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或許百分之八十的女人或許都會選擇沈耀之。”他不懂這十三年的概念是如何,但卻明白,能用十三年愛一個人,縱然對方是一個冰山,也足以將其融化。
女人本就是感性動物,不要說是十三年,哪怕是三年,也能成功抱得美人歸了。
烏黑的眼底微閃了閃,她輕聲道:“如若早些明白他的心意,當初我就不會選擇回國了。”
畢竟,她是一個不喜歡去賭的人,與其與一個不知所未來的人在一起,爲何不選擇青梅竹馬。
聽着她說出自己心中由衷的想法,穆柏南毫無醋意,倒有幾分希望她是那樣選擇的,或許他會註定孤獨一生,或許會選擇一個不愛的人結婚,但,最起碼她是幸福的。
“我們的相遇或許是錯誤,但是既然錯了,就一錯到底。”深邃的眼緊鎖她的眼底,一字一句,滿懷堅定。
這樣的他渾身都在被氣場都圍繞,讓人見了一眼便無法承載他所帶來的威懾力。
凝着他俊逸的臉頰,她面無表情,清淡的嗓音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現在只希望耀哥哥可以甦醒。”
她無心去與他談論這些,此時此刻,她只希望手術檯上的沈耀之可以渡過難關。
對於他所謂的‘有錯到底’她是不認同的,如若一開始便是個錯誤,繼續下去,也只會錯的越發離譜,想按着原路返回,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嗯。”他輕聲應道,不再言語其他。
這個時刻,她或許只是期盼安寧。
穆柏南心裡很是清楚,想讓蘇飾可原諒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但她剛剛那一聲“老公”,已經是在間接告訴他,在她的心裡,仍舊是需要他的。
蘇飾可狠狠的閉上了眼,本就白暫的臉越發白的驚人,她緊咬着脣,靜等着結果。
手術足足進行了五個小時。
“手術室”燈光逐漸恢復往日的灰暗,不等醫護人員出來,蘇飾可便急忙趕到了手術室的門口等待。
手術室的大門被開啓,一席人從中而出,她本想上前詢問,醫師輕瞄一眼蘇飾可,徑直朝着穆柏南走去。
摘下了口罩,隨着搶救無效的情緒,醫師的臉也略顯暗淡。
“穆總對不起,你也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五個小時的極力搶救,無效。”
手術之前,穆柏南有意告訴醫師,在蘇飾可面前不要提及癌症之事,所以醫師纔沒有將具體情況講給穆柏南聽。
依照正常的車禍而言,五個小時便可以使得病患甦醒,但礙於沈耀之本身就已是癌症晚期,心臟都已有些衰竭,即使是二十四個小時也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
在‘無效’二字響起之時,蘇飾可纖細的身子狠狠一頓,她跌跌撞撞的進入了手術室。
剛一進手術室刺鼻的血腥味,滿布死亡的手術病牀令她畏懼。
在看到桶內的血棉時,她的胃止不住的犯嘔。
她想她終於知道,爲何穆柏南因爲自己父母的死而那麼恐懼醫院了。
都說這裡是救人的‘聖地’,卻也是死過無數人的‘地獄’。
手術檯上的沈耀之安靜的躺在那裡,身上蓋着一片白布。
蘇飾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幾個小時前,他還告訴她“小朋友,以後不論什麼情況,不要一個人承擔,還有我”。
時隔幾個小時,他竟躺在了這冰冷的手術檯上。
邁着不穩健的步伐,她緩緩走上前,纖細的手掀起了擋住他俊美容顏的白布。
不再有安靜入睡的面容,不再有如陽光般的耀眼,此時的他異常安靜。
緊盯着他蒼白的面色,蘇飾可緊咬着脣,顫抖的手輕撫他的臉頰。
“耀哥哥,你不是答應過我,你不會離開我的麼?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顫抖無力的聲音從她脣瓣緩緩溢出。
直到此時,她還奢望,沈耀之如往常一般疼她、寵她、甚至於是呵責她。
“耀哥哥,你怎麼能不理小朋友呢,沒有你誰帶我去遊樂園,誰帶我去鬼屋,誰在我難過的時候替我擦眼淚?”豆大的眼淚順勢滾落。
牀上的人始終未給出任何迴應。
她洗了洗鼻子,努力牽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耀哥哥最討厭我哭了,我不哭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耀哥哥,你別不理我——”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努力抑制的情緒全然崩潰,抱着他冰涼的身軀便痛哭起來。
