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完顏宗弼的抱怨,他的叔叔完顏斜也和幾個兄弟相視苦笑。
今天他們也有跟完顏宗弼類似的感覺——就像一個壯漢在毆打一堆棉花,無論怎麼打,就是無法把全身的力氣都發揮出來。
實際上,就在完顏宗弼突破不久,帶兵在更南邊牽制進攻的完顏宗翰也形成了突破,但他同樣被四通八達的壕溝和惱人的小坑纏住了。
也就是說,今天大金兵的戰鬥總結起來,就是破牆,然後在壕溝中老鼠鬥,再然後就沒了……。
原本設想中,突破後的暢快追殺根本沒有發生,馬匹是沒法在這種地形上跑起來的——那些只能陷住一個馬蹄子的小坑實在太惱人了,有些性子急的甲兵試圖仗着騎術在地面上追擊,結果都被摔了下來,還有人被摔斷了脖子。
付出這麼大代價,取得的戰果卻是小的可憐。
這怎麼能不讓人生氣!
“今天抓住幾個俘虜,要不要問問看?”完顏斜也說道:“說不定能問出些東西。”
幾個勃極烈一起點頭。
他們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可惡對手一無所知,有機會當然要問個清楚。
……
“今天咱們這有三百多人沒能退回來,北面有一百多,南面也有一百多,加起來五百餘人。”
負責統計損失的胡老頭胡蘭山來到徐世楊身邊,小聲彙報:“咱們這邊折了一百多新軍,剩下的損失和南北兩邊的大部是民兵。”
徐世楊有些心疼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新軍一天不可恢復性損失一百多人,這是建軍以來的首次,而且防線也沒能守住,原本他還想拖延韃子幾天,鼓舞一下民兵的士氣呢。
接下來黃河/運河西岸的四道防線,都由民兵防守,肯定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也許四天,也許韃子會中間會休整一段時間,不過五天或六天,他們一定能打到黃河邊上。
不知道這段時間能耗掉韃子多少糧草,能不能給他創造一個優勢的決戰機會。
“抓住幾個韃子,要不要問問?”
新軍軍官都分散在前線了,現在能跟徐世楊說話的,也只有這個胡老頭,以及少數幾個近衛。
徐世楊一向是鼓勵身邊的官兵在戰前戰後提各種意見的——在戰鬥中則必須嚴格執行指揮官的每一項命令,不允許任何討價還價。
“是得問問。”徐世楊說道:“我到現在連對面出動了多少兵馬,指揮官是誰都還不清楚呢。”
……
金軍大營中一個巨大的帳篷中,火光通明。
幾十個真女真甲兵一手扶刀,一手持火把,分散在帳篷邊緣,緊緊盯住帳篷中央或跪或躺的幾個人。
在帳篷上首位置,坐着地位崇高的女真勃極烈完顏斜也,他是大金太祖和當今天會汗完顏吳乞買的親弟弟。
按照女真人兄終弟及的規矩,完顏斜也事實上是大金國第一順位繼承人,在天會汗不在的時候,他是金國地位最高的實權貴族。
坐在完顏斜也兩側的,是太祖皇帝的幾個兒子: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完顏宗輔、完顏宗弼,以及完顏宗幹。
也就是說,全是金國宗室,在勃極烈中也都是超人一等的存在。
大帳中央或跪或躺的幾個人,則是今天抓來的俘虜。
一共七個人,躺着的三個因爲掙扎太過激烈,已經被斬首了。
並沒有人來收拾屍體,斬下的三個頭顱都被擺放在跪着的人面前,脖子斷口處仍在涓涓流着血,讓整個大帳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猶如獸窟。
“先說說吧,你叫什麼?”
完顏斜也指了指一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年輕俘虜,用嫺熟的漢語問道。
“屬……,屬下……”
“漢狗,叫主子!”一個甲兵怒喝一聲,一腳把那年輕人踹了個滾地葫蘆。
“不可無理。”完顏斜也很沒誠意的訓斥一句。
那個被嚇得近乎精神崩潰的年輕人哆哆嗦嗦重新跪好,幾個女真貴族都看到他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
“主……,主子,小人叫王大富……,是那青州軍……,不青州賊新軍的銳士兵……”
“新軍?”一直在椅子上假寐的完顏宗弼突然睜開雙眼,冷冷問道:“新軍是個啥?”
……
送到徐世楊眼前的俘虜一共有5個。
他也沒有客氣,先挑出兩個梗着脖子,看起來不怎麼順眼的傢伙砍了算作震懾,之後才命人把剩下三個分別帶到不同的帳篷中問話。
“用點手段。”徐世楊吩咐道:“我要知道對面有多少韃子,將領有誰。”
幾個陰沉着臉的傢伙點點頭,分別把三個韃子拖走了。
這些傢伙都是齊省的匪首,主動投降青州後,倒是一直老實聽話,徐世楊也沒找到清洗他們的機會,於是乾脆把這些平時喜好砍人頭挖人心的人形兇獸集合在一起,組成一個專門給自己做黑活的特別行動隊。
這幾個特動隊員都是心狠手辣之輩,讓幾個俘虜開口並無什麼難度,沒讓徐世楊等多久,幾個人又都湊到一起。
三個韃子的口供一覈對,這才大概搞清楚了對面韃子的實際情況。
“十萬人?”徐世楊詫異的問道:“真有那麼多?”
“是,大人,那三個韃子都是這麼說的。”一個特動隊小隊長恭敬的回答:“韃子所有勃極烈都來了,想來就算不夠十萬,也不會差很多。”
這話說的有道理,按照以往的情報,女真韃子的極限動員能力是真女真、生女真、漢奸軍和奴隸兵合計約三十萬人。
不過韃子肯定沒有支撐這個數字出境作戰的能力,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際,自己核心領土上,離自家主要儲糧地點不遠的地方纔有可能支撐這樣的兵力作戰。
現下,對面從韃子的大頭目完顏吳乞買以下十二個勃極烈全都到齊了,出動三分之一的兵馬來遠征似乎是能夠想象的。
這大概也是目前韃子在境外作戰所能支撐的極限了。
“這麼說來,只要這次打退韃子,我們就可以對外宣稱打敗韃子全師進攻?”
徐世楊那因爲第一道防線被一天擊穿而低落的心情突然變得好了不少。
“只要打贏這一仗,一兩年之後就該輪到我們反擊了!”
這樣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