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妻子有這種感受嗎?”
“好像,沒有!”
“這就是了!”霍爸微微一笑,“兩個人在一起,不能只着重一方的感覺,他之所以覺得不幸福,是因爲他壓根兒就沒有想要好好的經營這段婚姻。其實,婚姻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要兩個人,甚至兩家人一起往裡填土,添磚,加瓦。所謂的共同語言,其實很好培養,你看我和你媽,結婚前兩人只見了一次面,彼此都不瞭解,你媽是千金小姐出身,骨子裡比較小資,而我這人就太實際,一點也不懂得浪漫,所以也是沒有共同語言。婚後我們倆發生過不少摩擦,你媽甚至還跟我鬧過離婚。但是你看我們現在不也生活得挺好的嗎?風雨幾十年,相扶相持,也就這麼過來了。所以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因爲對於婚姻來說,比愛情更重要的還有理解、尊重、忍讓、妥協、溫情、勤勉,善於生計和處理世事等等。否則,那些兩廂依偎,眷戀綣繾,山盟海誓,死去活來很快會煙消雲散,掉渣變味,甚至一錢不值!”
“爸!”允之聽得震撼極了,從來都沒有想到一向古板嚴肅的父親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有情有理,發人深省的話來。不愧是教授級別,連道理都說得這麼透徹,這麼有理有據。
“你的那個朋友,他說他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很壓抑,那是因爲他的心胸太狹隘,他只看到婚姻裡不好的一面,卻沒有去發掘好的一面。兩口子過日子,總得有一方比另一方多付出一點是不?”
霍爸看了看聽得有點呆的允之,笑了笑,“至於你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孩,那是不負責任的表現,作爲一個成年的並且已經成家的男人,應該有最起碼的底線,他應該知道什麼是能做,什麼是不能做。因爲愛情是建立在雙方都單身的基礎上,一旦越過底線,傷害的就不止是他妻子一個,還有那個愛他的女孩。”
允之的心裡面亂糟糟的,好像塞了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清楚。霍爸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如果你朋友的妻子實在不同意離婚,那麼他應該趁早和那個女孩斬斷關係,因爲時間拖得越久,對兩個女人的傷害就越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的妻子最終同意了離婚,他也應該等恢復自由身了才能去找那個女孩,這樣,纔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所爲……”
霍爸的話如醍醐灌頂,重重的敲在允之的心裡,他呆呆的坐在那兒,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允之,允之?”霍爸叫他兩聲,見他沒反應,只好推了推他,“允之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啊?”
允之如夢初醒,“啊,我在想,爸您真不愧是教授,說起理兒來一套一套的,聽得我都愣了……”
霍爸呵呵的笑,“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揶揄我呢?”
“爸您想遠了,想遠了!”允之連連掩飾。
霍爸目光銳利的看他一眼,“是你想遠了吧?”
允之一怔,還沒等他說話,霍爸已徑直起身,“走囉,這彎也遛了,話也說了,該回家囉!”說完大步的往家走去。
允之回過神來,趕緊跟上,心裡有點發顫。難道老爺子看出什麼了嗎?怎麼每一句話都寓意雙關別有深意呢?
霍爸邊走邊說,“兒子啊,婚姻可是門大學問哪!”
“是,是!”允之唯唯諾諾,跟着上樓。
進屋的時候,正好看到霍媽在教連芸織毛衣,連芸笨拙的捉着棒針,一臉的苦惱:“媽,它怎麼就不聽我的指揮呢?”
霍媽好氣又好笑,“你當它是你手下那幫人哪,個個都聽你的話?”
“可是您爲什麼操作起它就那麼容易呢?”連芸不解。
霍媽看看被她弄得一團糟的線頭,無奈的搖搖頭,“算了,看來你在這方面確實是沒天賦,你這雙手啊,也不是織毛衣的料……”
連芸一臉的不服氣,“我還就不信了,我就制服不了它!”
婆媳倆的對話正好落進剛進屋的父子倆耳裡,霍爸蹙了蹙眉頭,允之冷哼一聲:“你的字典裡除了指揮、制服之類強制性的詞語,就沒有別的了嗎?”
連芸裝作沒聽到,只親熱的對着霍爸笑:“爸,你們遛彎回來了?”
允之暗地嘆口氣,走過去對霍媽道,“媽,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連芸淡淡的接住他的話,伸手從掛衣架上拿大衣,“爸,媽,下回我們再來看你們!”
“去吧,忙你們的事兒去吧,不用惦記我們,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霍爸揮揮手,霍媽幫允之拿過外套披上。
出門的時候,連芸走在前頭,霍媽揹着她拉住了允之,低低的道:“允之,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媽怎麼瞅着你今兒臉色這麼難看呢?”
允之勉強笑笑,“媽,我沒事,您就別瞎擔心了,照顧好我爸,照顧好您自己就行了!”安撫性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轉身往樓下走去。
霍媽看着他們的背影,有點憂慮的道:“老伴兒,你說,他們之間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我怎麼總覺着他們有點不對勁兒呢?”
霍爸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言只淡淡的道:“他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出了問題他們自己會解決,你瞎操什麼心!”
