩。”
完顏宗幹說道:
“今天咱們這邊死傷100多甲兵,300多魚皮韃子,500多漢軍,還有好幾百漢軍跑散了沒能聚起來,下面四道牆怎麼對付?咱們可死不起這許多人!”
“老子算是看出來了,突破其實好辦,但突破之後還是得一條溝一條溝的填過去,別想一舉追殺!”
被譽爲大金宗室第一名將的完顏宗翰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得老老實實一層層突過去,不要去想玩花活了。”
下定結論之後,他又接着給出答案:
“造盾車吧。只要對面漢狗的火槍打不透就行了,那火炮數量不多,讓他們打又能打掉多少?讓奴才和那些漢兵推着,就算死些人也不心疼。”
一衆勃極烈都點頭贊同,雖然有些笨拙,但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總是要正面做上一場的,青州軍肯定沒辦法把自己的整個領地都挖成黃河西岸這個鬼樣子。
完顏宗弼補充道:“還得做些牽制,我領柺子馬再來一次,若是能吸引對面新軍的注意力,咱們也能少死些人。”
在場的女真貴族都認爲,對面的青州軍只有新軍算是有戰鬥力,從士兵待遇上,看起來像是那徐世楊通過四處搜刮和江南主戰派的支持豢養的家丁隊伍。
10個營7000多人的家丁隊伍,他也真養得起。
理所當然的,除了這些被稱作新軍的家丁,其餘兵馬都是民兵,裝備上並不比他們以前隨便劫掠的塢堡兵強到哪裡去,這一點大家也都能理解。
北路軍統帥完顏斜也命令道:“就這麼辦吧,現在開始各自去做準備。”
“那青州賊也是可惡,這邊連根樹都找不到,要做盾車還得往後走二十多裡去山上伐取。”
“不要抱怨,漢狗費盡心思要擋住咱們,不把木料都砍了纔是怪事。咱們花三天製作盾車,三天後再進攻,這次爭取兩天內打到黃河邊上!”
“嗻!”
……
離開大帳,金國太祖的幾個兒子默默走在一起,沒人說話,也沒有分散。
過了好一會兒,人稱四太子的完顏宗弼纔開口說道:“打破那青州,不要亂殺。”
“嗯,那火槍火炮都是好東西。”完顏宗翰說道:“咱們得抓些工匠,若是不小心把造槍炮的工匠殺了就不美了。”
今天他們繳獲了十幾條槍,其中一半已經損毀了,剩下的讓那些願意投過來的俘虜試射幾發,發現無論是盾牌還是鎧甲,都跟紙糊的一樣。
據說大炮的威力更大,連盾車都擋不住——兩年前海林保就是因爲這些才失手的。
因此幾個勃極烈對火槍火炮都有些眼熱,女真人一直缺乏攻城手段,以至於中原一些大型塢堡能在一次次劫掠中堅持到現在。
若是能獲得火炮,以前那些收些錢糧就放過的塢堡,今後就可以一個個撬開了。
“不只是火槍火炮。”完顏宗弼接着說道:“還有那些新軍,都有些戰力,我想吸收過來,爲我們所用。”
女真是個新造的民族。
他們的核心其實只是最開始鴨子河畔那5000丁的完顏部,後來一同受到遼國壓迫的徒單、烏古論、蒲察部以及五國等女真部落(那個時候他們都是生女真)加盟進來,參與滅遼戰爭。
滅亡遼國,並且把南方的周國打的南遷後,金國成爲東亞這邊一等一的強國,很多在之前戰爭中投靠過來,表現比較出色的契丹、渤海、生女真、高麗、蒙兀以及漢人都被吸收到金國的體系當中,他們同樣被視爲真女真。
相反,那些黑龍江以北,跟完顏部血緣較近的部族,仍舊被真女真人蔑稱爲魚皮韃子。
相比生女真,野蠻的金兵居然也有一種自己是文明人的錯覺——自然,殺起來也是絲毫不會手軟。
既然如此,完顏宗弼想把戰鬥力很強的新軍吸收,成爲真女真的一部分,也不是那麼令人驚訝。
“大汗……,我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完顏宗弼歪歪腦袋,用下巴指向完顏斜也的帳篷暗示道:
“下一任大汗是誰,咱們也得早做打算。”
最近兩年,完顏吳乞買的身體已經有了撐不住的跡象,也許這一次就是他最後一次遠征了。
天會汗駕崩後,按女真人的規矩,繼任者應該是完顏斜也。
但天會汗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他一直在找各種藉口給自己的幾個兒子增強實力,爲此還拉攏幾個非宗室的勃極烈——比如出身五國部的紇石烈志寧,明顯有學習漢人讓自己兒子接班的想法。
同樣的,太祖皇帝的這幾個兒子,宗幹、宗望、宗輔、宗弼也有類似的想法。
他們已經不怎麼想等下去了。
大金的汗位,應該回到太祖一脈手中!
爲此,兄弟幾個當然也得做些準備,手中能戰的兵,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
第二天早晨,徐世楊找來防區在定遠營附近,往來比較方便的鎮遠營營長李井槐、經遠營營長公孫勝、新兵營營長馮三虎,以及幾個民兵指揮官一起吃飯。
與以往戰時必須去食堂領跟士兵一樣的伙食不同,今天的早飯是徐世楊請客。
幾位軍官坐定後,廚師在他們桌面前的小桌上擺瞭如下幾道菜:
一塊黑不溜秋還有些發黴的麪餅。
兩塊發酸的奶酪。
一條髒兮兮的肉乾。
還有一碗渾濁的,看起來像是酒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