“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要給我做一輩子的飯的,你說過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了,怎麼可以!”本就嘶啞的嗓音似乎發聲都有些困難了。
縱然,她很是清楚,手術檯上的人不會有任何迴應,她還是堅持,醫生是騙人的,她的耀哥哥根本沒有死,也不會死。
“耀哥哥你的手好冰,我幫你暖暖。”話音落下,她握住他的手,學着他的動作,爲他呵着氣。
冬季總是這樣的單調且寒冷,在美國那些年,她卻從未感到冬季的不好,因爲沈耀之總會爲她暖手,用自己爲她取暖。
“耀哥哥你醒醒,小朋友以後會乖,你別不要我,求求你了。” 她身子不斷抖瑟着,言語中滿是哀求之意。
這樣的場景任誰看了都有幾分揪心,更何況是始終停留在門口觀察這一切的穆柏南。
穆柏南邁着修長的腿上前,輕瞄一眼手術檯上的沈耀之,眼底的墨色越發濃郁。
他將蘇飾可的身子拉起,輕撫她的秀髮,薄脣輕動“他不會再醒來了。”
無論她如何傷感,事實都是如此,沈耀之已經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如果任由她這樣哭下去,身子會越發虛弱。
“你騙我,你騙我,他怎麼會離開呢,他不會的。”她的聲音不斷加大,好似只要推翻穆柏南的話語,沈耀之就可以醒來一般。
他兩手禁錮她的肩膀,深邃的眼底緊盯着她的眉眼“聽着,沈耀之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或許是個很殘忍的事實,但他必須讓她懂得,人死不能復生,她現在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不會的,耀哥哥最疼我了,他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不會的,你是騙我的對麼?你是騙我的,我不能失去耀哥哥,我不能——”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有沈耀之的陪伴。
回國的時候,她都會不自覺地想他,更何況要接受沈耀之離開人世的事實,足以讓她的情緒崩潰。
“可兒,接受事實吧。”他將脣線抿的死緊。
胸前的起伏越發明顯,她無力的搖了搖頭,伸出了手去觸碰沈耀之的大手,薄涼的觸感卻給了她最好的答案。
像脫臼一般,她的手臂歸於身側。
她忽然笑了笑,脣角的笑容滿布蒼白“我忘了,耀哥哥真的離開我了,他真的離開我了——”
這個世界上肯恨不得將自己所有都給予她的人,離開了。
他將蘇飾可扯入懷中,泛紅的眼狠狠的眯着,好似在有意隱藏自己的情緒。
沈耀之去世,他也很難過,但卻不能表現出來,如若在這個時刻,他都表現的傷感氾濫,又怎能使得她振作起來。
“我的心好痛,怎麼會這麼痛呢,好痛。”纖細的手緊握成拳頭,狠狠的砸向自己的心口處。
他緊緊的扣着她的手腕,制止她接下來的動作。
緊鎖她的眼,低低的聲音從他薄脣而出“可兒,你聽我說,他雖然離開了你,但是他卻帶着你的對你愛活着,他不孤獨。”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已經無從分辨穆柏南言語中的真實性,只是迎合性的點了點頭,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
此時,她的腦海快速閃過二人的畫面。
手牽着手行走在街邊,遭到別人羨慕的目光,二人相對四目,莞爾一笑。
在美國的家中,她最安靜的時刻大概是他在廚房做菜時,她坐在餐桌前等着他。
無論她有什麼事,他都會去幫她,有什麼錯,他都全然維護她。
而她,除了會給他帶來麻煩便是帶來麻煩,他卻總是告訴她“小朋友你知道的,沒你在身旁製造麻煩,我會不習慣。”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沈耀之,你爲什麼要認識我,你的大好年華因爲我毀了,毀了——”蘇飾可自我譴責着。
他不過才25歲,除了陪她瘋的那次,未談過一場戀愛,甚至於身旁的女性朋友少之又少。
見她哭的撕心裂肺,穆柏南的懷抱緊了又緊,不加以阻攔,任由她哭着,什麼時候她累了自然就會休息。
在美國之時,沈耀之是個令全C。KE都爲之驕傲的男人,是商業界中佼佼者,卻並沒因此而感覺到驕傲,不斷努力上進,在外面有着C。KE總裁的身份,面對穆老爺子之時,仍舊是畢恭畢敬。
時不時的便趕往穆老爺子的住處,詢問是否還缺少些什麼 。
這麼多年,他扮演着總裁、好哥哥、好外孫、好兒子的身份,卻唯獨沒有做沈耀之。
他好似一直都是爲別人而活,卻不曾對自己隨心所欲。
太晚了,她的理解來的太晚了,如若早些時候,她可以設身處地的爲他想想,哪怕是心疼他一下,她卻一樣都沒有做到。