“唉!”霍媽嘆口氣,“我這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啊!”
她這一嘆,嘆得霍爸也亂了心思,“連芸不是說了嗎?他們已經有這方面的打算了!”
霍媽苦笑,“就怕這又是他們的敷衍之詞哪!”
兩個老人在屋裡討論這個問題,坐進車裡的霍允之也在質問連芸:“爲什麼要那樣跟爸媽說?”
連芸平靜的看着他,“那種場合,我不那樣說還能怎樣說?”
允之冷着臉道:“你可以跟爸媽說實話!”
連芸一挑眉,“你覺得兩個老人能承受這個打擊嗎?你可別忘了,你媽有高血壓!”
允之頓時就不吭聲了。是啊,霍家本就他這一根獨苗,霍爸霍媽還巴望着他能替霍家開枝散葉呢,要是知道他不能生育,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所以,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霍爸霍媽知道,一定得瞞着他們!
允之嘆口氣,發動了車子。
連芸本來想問他剛纔他媽跟他說什麼了,但看他臉沉似水,話到嘴邊,便又咽下去了。
當下車裡一片沉寂。
經過一個丁字路口的時候,允之把車停到了路邊。“怎麼了?”連芸問。
允之淡淡的,“我還有點事要去辦,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連芸一聽火就上來了,把她扔在半路,這算哪門子事?她頓時就拉下了臉:“早上你爲什麼不說?”
允之無奈的看着她,“我也是剛剛纔想起來的,不好意思,勞您自己打車吧!”
連芸憋着一肚子火,卻也只能悻悻的下車。
車子絕塵而去。兜了兩個圈,開進了一家專科醫院。允之在車裡坐了很久,心裡思緒如潮,久久不能平息。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不能生育,雖然那張診斷書上白字黑字已經下了結論,但是,也許他們弄錯了呢?也許,是檢查的時候弄混了標本了呢?抱着一絲僥倖的心態,他終於還是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因爲不是週末,醫院裡人不太多,允之左右看看,發現沒有熟人,這才鬆了口氣。掛完了號,分診臺護士將他領進了一間診室。
大夫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看上去很有經驗。提取標本後,大夫讓他三天後再來拿結果。走出醫院的時候,他的心裡沉甸甸的,有些忐忑,有些不安。雖然他知道結果可能還是一樣的殘酷,但,他總是不死心,總希望能夠有奇蹟出現!
開着車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轉悠,不知怎地,就是不想回家。他嘆了口氣,將車子停靠在路邊,不由自主的,就撥通了沈昤初的電話:“初初!”
沈昤初正在做炒麪,接到他的電話非常高興:“允之,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正和一個客戶吃飯。”允之撒了個謊,“我沒什麼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吃飯了沒有!”
“怎麼,想邀請我過去一起吃啊?”沈昤初調皮的道。
允之頓時語塞,“啊?”
“開玩笑的啦。”沈昤初嘻嘻的笑,“我在做炒麪呢。”
“哦,”允之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沈昤初會過來。但轉念一想,她什麼時候給他添過麻煩?她總是安靜的在一旁看着他,等着他,從不曾試圖進入他的生活,他的圈子。這麼美好的女孩,他註定,是要辜負她的了!一念至此,心,頓時絞痛了起來。
“允之?”沈昤初在那頭叫。“啊?”他如夢初醒。
“你怎麼了?”她疑惑的問。
他笑,“呵呵,我在想,這一次,你又要用什麼炒麪條呢?”
沈昤初也笑,“怎麼,嘴饞了?”
“是啊,嘴饞了!”允之吃過一次她做的炒麪條,配料很簡單,二兩牛肉,一個西紅柿,幾根青菜,再加上一點蔥花蒜末,先把油燒熱,蔥花蒜末入鍋,再放牛肉爆炒,然後放西紅柿,翻炒之後加入事先煮好撈出來過了涼水的麪條,再灑點醬油,待麪條變了顏色之後再放入青菜,兩分鐘後,一盤香噴噴的,好看又好吃的炒麪條就出鍋了。允之看得食慾大振,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筷子。嚐了兩口後,他一本正經的對沈昤初道,“沈小姐,你可以去當廚子了!”
沈昤初撲哧一笑,“我纔不要當廚子呢。”她低低的道,“我做飯,只做給心愛的人吃!”允之的心裡頓時盪漾起萬般的柔情。
回過神來,他悵然若失的道:“初初,真想吃你做的麪條!”
沈昤初柔柔的道,“有空你就過來,我在家等你!”
家?允之苦苦的笑了起來,他的家,到底在哪裡?
掛完電話,他深深的靠在駕駛座上,臉上露出了疲倦之色。腦海裡突然浮起霍爸說的那幾句話,“如果你朋友的妻子實在不同意離婚,那麼他應該趁早和那個女孩斬斷關係,因爲時間拖得越久,對兩個女人的傷害就越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的妻子最終同意了離婚,他也應該等恢復自由身了才能去找那個女孩,這樣,纔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所爲……”
那一刻,他的心裡像被刀子在狠狠一割,瞬間,疼痛便散到了四肢百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